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被迫营业 第44章 四十四

一瞬间，小琪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J & Z这三个字符飞舞在眼前，绕得她脑壳生疼。

正晃神间，身后突然传来阿卜干巴巴的声音：“消气！你干嘛呢，怎么站在楼梯上——”

说着，正在上楼的阿卜也看到了前面的牌子，于是他的声音立刻变得有些夸张：“——我的妈呀，这是什么？”

阿卜三步两步跑上二楼，圆圆的脑袋伸了进去，在里面180度转了一圈。

“消气，快上来，没什么的，只是杰西结婚了而已。”

小琪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结婚”两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她心里。

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阿卜向她招手：“消气，快上来啊。”

半晌，阿卜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小琪的异样，跑到小琪身旁，不由分说拉着她往上走：

“你想哪儿去了，杰西结婚了，跟一个扎克（Zack）的人！”

血液终于渐渐回流至四肢，小琪任由阿卜拉着她往上走。

还没进门，二人便看到几张巨幅照片。

照片上，杰西笑得一脸灿烂，挽着一个周身上下都写着“商务精英”四个大字的男人。

男人长相平平，看上去比杰西至少要大五岁，他搂着杰西，笑得合不拢嘴。

原来如此，小琪心跳逐渐恢复正常，自嘲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阿卜。

阿卜完全明白她的心事，呵呵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牙齿：“杰西动作还真快。”

照片里，杰西微笑着看着她，那张脸还是那么精致，浓厚的妆容下，眉眼透着一股锐利。

其实看得久了，杰西的神情和吉姆的有时真是如出一辙。

小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时，余光里，一个细瘦的男人闯入视线。

——不知怎地，小琪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极强的不安感。

一旁，阿卜兀自对着一墙的照片指指点点：“这PS的痕迹也太重了，我现在很好奇，这个男的究竟长什么样诶你怎么了？”

小琪眉头紧锁，胳膊肘捅了阿卜一下，低声道：“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阿卜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想继续了解一下杰西和扎克一起走过的动荡岁月吗？”

“小点声，这里可能有麦肯家的人。”小琪拉着阿卜往外走，余光里，刚刚那个细瘦的男人似乎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们一眼。

“你也太小心了吧，这里是新市，怎么会有麦肯家的人……”

还没说完，阿卜就意识到，既然杰西来这里开画展，麦肯家肯定有人跟着过来。

“没事，麦肯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而且新市不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我们碰上了，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阿卜说得有道理，麦肯家的势力主要在旧市附近，对于和它隔了若干大山大河的新市，确实鞭长莫及。

而且更重要的是，新市已经被国际组织UDO（United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接管。由于这个组织对各地区的纷争完全持中立态度，不会介入任何地区的军事纷争，所以各地也承诺不对UDO动武。

所以，被UDO接管的新市是中立区，如果有人在此动用武力，其他组织和国际军队有权对其进行干涉和制裁。

所以，现在哪怕是吉姆站在小琪面前，也不能对她怎样。

至少，不能明着做什么。

当然，如果来阴的，也不是做不到。

小琪心里又浮现出刚刚那个细瘦男人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那人的五官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虽然只是迅速一瞥，小琪却一直有一种很强的不安全感。

“阿卜，麦肯家的手段，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小琪拉着阿卜匆匆走下楼梯，“他们要是想害我们，咱俩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没用。”

“再加上杰西和我的渊源……”小琪四处张望，发现敏基和灰灰也正探着头，见到他们从二楼下来，立刻招呼他们过去。

就在这时，小琪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古怪念头。

那个细瘦男人，看着有点面熟。

可是，她在哪里见过他呢？

难道是一年前的那场婚礼？

不对，婚礼上的人她全都记得，没有这张脸。

阿卜见小琪皱着眉，不禁拿胳膊碰了碰她：“你又怎么了？要不就听你的，咱们现在回去。”

敏基和灰灰见二人站在原地没动，只得朝他们走来。

小琪依旧毫无反应，整个人木了一样站在楼梯口，似乎陷入深深沉思。

阿卜只得又用胳膊碰了碰她。

“……阿卜，你先和敏基还有灰灰回去，我得去办点事去。”

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小琪头也不回地跑开。

阿卜压根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扯着嗓子冲她已消失在安全出口的背影大喊：“喂！”

约莫一分钟后，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另一个标着安全出口的门悄然开了一条缝。

小琪身子贴在门外墙壁上，竖起耳朵捕捉门内的一切声响。

室内十分安静，看展人之间的互相低语清晰得声声入耳，脚步挪动，硬木地板发出吱哑微响。

门后，小琪探出小半个脑袋，警惕的目光将室内迅速扫描一遍。

——刚刚那个细瘦的男人不在这里。

思忖片刻，小琪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穿过一幅幅画作和照片，往里处走去。

不到十秒钟，视线边缘，那个细瘦的男人站在角落里，背对着她，和人打着电话，语气十分焦虑：

“扎克，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来……”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十五分钟后……嗯……好，我马上过去。”

说罢，他匆匆挂上电话，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怒骂：“操。”

说着，重重跺了下脚：“他娘的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啊。”

眼见那人就要转过身，小琪赶忙躲在墙壁后。

这个男人声音和长相都十分陌生，所以小琪确定，她没有和他直接接触过。

这时，男人一脸阴沉地从里面出来，幽灵一样穿过展厅，快步走向二楼出口。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小琪再次迅速瞟了那人——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昏暗的网吧，浑浊的空气，酒精、香烟、方便面的味道胡乱混一起，幽暗的环境下，角落里一个亮着微弱的光的电脑屏上映出小琪表情凝重的脸。

眉头拧在一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一张模糊照片。

轻点鼠标，屏幕上图像放大再放大，每一个像素都清晰无比。

屏幕前，黑色瞳孔缩到最紧。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屏幕上那人的一分一毫都印在脑海，小琪终于面无表情地把图片缩小。

脑海中的图像重新浮现，和美术馆里的细瘦男人重合交叠，小琪几乎可以确认，他们是同一个人！

来不及多想，眼见那人已消失在门口，小琪快速追了上去——

那人脚步很急，明显有什么要紧事，小琪追到二楼门口时，那人正要走出美术馆大门。

楼下，敏基、灰灰和阿卜三脸错愕地看着她匆匆跑下楼梯，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一路上，男人行色匆匆，头也不回地快步前进，连闯几个红灯，愤怒的鸣笛声和行人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小琪跟着他左拐右拐，穿过数条大街小巷，终于，约莫十五分钟后，那人终于脚步放慢，转入一条老旧小巷。

——巷子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杵在墙角，自带的精英气质和四周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眼神警惕而焦灼地四处张望。

见到来人时，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舒展，但很快眉头紧缩，目光难掩厌恶。

看清男人面目的一瞬间，小琪心里闪过一道惊呼：

这个人，就是出现在杰西结婚照里的男人！

-

午后，静谧的街道上漫着淡淡草木味，这里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周围没太多商业设施，所以平日里来人不多，显得格外安静。

一片静谧中，隔着一面墙壁，两个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小琪耳中：

“李，你怎么才来？”西装革履男，也就是扎克，嗓音低沉地训斥着。

“我接到您的电话，立马就赶过来了，真没敢耽误一秒钟！”

即使隔着一堵墙，小琪也能感受到李的绝望。

“你刚刚在哪儿？”

“星空美术馆，您夫人这两天不是在那里有个画展，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什么人会对我夫人的绘画感兴趣？”

“您还别说，我在展会上，好像真的看见他们了……”

墙壁后面，小琪瞬间深吸一口气。

一股巨大的不安感油然而生，她手指迅速按在别在腰间的手枪。

“……千真万确，我正准备仔细看的时候，您的电话就来了。”

一片短暂的沉默，扎克似乎有些不悦：“现在的关键是，要查明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又是一片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李略带犹豫地问：“您有什么猜测吗？”

扎克轻哼一声，语气讥讽：“他们来这里，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面对扎克明显意有所指的问话，李有一瞬间的卡壳。

“这……”

很快，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极为慌张：“扎克，我都是按照您吩咐的，借口看望家人来到新市，平时鲜少出门，他们……”

说着，李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惧怕：“……他们不会真的怀疑上我了吧？”

“这个，我们只能慢慢搞清楚了，现在的问题是，得尽快查清他们来新市要做什么。”

“嗯，我，我这就去查，他们如果真的在这边有什么计划，到时候肯定会联系我，我就顺藤摸瓜，探一探他们的来意。”

“好，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等你知道些什么的时候，用老方法联系我。”

说完，扎克快速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扎克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远方，墙壁对面，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快步往外走去。

墙的另一边，小琪迅速闪到一个屋檐下。

此时阴影是最好的保护色，路过小琪躲着的巷子时，李机敏地朝内看了一眼——

巷子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异样。

李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小琪在心里完成了一番推演。

对于扎克和李所说的“他们”，她已大概有数。

首先，这伙人一定是扎克和李的敌人。

现在扎克娶了杰西，和麦肯家族利益相连，所以，大概率来讲，这个“他们”也是麦肯家的敌人。

其次，这伙人在怀疑李，也就是说，李明面上属于“他们”，但暗地里为扎克做事。

小琪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个破旧网吧，还有幽暗屏幕里那张模糊图像。

自从来到新市，她一直在暗暗追查一件事情。

在她即将被吉姆活埋时，张黎明带人过来救下了她。

等她彻底清醒时，兜里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个网址，趁没人时，她在手机上输入网址，弹出来的是一张让她脊背发凉的照片：

六年前，IPP毕业考核，张黎明出现在现场一角。

后来的种种事情都说明，张黎明明显不知道这张纸条的存在。

那么，纸条肯定是其他人趁她不备塞进她兜里的。

她失去意识的，只有被活埋的那天晚上。

而那晚，吉姆没理由给她纸条，因为他要杀死她。

所以，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纸条是张黎明的人给她的，而且，张黎明对此毫不知情。

基于此，一个自然而然的推论是，张黎明身边有内鬼。

而且，内鬼就在那天晚上前去营救她的人当中。

想到这儿，小琪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晚情况凶险至极，能跟张黎明去的，都是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兄弟。

然而这群人中，隐藏着一个叛徒。

这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来到新市后，小琪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

拜IPP的训练和之前给诺娃打工的经历所赐，小琪对暗网略知一二，所以她多次登陆其中，对张黎明身边的人挨个进行了摸排。

几个月下来，虽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收获，但精细的调查和反复的浏览让她对每个人的面孔、基本资料都了如指掌。

所以，在星空美术馆见到李的那一刻，她很快就意识到，他是张黎明的人。

那么，她要不要跟着李，看看他接下来要去哪儿？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策。

李受训于张黎明，小琪能跟踪他到这里，听到他和扎克的密谈，实属幸运。

——而且拜敏基所赐，小琪今日又穿得格外显眼，实在是不适合做盯梢和尾随的任务。

幸运一时，不会幸运一世。再跟下去，小琪不能保证不会被李发现。

但如果此时放弃，想再找到李，就如大海捞针一样了。

这意味着，接下来李要做什么，她将毫不知情。

小琪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间混着香烟和泡面味道的幽暗网吧，还有过去十年充满桂花香气的点点滴滴。

张黎明，她默念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危险。

稍有不慎，你就会万劫不复。

所有的思考看似冗长，实际上只发生在片刻。李前脚刚走，身后的那条静谧小巷，迅速闪出一个人影。

然而就在这时，小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兹——兹——

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小琪猛地抖了一下，与此同时，大脑里飞速转过无数可能。

这个电话，大概率是敏基他们半天找不见她，打个电话看看情况。

当然，也可能是个诈骗电话。

手指迅速摸进口袋，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看似无序的阿拉伯数字排列，却让她在一瞬间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串早已刻在身体里的数字，如她的序列号一般。

手指轻颤地摁下接听键，听筒里，低沉而熟悉的男声悠然传来：

“小琪，最近忙吗？”

沉默半晌，小琪回道：“你有什么事？”

听筒里，张黎明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仿佛刚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

“嗯，怎么，你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小琪在脑海中疯狂检索了一番。

张黎明轻笑一下：“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真的忘了？”

小琪把过去的人和事又一丝不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明天是你的生日啊，笨蛋，生日快乐王小琪，二十五岁了吧？欢迎在奔三的道路上又进一步。”

“看样子你好像也没什么安排，那你就赏个脸，让我帮你庆祝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