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火急。
游瑭从背上摘下复合弩,骆映徽已经心急如焚地追了过去,游瑭还有理智,喊了句小心点,拔腿紧跟上她。
跟着骆映徽跃过了三张倒地的桌椅,手里拿着的弩让游瑭的头脑十分清明。
丧尸没有神志,不过是茹毛饮血的死物,不可能在柜子里储存食物,更不可能设计偷袭,这就意味着,那一定是个活人!
只要和他呆在一起的不是丧尸,夏临清即使昏迷,大概率也不会致命。
这么想着,游瑭心中的担忧淡了几分。
这边骆映徽已经冲到门前,焦急地压了几下把手,这才发现门已经从里面反锁,把手根本压不下去。
骆映徽一方面担心夏临清的状况,一方面又懊悔自己的大意,竟然没仔细检查就放松了警惕!
骆映徽骨相清秀的脸上满是恼火,泄愤似得用刀撬了几下门锁缝隙,对着门后喊道:“我们只是路过休息!你不愿意不会说吗!?动手算什么意思!”
接连拍了几下门板,门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游瑭拍了拍示意骆映徽让开,自己后退几步助跑,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蹬就招呼在了门上。
虽说擅长的是攀岩和射击两个项目,但散打和泰拳游瑭也是从小练到大,力量训练从来没落下。
巨力之下,门锁应声崩落,门板砸在墙上回弹,发出“砰”一声巨响。
骆映徽讶异地看他一眼,同时一声哭泣着的尖叫从后厨里炸响。
两人俱是眉头一跳,举目望去,后厨的地面和墙壁上都贴满了洁白的瓷砖,右侧就是长长的灶台,左侧挂满了各式厨具,尽头放着一台硕大的烤箱。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怀抱一个小女孩蹲在烤箱前,小女孩扎着散乱的小麻花辫,头绳是一段破烂的布条,吓得浑身发抖,瞪圆的眼睛里,恐惧已经溢了出来。
孩子是无辜的,游瑭叩扳机的手稍微一犹豫,里面的男人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把软得跟面条似得的夏临清挟在了身前。
男人颇为得意地笑了一下,他个子矮,人却十分狡猾,看见游瑭手里对复合弩,特意躲在夏临清身后,俨然是把夏临清当成了挡箭牌。
骆映徽不敢再动,游瑭抿嘴还想说话,冷不丁被男人喝了一声。
“你们俩小妞,都不许说话,说一句我就弄死他。武器都放在地上,快点!你,把箭给我放下!”
那男人一脸狠佞,把游瑭也当成了女生,手中一把切法棍用的粗齿刀勒进了夏临清的皮肉,刀刃映出一点点肉红色。
游瑭担心他狗急跳墙,还是噤声了。
游瑭暗自犯难,那人躲在夏临清身后,只有手臂暴露在外,他倒是有把握射中,但是对方一旦还有行动能力,狗急跳墙之下夏临清可就完蛋了。
况且,说句实话,射靶和射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射击爱好者大多有个不成文的共识,除非是用橡皮头,否则练习时不射活物,更何况这是个带着孩子的大活人,把他杀了这孩子还有活路吗?
但把武器交给对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还待犹豫,就听耳边一声脆响,骆映徽已经把刀扔在了地上,见游瑭犹豫,骆映徽摇了摇头,满面无奈:“他还带着小孩子。”
人不能貌相,或许这个男人只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反应过激了。
游瑭略一思索,也是同意,弯腰把弩放到地上,用手一拨,那弩便滑到了墙边。
正要起身,忽然一阵劲风扫过脸侧,下一秒,夏临清的身体被大力推在游瑭身上。
就在这时,那男人从夏临清身后冲了出来,抬脚就招呼到了骆映徽腹部,骆映徽痛呼一声,整个人像黏土一样拍上了瓷砖墙,重重摔落在地。
骆映徽脱力,痛得蜷缩在地,双耳嗡鸣间,小女孩用变了调的声音尖叫:“爸爸!!!”
昏迷中的人身体沉重得可怕,夏临清压着游瑭,两个人齐倒在地上,刀口的锯齿紧随而至!
刀离得太近,一股浓郁的不锈钢气味充斥鼻腔,游瑭警钟狂响,可是他身上压着个大活人,简直避无可避。游瑭心一横,右手托移开夏临清的后脑勺,狠下心用左手硬接了这一下。
小臂顿时豁开一道血口,细密的血珠从皮下涌出来,游瑭本能地缩手,感谢飙升的肾上腺素,他脑子一点都没乱,只觉得手臂发麻,疼痛反而感受不到了,激素作用下一切霎时放慢,游瑭眼中锐光一现,闪电般挥开男人握刀的手,蓄足力气抬肩就撞。
男人心口遭遇重击,眼前一黑,痛呼着后退几步,模糊的视线中,乌黑的圆盘破风而来。
“咚!”
男人僵挺着仰摔在地,游瑭吐出一口冷气,甩手扔了平底锅倚在石英灶台上,伸手拉起地上的骆映徽。
小女孩也顾不上害不害怕,大哭着扑到男人身上,游瑭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被爸爸伤人的样子吓到了,还是被自己和骆映徽吓到了。
骆映徽惨白着脸指了指他的手臂,游瑭这才回过味来看伤口,肾上腺素随着危险褪去,现在冷静下来,手腕针扎似得刺痛。
切面包的刀比较钝,看到那横贯手臂的刀口,他才意识到男人那一刀,原本是冲着脖子抹的。
只觉得难以理解,又不寒而栗。
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吗?说什么听什么,武器也老实放下了,上来就抹我脖子?
如果没能成功反抗,自己、夏临清、骆映徽,他会全都杀了吗?
正想着,骆映徽突然惊呼出声。
洁白的瓷砖上,一滩暗红的血无声扩散。
夏临清棕发杂乱的后脑勺朝上,静静地趴在地上,那血,就从他脖颈处往外漫。
******
“还有多远!?”
游瑭背着夏临清疯跑,骆映徽负责解决挡路的丧尸。
夏临清喉咙不知何时被开了道口子,不敢耽误,必须立刻找人施救。游瑭知道自己没下死劲,那男人大概只是暂时晕厥,于是拉下了西点店的卷帘门,至少可以保证男人醒来之前他们的安全。
不少丧尸行人似得大道上走来走去,而他们就在丧尸间穿梭,就像无数个普通的日子。
区别是“路人”变得特别热情,而他们要像恐怖分子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殴打所有人。
骆映徽几乎有点崩溃:“马上就到了!咱们按照我的办法做会不会让他死得更快?”
游瑭表情也有些紧绷,但还是很坚决地回答:”你刚刚说的没错。不动难道等着120来救他吗?别想那么多,先把他送去你们营地,医生会处理的。”
骆映徽也知道只能这么办,但同时他们又在加速夏临清的死亡,救他的唯一方式就是害死他,心中焦躁而痛苦。
好在身边还有同伴,游瑭的态度安抚了骆映徽的焦虑,骆映徽按下忧虑,再睁眼已经是十分的镇定,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杀丧尸和奔跑上。
两个人穿过行尸横行的油柏路,走过漆黑的大道两边垂下梧桐树的绿荫,走到粗壮棕绿的树干间出现红的绿的滑梯,一颗憨态可掬的金色苹果在滑梯顶上笑盈盈望着他们。
这周围丧尸也不少,除却身后一路跟来的,还有几个长头发的年轻女丧尸从墙角慢吞吞挪出来,身后跟着个胖大的厨师,白围裙卷到胸口,露出肚子上带牙印的血洞,好像穿了个特大号女士内衣。
骆映徽伏在门上,啪啪拍了两下,里面却无人回应。
“喊!”
游瑭提醒道,把夏临清放在地上,在急促的拍门声里抽出刀,转身迎上,一刀扎进女丧尸的眼睛。
“开门!!!快开门!我和夏临清回来了,开门!”
游瑭手腕一转,裂开的眼皮间流出浓郁的血,厨师丧尸随即从女丧尸的身后钻出来。
游瑭目光沉沉,拔刀,再刺。
拔……拔……?拔不出来!?
似乎是角度有点寸,半截闪着寒光的刀口没入女丧尸的眼眶,游瑭用力扯了几下刀把,刀纹丝不动。
游瑭无语凝噎,勉强用手制住欺身而上的厨师丧尸,厨师丧尸体格硕大,力气也不容小觑,游瑭无法,两难之下只好忍痛弃刀,徒手去控制丧尸。
丧尸的皮肤早就开始腐坏,尸水恶臭黏腻,滑溜溜的手感让游瑭想起以前看的盗墓小说里的东西。
不过游瑭天生大心脏,面对如此恶心的东西,照样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时,大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刻满花纹的金属门张开,一张清瘦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陈隐川推了推眼睛,苍白的嘴唇抿成一线:“快进来。”
骆映徽略欠了欠身,把夏临清顺到陈隐川背上,此时夏临清的脖子上的血已经和骆映徽的衣服糊成一片。
陈隐川深知不妙,也不多问就往里跑,这片刻楼里又跑出一个矮个子的老太太。
骆映徽脚步不停,边跑边叫道:“善姐!善姐去哪了?”
老太太腿脚倒还灵便,一边跟着跑一边拉着长音儿回道:“在二楼,你们刚走小善就觉得肚子痛,羊水破了,恐怕就要生啦。怎么这么多血哟,小夏这是怎么啦?”
说到末了,游瑭就听不大真切,几个人已经跑上楼去了。
幼儿园进门右拐就是大楼,楼只有三层,房间在走廊两边分布,墙上布满了花花绿绿的涂鸦漆画,二楼正对楼梯口左手第一个房间大门敞开。
三人把夏临清送进房间,房间里很快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指挥他们如何安置。
游瑭估摸着事情未了,恐怕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也迈步跟进去。
谁知第一步还没迈出,一只手臂就突然横出,硬邦邦地拦在他身前。
游瑭愣了一下,那个地中海身体挡在他和门之间,这时游瑭才注意到他的皮肤泛着一种常年摄入酒精的紫红,酒糟鼻上,一道充满排斥意味的眼神对上游瑭的眼睛。
“滚出去。”
游瑭眉头紧跟着阴沉下来,明显有点不高兴。
原本觉得对方可能就是太警惕,还想好好解释,结果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把你的人救回来,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上来就让人家滚,你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样对峙起来,地中海紧绷着脸上的肉,似乎在等这个小年轻自己让步。
空气安静下来,房间里传来撕扯床单的声音。
陈隐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冷冰冰的视线穿过眼睛落到地中海身上。
“你手里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