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舞足蹈的干什么呢?游瑭感觉他只是有点急,还没到急死了的地步,不像是在示警。
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丧尸啊,该蹲着的蹲着,该站着的站着,丧尸难道会帮你扶着铁丝网?
四个人对视了一下,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四个人?
三人哗啦一下散开,都是惊恐地冒出几句脏话,下意识就去摸身上的武器。
那人留着头微卷的半长发,五官给人一种很新的感觉,满脸清澈,有点像九十年代那种单纯农村小子。
见三人发现了自己,这小子开心地打了个招呼,笑出了一口雪白健康的牙齿,一只手还保持着刚刚按铁丝网的姿势。
“不继续钉了吗,马上就弄完了。”那人真诚地问。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纯粹了,纯粹中带着一点钝感,游瑭有点惊悚,这种眼神应该出现在草原上、藏区里,出现在孩子身上,而不是世界末日里活下来的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上。
陈隐川还在观察,骆映徽先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问:“你是谁?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人了。”
那人松开铁丝网,自然而然走到了游瑭和骆映徽面前。
游瑭也跟他打了个招呼,不着痕迹移动几步,挡在骆映徽和他之间,防止他暴起伤人。
那人呆呆说:“我叫丞杨,我从福山路小区来,那边丧尸太多了,我想到郊区去,郊区可以种地,丧尸也少,应该很容易活下去。路过这里随便找个地方休息,结果就看到你们在这里,嗯…不知道在干什么。”
福山路确实离这边很远,附近有小吃街和商圈,游瑭看他腰间挂也了刀,上面有些血垢,又见他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大包,确实像是一路跋涉过来的。
游瑭放松了一点,朝院子里一指:“这是我们的营地。”
丞杨很配合地探头往里看,看见了煤堆上的丧尸:“你们营地不太安全,里面有丧尸可是很危险的。”
陈隐川一思考就推他那眼镜片:“丧尸是从这上面掉下来的,我们用铁丝网钉死了就不会再有了。”
丞杨想了想:“那样的话确实安全了,那样的话这个地方还不错,我有点想留在这里。”
陈隐川摇了摇头:“我们不想再接受外人了。”
游瑭看见远处教师宿舍窗户里出现严净悯的脸,他似乎观察了一会儿,随即放下窗帘,转身回去了。
丞杨也不多做纠缠:“那我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吗,明天我会离开的,这个天台上不安全,楼里的房间我也打不开门。”
游瑭和骆映徽都看向陈隐川,陈隐川把丞杨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最终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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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几颗钉子是后钉上的,大家都跳下去了,游瑭用腿勾着窗户,靠腰部力量支起上半身,自己钉完了。
然后就是清理煤堆上的丧尸尸体,这个就比较麻烦,因为不能扔在近处,会招来丧尸,陈隐川的意思是过了街随便找个商铺,扔进去了事。
距离太短,用不着开车,一人背个一两具也就送过去了,就是清理路上的丧尸麻烦了点。
因为他们开着大越野回来的时候动静太大,丧尸都被吸引到了附近,游瑭甚至看见一个穿着眼熟的。
这只在五金店附近就开始跟着,竟然锲而不舍地追到了幼儿园,真是太有恒心了。
因为不想走第二趟,再加上新来的丞杨看着也老实,甚至连楼都没进,把包往地上一扔,直接倚着墙就睡了起来,所以除了徐奶奶年纪大了,还有冷善和夏临清不能干太重的活,其他人全部都出来搬尸体。
临出门的时候,严净悯把狗狗放出来放风,大约是因为所有人都出去了,他可以放心。
玩着玩着,瘸腿的铲铲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铲铲顺着这味道找到了睡着觉的丞杨。
铲铲呼朋引伴,狗狗们都围着这个不明人物,小虎冲着他叫了几声示警,丞杨醒过来,跟没看见一样,又躺了回去。
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觉得是在做梦。
严净悯把狗狗们唤回来,告诉它们不要靠近,狗狗们本来还很好奇,严净悯交代了几句狗狗们就散了,跑到游乐场自己玩去了。
古话说死沉死沉,死人比活人要沉重多了,活人还能配合,可以省很大的力气,死人就完全不行了。
骆映徽感觉要被压死了,就这样还是游瑭帮她扶着之后的结果。
骆映徽走了两步,实在坚持不了了,把尸体啪一下扔在地上:“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歇。”
丧尸闻着味儿就来了,骆映徽崩溃地直起腰,用一个十分夸张的姿势把丧尸推倒,丧尸倒地之后还张牙舞爪的,骆映徽对着头部就是一顿猛锤,把它锤死。
游瑭叹了口气,顺手把骆映徽丢下的那只也抗在了肩膀上,左肩右肩各扛着一具尸体。
“走吧,我帮你搬。”
骆映徽:“你太好了吧!哪来那么大力气呀!”
骆映徽又打起精神,看游瑭不算太吃力,干脆直接承担起了驱逐周围丧尸的职能,来一个杀一个。
一边走着,骆映徽就说:“我感觉陈隐川现在有点太警惕了,他以前人很好的,丧尸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一个饭店里,他主动救了很多人。他是李伟强的下属,李伟强让他去饭店给自己和情妇送蛋糕,对他态度也不怎么好,他也没生气,而且还主动救他。”
游瑭:“他以前只要考虑救不救人就行,但是现在他还得考虑营地和我们的安全,情况不一样,处境不一样,可以理解嘛。”
陈隐川走在前面,距离不近,游瑭说完,发现陈隐川停步了。
我去,不会这么背吧!声音也不大啊,被他听见了!?
骆映徽一把捂住嘴,钻到游瑭身后企图降低存在感。
不对!
游瑭直接把尸体扔了:“出事了。”
陈隐川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颤,随即痛苦地俯身下去,李伟强慌忙拉开他背上的丧尸,不想丧尸的脖子已经断了,整条脖子直接弯折。
一股尖锐的疼痛感,李伟强强忍着没有喊出声,用衣服挡住了被咬的手。
那丧尸的头碎了一半,只有嘴还在轻轻动着,似乎嚼着一块肉,鲜血顺着它的嘴角挂到地上。
而陈隐川的侧颈,赫然是一片殷红。
游瑭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到骆映徽从身边风一样冲了出去。
陈隐川痛苦地蜷缩在地,血不断从伤口里渗出来,从伤口的四周溢出来,越流越多,最后流到了游瑭的手心。
温热的,好像刚刚还是鲜活的。
血呛进陈隐川的气管,很咸、很热,陈隐川想说话,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发狂地咳嗽起来。
剧烈的疼痛感,陈隐川感觉有什么阻塞了气管,他用尽力气也无法呼吸,力气就在这样的挣扎里流失,陈隐川的脸逐渐涨红。
游瑭扶着陈隐川的胳膊,感觉他的皮肤越来越热、从温热变成滚烫,似乎血液都在皮下沸腾起来。
可是陈隐川好冷。
力气从他身上流失,他能听见丧尸的低吼,不同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陈隐川感觉,游瑭松开自己的手臂,模糊中可以看到他的背影迎着靠近的丧尸过去,手起斧落,丧尸就那样倒下去。
倒在地上,就像自己一样。
然后眼前模糊,骆映徽和李伟强的声音变弱、变小,直到化为细小的嘶嘶声。
天黑了。
是睡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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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着同伴失去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以这样难以接受的方式。
为什么我总是想当然?
游瑭难受地想,想当然的没有检查西点店,导致了夏临清的受伤,没有检查这些丧尸是不是真的被解决,导致了陈隐川的死亡。
游瑭不是内耗的人,他知道这不完全是自己的错,但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是生命,鲜活的生命,真实的人,所有游瑭不得不想,如果我们那么做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死掉。
他以后绝对、绝对不会想当然了。
推开门,严净悯正在院子里和狗狗玩,他手里攥着一块布条,和边牧卡瑞拔河。
黑豹和铲铲小虎打闹,加维灰蛋追着细狗墩子满院子撒欢。
见他们进门,严净悯笑意淡了,招手唤回狗狗们。
严净悯转身带着狗狗们往教师宿舍的方向走,狗狗们见了游瑭很高兴,铲铲瘸着一条小腿想上来贴贴,被严净悯抱起来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游瑭:“不用回去了。”
严净悯回头,游瑭的声音有点苦涩:“没人会赶你走了。”
在他身后,骆映徽冷着脸走了进来,紧接着是面色惨白的李伟强,两个人都没做停留。
李伟强步履匆匆,从丞杨身边走过,带起的风吵醒了丞杨。
丞杨的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但是还没来得及细闻,那味道一闪也就消失了。
骆映徽闷着头往楼里走,看到躺在地上的丞杨,也有些不忍。
丞杨抬起头,那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站在眼前,丞杨记得她,在天台上和她说过话,是个说话做事很大方的年轻女生。
骆映徽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什么,等到她走到丞杨眼前,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可以留下了,去里面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