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六月季夏,天气都跟着阴晴不定,晌午还出着太阳,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外面就变了天。
小雨落下,雨势不大,如丝如雾。
屋里,顾温瑶的浴桶挨着圆窗,百叶帘遮挡落下,她站在窗里能看到远处的长廊跟满池荷花,而外面的人瞧过来,看到的不过是扇普普通通画着鱼戏莲花的一扇低矮圆窗。
浴桶冒着温热白气,顾温瑶就穿着这身清透外衫抬脚跨进桶里。
水浸湿布料,从脚踝到小腿一路往上,将原本浅青色的布料打湿,紧紧包裹着身躯线条贴在身上。
淡淡的青色似乎被温水晕染开,贴着肌肤融入了几分粉白。
顾温瑶站在桶中适应水温,手指轻轻拨动几乎及腰的水面,任由身后长发滑落肩头浸入水里再贴在身前。
莫书清给她写了一封本应该来自于两年前的信,以阿瑶开头。
‘阿瑶,见字如见我。’
顾温瑶屈膝坐进浴桶里,任由水波轻激胸口漫过胸前弧度爬上肩头。
清透绸质布料尽数打湿,顾温瑶贴身穿着算不上舒服,但这个颜色跟画里莫书清衣服的颜色相近,让她很是喜欢。
顾温瑶单手抱膝歪靠着坐在浴桶里,视线隔着朦胧热气看向屏风上的那副画,脑海里响起的是信中的内容。
‘今日及笄,父亲说如今家中条件虽不好但也不能潦草度过,应该做点什么给及笄留下点不同。’
‘可人的记忆终究会被时间冲淡,不如留在纸上,常看常新,所以寻了画师为我作画。’
‘外头日头很晒,我站在树下枯站两个时辰,莫说开心了,连勉强扯出笑意都做不到,实在过于疲惫,但今日的我十六,我还是想让你看看远在岭南的我是何模样。’
‘提笔落字时,我想的是阿瑶今年十四,这般年纪定是比花好看比荔枝水润,只是我瞧不见,但你在京中安好我便一切安心。’
‘薄信一封,粗画一卷,路途遥遥,时间漫漫,不知何时能到你手上。’
‘唯愿阿瑶见画开心。’
不长的一封信,白纸黑字里没提到一句思念,可满篇写的都是“想见你如今是何模样”。
顾温瑶垂下眼,任由眼睫被水汽打湿,心如同身体一般泡在水里,又热又涨。
曾经断掉的联系缺失的遗憾,莫书清正一点点帮她弥补回来。
顾温瑶仰靠在浴桶中,轻阖眼皮,柔软唇瓣扬起笑。她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缓慢往下,另只手的指尖抬起虚空临摹那副画卷,任由手上的水顺着指腹掌心流向小臂最终没入桶里。
她指尖细细描绘对方的身形曲线,最后手指落在对方脸边,像是轻抚对方脸庞,眼神越发迷离。
嫂嫂这般好,让她如何不觊觎。
可惜那画碰不得水,顾温瑶有些委屈的,将湿漉漉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昂起头,掌心从脸到脖颈,再顺着肩下滑落在胸口。绸缎布料如同皮肤,但用力捏揉又会出现褶皱。心脏那里像是被握住,被掌心揉搓被手指抓握被指腹挤压,最终变得擂鼓一般咚咚响起,心跳声又沉又缓。
外头小雨变大,雨声淅淅沥沥。
安静的庭院中,顾温瑶靠坐在浴桶里似乎能听到雨打池水的声音,满满的池子又添了新水,多到恨不得溢出来。
顾温瑶眼睫轻轻煽动,想起白日里抱着莫书清的画面。
嫂嫂肩背薄薄,腰往下一路收窄,空出两个腰窝。
顾温瑶含胸耸肩抱着自己的侧腰,掌心轻缓摩挲,最后落到腿上。
画像里的莫书清越是清冷板正,顾温瑶越是兴奋。哄蚌开口,耐心十足,指腹轻捻蚌中珍珠。
外头似乎有风。
顾温瑶迷离的眸子朝外看,长尾蝶一般的眼睫分不清是被水汽打湿还是被泪水打湿,如今结成一缕一缕。
她难得像此时这般好气色,脸色氲红如粉荷,眼底带着娇媚偏执,耳边听着雨打荷叶的声音,眼睛对着莫书清的画咬唇呜咽轻哼。
桶如池塘起了涟漪,波动好一会儿来来回回两三次,直到水里没了白气才慢慢冷静消停。
顾温瑶出了满身汗,长发全湿贴在肩头背上,额前脸上也粘了碎发。
肤白乌发,唇红眼迷离,人如春水一般化开,眉梢眼角都带着魇足,如同开在雨中的大红月季,奢靡到让人想垂吻采撷。
虽然身体疲软,但顾温瑶笑的有些满足。
这画跟这信,她都喜欢。
“易芸,”缓了缓,顾温瑶从桶里出来,披了件衣服,“换水。”
这才开始真的洗澡。
等顾温瑶换回水青色长裙,长发吹干随意盘在脑后,才出来见传话的妈妈。
听说顾氏想给惊春办个赏荷宴,顾温瑶笑了下,“是给惊春妹妹办,还是给我办?”
“自然是给三姑娘办。”妈妈回。
顾温瑶笑意不变,只端着茶盏随口讥讽,“我倒是不知道母亲还多给我生了个三妹妹。表了一辈的姑娘,也好意思按着侯府亲生姑娘的年龄排顺序。”
妈妈低着头赔着笑,“老奴说错了,是给表姑娘办宴。这事夫人跟大娘子都同意了,大夫人还请了大娘子帮忙打下手。”
“请了嫂嫂啊,”顾温瑶音调轻扬,嘴角抿着笑,放下茶盏,语气随意很是轻敌,“那我且给嫂嫂个面子,看她能跟大姑母办出什么样的赏花宴。”
见她同意,妈妈立马回去回禀。
顾温瑶松口让顾氏办宴的事情,不仅传到顾氏那里,自然也传到莫书清这里。
外头下雨,刘妈妈收了伞进来。
莫书清见刘妈妈一身水汽靠近,拆信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侧过身,免得刘妈妈身上的水汽隔着距离损伤了她手里的信件,“阿瑶那边答应让姑母办宴了?”
“姑娘已经知道了?我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事的,”只是刘妈妈有些疑惑,“二姑娘怎么真就同意把办宴的事情交给大夫人了呢,想也知道她会从里面捞多少油水。”
“不怕她捞,就怕她束手束脚不敢捞,”莫书清淡声道:“想要钓鱼,总要舍得下饵。我倒是要看看顾氏背地里到底在做什么,手里这般缺银钱。”
莫书清想起什么,嗤笑了一下,笑意凉薄声音冷清,“敢谋财害命的人,哪里会不敢捞。”
她这么一说,刘妈妈也跟着深思,“顾氏怎么着都是侯府里的大夫人侯爷的亲姐姐,当年嫁的也是伯爵府,按理说手里不该有大笔花销才是,为何这般搂钱,还如此急切。今日一看到您愿意给机会联手,立马打着女儿的名号办这场赏花宴对付二姑娘,想来也是谋划已久。”
“急才能露出破绽,”莫书清缓慢展开书信,抬头跟刘妈妈说,“你让人跟紧点仔细查,事后定有大原因。”
莫书清手里的这封信是顾温瑶**岁时写的,信上顾温瑶在跟她倾诉侯府饭菜不好,她想吃的都吃不了。
莫书清回想了一下,这时候的顾温瑶落水留下病根,应当是在喝药忌口,可信里她丝毫不提自己差点溺死,只撒娇嗔怪饭菜不合胃口。
信上字迹还很青涩,透过这信,莫书清好像能看见曾经的阿瑶。
莫书清展纸提笔,招来清露研磨,作势回信。
刘妈妈识得几个字,看了眼信件落款的时间,笑了起来,“我的姑娘啊,这都是七年前的信了,您这时候回还有什么意义。”
“对时间来说是没意义,毕竟都过去了,”莫书清卷起袖筒,温声道:“但是对人来说很有意义,因为人在身边,还来得及弥补遗憾。”
刘妈妈“这”了一声,不是很懂。
莫书清见她还站着,便停笔问,“妈妈还有什么事情吗?”
“对对对险些忘了,”刘妈妈恍然,“今日回来时夫人嘱咐我,要您别总在自己院里坐着,如今既然已经成婚就该去看看小侯爷。”
莫书清沉默一瞬,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一句。
她垂眸写信,任由刘妈妈在自己身边念经。
刘妈妈,“姑娘您是不知道,正妻进府后,妾室就能有孩子了。那贱人要是趁这个机会离间您跟小侯爷的感情先有了孩子,迟早得被抬成侧室,到时候您在府中可怎么办啊。”
“要妈妈我说,您就该守着小侯爷,这边他好了立马就圆房,”刘妈妈嘀嘀咕咕,“夫人怎么不给小侯爷多找几个人看看呢,这还得趴多久才能好。”
“我跟顾舒枫就没有感情,哪里需要旁人离间,”莫书清无奈,“妈妈的话我记下了,回完这封信就去看他。”
莫书清嘴上答应的好,说马上就去,可等她忙完抬脚出门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昏黑朦胧,院里早早挂上灯笼。
都走出院门了,莫书清想起什么,转身让清露回房帮自己取个东西。
她坐在石桌边等着,“母亲说让我看看,许是夫妻相处之道的书,教我跟顾舒枫怎么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莫书清实在对顾舒枫没有好感,打算看看书平心静气,再去探望自己名义上、但连堂都没拜过的丈夫。
清露回来的快,手里捧着扁平的小木匣子,“姑娘。”
莫书清接过来打开,里头果真是本书。借着微弱天光跟刘妈妈手里的灯笼光亮,莫书清将没有名字的藏青色书本打开。
只一眼,莫书清就木着脸将书合上。
她把书掷进小木匣子里,掏出巾帕细细擦拭手指,像是嫌脏。
刘妈妈瞧她扔书,也觉得好笑,“您别害羞,姑娘家都要走这一遭的,您多看看就懂了。”
“我觉得我不需要懂这些。”莫书清丝毫不理会,她正要起身去探望顾舒枫,就听见身后传来顾温瑶疑惑的声音。
两家院子离得实在近,这边灯笼多了,那边总能看见。
顾温瑶走过来,“唔,什么书啊惹得嫂嫂这般不乐意。”
余光瞥见书皮,顾温瑶呼吸轻了一下,随后笑意荡开。
她站在清露身边,故意的,伸手将指尖搭在清露捧着的小木匣子上,眼尾撩起,尾巴一般,轻飘飘的往莫书清身上缠。
莫书清木着脸睨她,就见那长物一样的“妖精”缠过来,悄悄在袖筒下勾她手指。
顾温瑶拉着莫书清的食指跟中指,轻缓的调儿响起,“我最爱看书了,要不这书我先学了再教嫂嫂?”
宝宝们,看看我的现百预收——
《大小姐今天求婚了吗》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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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