“姑娘许是多虑了,瑶姑娘在京中风评一向如此,这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定然不是针对您一人,”刘妈妈进来,见莫书清提起顾温瑶,不由说道:“她这般不好相处,您跟她少打交道就是。”
“妈妈,”莫书清抿了下唇,玉指重新执笔,垂着眼说道:“以后不要这么说她了。”
刘妈妈一愣,诧异地望向旁边的丫鬟清露,“这屋里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出去看个饭的功夫,怎么姑娘就向着瑶姑娘说话了?”
清露看了看莫书清,见她没有说话,才小声跟刘妈妈嘀咕,“许是姑娘觉得瑶姑娘管着这偌大的一家子也不容易,所以才这般难处。”
“这么大的喜宴她一手操持,外头都没出什么幺蛾子,结果对账的时候发现自家人给自己使绊子,换谁谁不气恼,”清露跟刘妈妈说,“账目对不上,少了好些东西呢。”
“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刘妈妈也是长了见识,难道是越高的门第做事越不要脸皮?
“不是她们不要脸,是她们觉得我太要脸了,”莫书清问了账房,“以往扣下的东西不过小打小闹,远远比不上这次。”
又是成对玉如意又是江南的云锦,留的可全都是好东西。
刘妈妈低声问,“是不是瑶姑娘一早就知道账目不对,才把这事交给姑娘来做,让姑娘去得罪人。”
这侯府里果真是个妖精洞虎狼窝。
莫书清没说话,因为院里来了人。
“大娘子辛苦了,大夫人念着娘子算账费神,特意让我们送些东西过来,算作她做为长辈的一点心意。”来的丫鬟是大姑母顾氏院里的,一抬手,后面跟着的下人便捧着托盘拿着东西上来。
别的物件倒是不显眼,唯独那红锦布托盘上放着两支绿色玉如意,质感极差,稍微有些见识的,打眼一扫就知道是杂玉。
□□安伯府送的玉如意是羊脂玉的,因难得罕见特意标注了玉质。
丫鬟解释,“表姑娘年少又贪玩,实在喜欢那如意便留了下来。但大夫人知道娘子头回管家不容易不想让娘子为难,特意从私库里寻了对同样的玉如意给大娘子送过来。”
同样的?
莫书清微微扬眉,通过这手“白进绿出”的手段,算是见识到了大顾氏的难缠。
本以为大顾氏扶持自己管家是为了从顾温瑶手里夺权,如今看来,不过是想寻个软柿子上来,好方便她自己从中捞东西。
莫书清将绿如意留下,让刘妈妈送丫鬟离开,算是给足了大顾氏脸面。
“姑娘怎么就忍了?”清露跟在莫书清身后问。
“光脚过河哪能直接进水,”莫书清坐回书案后面,继续对账,“先投个石子,试试侯府这潭水的深浅。”
果然,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大顾氏“白进绿出”之后,其他几房扣了东西的都纷纷效仿。
有些还暗中懊恼,亏得清晨敬茶后她们还惴惴不安,要是早知道新妇光一张嘴厉害,管家这般无能怯懦,她们就多扣些好东西了。
“姑娘,先吃饭吧,”刘妈妈进来,“别饿坏了身子。”
见丫鬟们捧着碗碟鱼贯而入,莫书清才合起新账本起身走过来,洗手的时候,随口问了句,“小侯爷那边如何?”
“说是又请了大夫还喊了御医的,宝贝疙瘩似的对待,”刘妈妈撇嘴,“可那屁股到底是打的皮开肉绽,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起不来床。”
此君院是做为新房使用,平时顾舒枫根本不住这边。早上挨完打顾舒枫吃了莫书清的心都有,自然不可能让人把他抬来这个院里。
刘妈妈虽然觉得顾舒枫活该,但又念着,“这么一来,圆房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要我说还是应该把小侯爷抬这个院里,多少能跟您培养一下感情。”
这虞氏果真不是个合格的大娘子,连这点事情都不会做。
莫书清却是仔细擦着手指,心情不错,“随他去吧,至少能清净半个月。”
“您这意思小侯爷好像是怎么脏东西一般,恨不得丢的远远的,以后您就知道后悔了,”刘妈妈嘟囔着,“得不到小侯爷的心您这个新妇可怎么在侯府安稳待着。”
后院里不受宠的女人日子艰难,就连下头伺候的小丫鬟都敢蹬鼻子上脸的,更何况其他主子。
刘妈妈刚感慨完,一扭头看到桌面上的菜品顿时愣住了,“这怎么回事啊?”
满桌佳肴尽数摆齐,浓油赤酱好不辛辣。
“我不是叮嘱小厨房做些清淡口味的吗,”刘妈妈道:“怎么上来的都是这种?”
各道菜看过去,全是荤腥,清口小菜几乎没有。
莫书清站在桌边,轻叹,“妈妈你这乌鸦嘴,灵验的也忒快了。”
这事刘妈妈怎么能忍,她让人把小厨房的主厨叫过来,“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姑娘在岭南生活多年口味偏清淡,你看看这满桌菜哪一个清淡了?”
主厨对着莫书清行礼,“实在是不怪小人,小人也是奉二姑娘的话行事。”
“瑶姑娘的意思?”刘妈妈诧异,“瑶姑娘什么意思?”
厨子双手贴在小腹上,开始掐着嗓子重复顾温瑶的话,“咳,‘不知一别多年,不知嫂嫂还吃得惯这京菜吗,还记得这京城中曾经的口味跟曾经的人吗?’”
莫书清皱眉,重新看向桌上。
这些都是京畿附近有名的吃食,算是京畿菜品里的特色菜。如果久居京城亦或是附近,定然会觉得今日这菜合胃口,可莫书清随父被贬岭南多年,肠胃一时半会儿的还没适应过来。
厨子又说,“‘既然嫂嫂回京,那便该重新适应适应,多吃些京菜。’”
传完话,厨子行礼退下。
刘妈妈对着满桌菜犯愁,“瑶姑娘这不是在故意刁难您吗”
刘妈妈越看这菜越忍不住气恼的道:“当初不联系的人分明是她,如今她又摆出这个样子是要做什么,姑娘您回京后也没招惹过她,这管家权更是她自愿给的,现在在吃食上为难您是要做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您的肠胃因为她——”
“妈妈。”莫书清开口,打断刘妈妈的话。
“先吃饭吧。”莫书清坐下,拿起筷子,垂眸安静吃饭。
见她一筷子又一筷子吃那些刺激肠胃的辣菜,刘妈妈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她要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实在不行,晚上妈妈亲自下厨给您做饭,总好过您胃疼的半夜睡不着。”
莫书清想,刘妈妈有句话说得对,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以后在侯府碰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饭后,莫书清花了一下午时间,将所有账目核对整齐,记下各房昧下的东西以及她们拿来替换的物件。
等忙完这些放下笔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辰掌了灯,莫书清扭头问清露,“刘妈妈呢?”
清露回,“刘妈妈说是要亲自盯着小厨房给您做饭,这会儿正要过去呢。”
“先不用,”莫书清将账本整理好,示意清露叫人进来抱上账本,“我们去趟青棠院,有些事情,总该问清楚。”
莫书清自认无愧,她还没对顾温瑶不依不饶,顾温瑶反倒再三刁难了。
夜色下,青棠院。
“姑娘,”易芸站在外间,轻声道:“大娘子来了。”
里间,顾温瑶正拿着绸缎巾帕站在博古架前,认真擦拭手中的一只瓷碗。
这碗也没什么稀奇的,更不是金银玉器铸造,不过是八年前莫书清住在府里时用过罢了。
除了碗,还有莫书清用过的头绳、镜子、梳子,甚至连她用过的枕头皮都折叠整齐放在博古架上。
里间不准人进,易芸只得站在外头说话。
顾温瑶将碗搁回格子里,手放下,指尖从下层的枕头皮上轻轻划过,柔嫩指腹在凹凸绣品上擦过,音调轻缓上扬,“哦,来问饭菜的?”
易芸摇头,“像是来送账本的。”
顾温瑶从里间出来,一身浅青色交襟春袍,腰间未束带子,慵懒又随意,头上发髻散开,只用玉簪在脑后随意挽了一道,剩余乌发绸缎般披在身后。
她就双手环腰,懒懒的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歪着头去看远处走来的莫书清。
灯笼挂在屋檐上,顾温瑶站在灯下,以至于眼底情绪被长睫投下的阴影遮住,让人看不透她在瞧什么跟想什么。
顾温瑶的视线落在莫书清的细腰上,眼睫煽动,心跳似乎随着她胯部轻摆而擂鼓,自己环着腰肢的双手无意识般在侧腰处捻着青色布料轻轻摩挲了一下。
莫书清走近。
顾温瑶垂下眼敛去原本异样,缓缓站直身子,抬眸重新看向莫书清,嘴角挂笑,又是那副假面具,“嫂嫂这个时辰来,可曾用过饭?”
完了,就阿瑶这样,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两人炒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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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