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溪接过那一床被子,借着微弱的烛火,查看被子上的花色。这被子很明显是新的,女孩子喜欢的样式,没用过两次。
陆炳宪大概猜出了她心中的疑惑,用手指摸了摸鼻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女朋友以前来这里住过一回,应该是干净的。”
张悦溪谢过他,在地上铺上塑料后,再和傅鸿熙一起,仔细将被子平铺在塑料之上,尽量不要弄脏了。
陆炳宪转头出去了。
张悦溪想要再找一片塑料铺在地上,这样可以铺另一床被子,给傅鸿熙睡。
傅鸿熙拦住她:“不用了,你盖这个。”
他们声音都不大。
“那你晚上怎么睡?”张悦溪问他。
傅鸿熙坐在刚铺好的被子上,双手撑在背后,仰头笑看着她:“今晚上我值夜。”
张悦溪本想说不用,但是突然一道雷又在头顶炸开,雨声似乎更大了,如同放鞭炮一般密集,她只好改口说:“那我和你轮流吧,你上半夜,我下半夜,怎样?”
傅鸿熙知道拗不过她,轻轻点头。
张悦溪松口气,她也长舒一口气,在被子上坐下:“对不起,不该叫你来的。”
“我心甘情愿,跟你没有关系。再说,这也算是不错的体验。”傅鸿熙侧头,看着黑暗中的张悦溪,她的脸被微弱的烛光照亮。
万一她一个人来这里,他不在身边,真的无法想象她会有多危险。
“谢谢。”张悦溪这会静下来,才有空梳理白天这一路的各种危险,不仅仅是山体滑坡本身的危险,白天跟着陆炳宪去看那几套房,在荒野山村中,杂草丛生,高到人的腰间,不说蛇虫蚂蚁,万一陆炳宪自己有歹心,那……也是凶多吉少。
再看看这房间四处的情形,她如果独身在此,必然也是一刻不敢放松警惕。由于在野外灯光的变化也很容易吸引丧尸,或者招来其他的独户。因此这楼房里住人的几个窗户都遮上了三层厚布片。房间里异常黑暗,如同一个幽深的洞口,烛光在其中轻易被吞噬。
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接堡垒外的这种居家风水业务了,实在危险。
张悦溪很庆幸,傅鸿熙愿意陪她来。
这次的酬劳,她打算分他一半,作为感谢:“如果没有你陪我过来的话,我可能一直都会遗憾,会设想,如果来了的话,会不会更好。”
“我说过的。”傅鸿熙突然转头看她,她额头上的刘海打湿了,贴在脸侧。
“说过什么?”张悦溪疑惑,是刚刚说自己甘愿来的吗?好像是她说废话了。
“说过了,我喜欢你。”傅鸿熙看着她,脸上带笑。
上次傅鸿熙说这个话,两人就闹了个乌龙,半路杀出个袁蓝来。
但是,这次傅鸿熙的表情那么认真,张悦溪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团成一团:理智上,她知道这种情况她应该往前一步给出回应;情感上,她有想要逃避的冲动,且她不知道怎么恰当的回应对方。
仿佛是卡在了这里。
傅鸿熙得不到她的回应,也没有介意:“你要是还没有想清楚,没必要现在就给我回复。”
张悦溪这才缓了一口气,双手满满松开了些。
两人是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楼房里能清晰听到雨声,还有陆炳宪的脚步声。
·
傅鸿熙率先开口,让她先躺着休息。他坐到了被子边上。
张悦溪有点不好意思,躺下来后,背对着傅鸿熙。
她咬着嘴唇纠结了下,但还是想要问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掉价,但是,她还是想问清楚。
根据她的经验,很多人对于喜欢异性的想法并不成熟。所谓的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虽然准确但是模糊,说出这话的当事人大概率不清楚自己究竟爱对方哪一点;所谓的我爱你的所有,不过是大话,当生活的考验来临时,一点小雨都能让他们原形毕露。
傅鸿熙转头,看着张悦溪的背影一会。
张悦溪感觉被盯着不舒服,干脆起身,拥着被子和他视线齐平,等着他的答案。
傅鸿熙非常坦荡:“我喜欢勇敢理智的人,能让我信任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自己认真想做的事。”
我喜欢的你都有。
张悦溪莫名被夸到耳朵通红,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优秀能被人看到。一个人有什么品质,自己心里门儿清,她以此为荣。如果别人觉得她骄傲,那也没办法。
傅鸿熙看她反应,逗她:“还要我继续夸?”
张悦溪心情愉悦地摇头:“不用。那你说说我的缺点。”
“缺点?”傅鸿熙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对于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习惯性先逃避。比如现在谈的这事。”
上次两人撞到了一起,明明气氛有些奇怪,她习惯扭头就走;上次跟她告白的事,明明算是生活中的重大事件,事后她却装作完全没有发生。
张悦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耍赖道:“这件事不算。还有呢?”
“还有?”傅鸿熙盯着她的脸,“你希望我说什么?”
张悦溪微微错开他的视线,解释:“呐,两个人如果在一起,肯定是因为核心需求能够匹配……我相亲那么几个,人家都很介意我收入不稳定,觉得我看风水的事情不靠谱,人生没有规划。你难道不介意吗?”
毕竟现在物资紧张,能稳定赚到许多星币,是非常重要的,对方的考量是非常合理的。只能说大家的需求不匹配。
傅鸿熙问她:“那你自己介意吗?”
“肯定不介意啊。”
如果介意,她就不会选择冒那么大的风险做这一行。
“如果我介意的话,你就会改变自己的规划吗?”
张悦溪无情地摇头:“我就是想说这个,如果你介意这个,趁早想清楚。我就是想要过现在这种生活,绝对不可能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职业规划。”
连她妈都不能阻止她的职业规划,那就更不用说一个陌生的没有血缘的男人了。
傅鸿熙看着她:“那你放心吧,我不需要你稳定地赚钱给我花;我还可以给你房子住,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只要力所能及的我都可以给你,你需要人并肩作战的时候,我都在。”
说完伸手摸摸她的头。
张悦溪又冻住了。
傅鸿熙叹一口气,收回手:“你慢慢来,我等你。”
张悦溪拉住他的手:“好,今天开始考察你,考察完我再考虑给你什么回复。”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完全止不住。陆炳宪在另一间房憋了很久了。
张悦溪起身,打算去看看情况,陆炳宪提着一个小火炉进来了,火炉上有个白瓷的大碗,里面煮着一些豆腐芽菜什么的。都是今天买回来的粮食。
大碗里的汤水沸腾,很明显,已经烧热好久了。
张悦溪的耳朵重新烧红了。
陆炳宪招呼他们一起围着火炉吃晚饭。
不得不说,陆炳宪虽然选择了独户这样野蛮的生活方式,但是他是个很讲究的人,很懂得生活,他把一锅普普通通的汤锅弄得味道很好。
三个人筷子勺子不停,再喝几口热汤,整个人都舒服了。
·
吃饭的间隙,三个人聊起天来。
也是这个时候,张悦溪才知道,陆炳宪换房子的原因。
这房子的侧面裂开了一道缝,就是他们进门时看到的那道缝。这道缝有一年多了,缝口越来越大,尤其是最近两个月,雨季来临,家中总是满水。更重要的是,这楼房后边的墙体开始倾斜。因此,他才不得不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方便长期生存。
似乎为了响应陆炳宪说的话,楼房后边“硿硿硿——”
似乎是建筑物被撕裂的声音。
傅鸿熙和陆炳宪赶紧起身去看了下,这房子后边的墙体倾斜得非常明显,雨水灌入楼房中。
同时,听到声音的丧尸慢慢涌入过来,三三两两的,数量渐渐多了。由于墙体的倾斜,落下的砖块把后门的围栏压倒,弄出一个缺口。丧尸通过这个缺口进入了一楼大厅。
好在从一楼大厅到二楼的入口都有围栏和其他措施来预防丧尸上来。
傅鸿熙和陆炳宪对视一眼,两人脸色凝重,商量了一会对策。
陆炳宪:“三楼和四楼中间的楼梯是断的,到时候我们通过梯子上去,再把梯子抽掉,呆在四楼就是安全的。”
傅鸿熙去三楼检查了一遍,楼梯被人为砸断的,楼梯上搭了一个长木梯子。他用手按了按,是结实的。
张悦溪看到他们两人回来:“怎么样了?”
她正检查腰间的匕首。听刚刚那声音,问题不小,搞不好他们几个人要冒着大雨离开这栋楼,寻找另一栋安全的楼躲避雨水和丧尸。
傅鸿熙按住她的手:“暂时没事,你们先睡,我值夜,有事叫你们。”
就这样,张悦溪躺在床上,闭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时被傅鸿熙从床上拉起来。
傅鸿熙拉的是她右边手腕。她手里捏着一把匕首,以防万一,提醒过傅鸿熙叫醒她要谨慎。
果然,即使在睡梦中,张悦溪的第一反应也是运力对抗。
好在傅鸿熙用巧劲摁住了她的手。
张悦溪及时收住力,才意识到周围丧尸的声音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那么多了。有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就在二楼楼梯口附近!
“快起来,去四楼。”
张悦溪话不多说,确认好自己腰间的枪支,她握着匕首往三楼楼梯口走去。
陆炳宪也从楼梯口跑过来:“快快快!一楼的围栏已经被掀翻了,丧尸马上要上来!”
张悦溪被推着往上走,她眼角瞥了楼下,密密麻麻的丧尸挤满了楼梯,至少有二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