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闷响,在空荡的洗手间里回荡。
杨嘉泽喘着气,闻到空气中漂白剂和潮湿瓷砖混合的气味。
他低头看自己发抖的手指,指甲边缘有一小块倒刺。
从小到大,他喜欢的都是Alpha中的顶尖者。
Alpha天生强大,拥有与生俱来的威严、决断力和号召力。
他们掌控着这个社会,位于社会结构金字塔的顶端。
现在,他居然因为一个Omega,而乱了方寸。
而且还是那个整天冷着脸、毫无Omega自觉的程凌。
“你还好吗?”
杨嘉泽猛地转身,洗手间门口站着班上的体育委员,一个身材高大的Beta男生。
他手里拿着篮球,球体表面还沾着室外操场的灰尘。
“没事。”杨嘉泽扯出微笑,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几度。
走廊里传来嬉笑声,杨沐白的气泡音隐约可辨:“宝贝,周末我去你家练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了带去。”
杨嘉泽的指甲陷入掌心。
他突然意识到,那种让他脸颊发烫的情绪不是感激,也不是愤怒。
而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杨嘉泽?”体育委员还在门口,“下节体育课,一起走吗?”
“好啊。”
杨嘉泽调整好表情走出洗手间,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在他脸上。
远处操场传来哨声,橡胶跑道的味道随风飘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危险的念头暂时压下。
但在走向操场的路上,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寻找着那个身影——
程凌独自走在人群边缘,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杨嘉泽的心跳再次加速。
……
十月长假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微妙的躁动因子。
清早的阳光穿透薄雾,在窗台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线条。
程凌坐在书桌前,晨光落在他冷白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他面前的光屏幽蓝,正显示着星际军校虚拟对抗赛的官方页面。
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最终晋级名单。
页面上方是醒目的公告:“决赛阶段开启!深空猎场,欢迎来到真正的战场!”
下方密密麻麻的名单滚动,每个名字都代表着一路厮杀至此的高中生精英组合。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指尖敲击的轻微“哒哒”声。
杨沐白盘腿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心不在焉地嚼着薯片。
包装袋在他手里,发出恼人的“咔嚓”声。
浓烈的烧烤调料味,混合着他身上过量的雪松香水模拟剂,在程凌冰雪气息的信息素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栗色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睛时不时瞟向程凌专注的侧脸,又迅速移开。
最终落在自己的手机上,反复刷新着同一个页面。
“还没刷出来?这破服务器早晚得炸!”
杨沐白终于忍不住,把薯片袋子揉成一团丢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宝贝你说,会不会有黑幕?我们积分那么高……”
程凌没理会他的聒噪。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名单中段,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停下。
“找到了。”声音清冷平稳。
杨沐白像被按了弹簧,“噌”地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程凌身后,俯身去看光屏。
【组合编号:bw-043】
【代号:狂狼 / 雪兔】
【指挥官:程凌(Omega)】
【机甲师:杨沐白(未分化)】
“四十三?”
杨沐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我们之前不是稳在前三十吗?最后那几场收割的打赏分呢?老赵特训的加分呢?被狗吃了?!”
“这是编号不是名次,规则变了。”
程凌的指尖点向公告下方加粗的条目,“决赛圈,积分清零。”
“清零?!”
杨沐白瞪圆了眼睛,一把夺过程凌面前的虚拟键盘,手指带着戾气在光屏上疯狂滑动,调出那份冗长的决赛规则说明,“我看看……‘深空猎场’……生存积分每小时0.1……击败‘狩猎者’得10分?……‘狩猎者’?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音在读到“狩猎者”部分时猛地卡壳,瞳孔瞬间收缩。
光屏上清晰地罗列着二十组“狩猎者”名单,后面附着他们的身份和所属院校。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军校生金字塔尖的存在。
【狩猎者编号:H-01】
【代号:断岳】
【所属:星际联合军事学院机甲作战系】
【身份:一年级首席,星联机甲格斗大赛青年组冠军】
【机体:定制重型突击机甲】
【狩猎者编号:H-03】
【代号:银梭】
【所属:深空舰队指挥学院战术指挥系】
【身份:特级战术模拟推演优胜者,“月蚀行动”最佳指挥官】
【机体:高速隐形指挥舰】
【狩猎者编号:H-07】
【代号:熔炉】
【所属:……】
名单一路向下,每一个代号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以及冰冷的煞气。
杨沐白的呼吸变得粗重,捏着虚拟键盘边缘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他猛地抬头看向程凌,声音因为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变调:“疯了吧?!主办方是想把我们都碾成宇宙尘埃吗?!”
程凌的目光扫过那些令人心悸的名字,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锐利的光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
他认得“断岳”这个代号,那就是吴星汉的哥哥,吴岳——
放话决赛等他们的对手,看来就是在这里等他们了。
“规则就是规则。”
程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伸手关掉了那份刺眼的名单,调出“深空猎场”的空间站结构图。
巨大的、扭曲的金属造物投影在光屏上,冰冷而复杂,“抱怨没用。生存,或者击败他们,赚取积分。目标不变:冠军。”
杨沐白看着程凌那张在幽蓝光线下,显得过分精致又过分冷静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
紧接着揉了揉脸,试图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狂狼”面具,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行!宝贝你说得对!不就是一群披着军校皮的豺狼吗?正好给咱们狂狼雪兔加餐!”
他刻意用夸张的语调说着,气泡音努力营造着豪迈,却掩不住一丝紧绷,“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顶级高中生组合的怒火!”
过了一会儿,程凌和杨沐白都穿上了训练服。
紧身的黑色材质,勾勒出程凌因分化而纤细却依旧挺拔的轮廓,也包裹着杨沐□□悍紧实的肌肉线条。
两人各自坐进冰冷的全息舱内,舱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液压声。
舱内空间狭小,塑胶内衬散发出特有的、略带甜腻的工业气味,混合着冷却系统吹出的微凉气流。
【神经接驳启动……意识同步中……】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感官瞬间切换。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厂房,而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深空。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结构如同巨兽的尸骸,无声地悬浮在眼前——
这便是“深空猎场”,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废弃空间站。
它的主体结构早已扭曲变形,巨大的对接舱门像被巨力撕裂的伤口,边缘翻卷着狰狞的金属断茬。
无数断裂的管道、暴露的线缆如同垂死的触须,在真空中缓缓飘荡、碰撞。
太阳能帆板破碎了大半,残留的部分在远处恒星微弱的光芒下,反射出冰冷而破碎的光。
空间站外壳上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以及冷凝的冰晶。
一些区域还残留着,早已熄灭的火灾留下的焦黑痕迹。
巨大的、意义不明的涂鸦如同伤疤,刻印在斑驳的金属外壁上。
这里只有绝对的真空死寂,声音无法传播。
但神经接驳系统,能够将空间站内部,金属结构因温差应力而产生的细微形变、远处飘荡碎片的碰撞、甚至能量管线偶尔泄露的电弧声……
这一切都转化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吱嘎”、“滋啦”声,直接反馈到意识深处。
杨沐白驾驶的“狂狼”机甲,此刻只是一台基础型号的灰色制式机甲。
十五米高的身躯,在庞大的空间站面前渺小如尘埃。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受着机甲液压系统传来的、远不如自己定制机甲流畅的反馈力。
金属指关节摩擦,发出生涩的“咯吱”声。
“操,这破烂手感……”
杨沐白在加密频道里抱怨,气泡音带着明显的嫌弃,“别说定制的武器了,连我胸口的涂装狼头都加载不出来!”
程凌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那声音冷静得如同冰泉,瞬间压下了杨沐白的烦躁:“抱怨无用。‘雪兔’就位。扫描环境,建立基础地形模型。注意能量读数异常区域,可能是狩猎者陷阱或隐藏节点。”
他的“指挥单元”并非星舰,而是一台同样基础的移动指挥平台。
外形像一个臃肿的金属方盒,搭载着基础探测器和通讯阵列,此刻正隐藏在空间站一个相对完整的残骸阴影里。
“收到!宝贝看我的!”
杨沐白收敛心神,机甲头部探测器阵列亮起幽蓝的光芒,开始进行全向扫描。
冰冷的探测波束,无声地扫过扭曲的金属、飘荡的碎片和深邃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