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小晴看来,张悦溪勇敢地选择离职,是选择了躺平,而不像她,每天都那么累。
事实上,张悦溪也曾经这么想过,但心中也会因此有隐隐的羞耻感:我年纪轻轻就躺平,什么事都不干,拥有了别人没有的生活,这样不对。
但又会觉得哪里不对。虽然她放弃了常规的生活,但她躺平的并不轻松。她选择的生活里,充满了风险,而这个风险是谈小晴无法承受的。
可是谈小晴为了稳定的生活,可以忍受工作中的各种麻烦。相反,张悦溪可以为了自己想做的事跨过千难万险,但不能吃打工的委屈。
也就是说,不管是像谈小晴那样选择给别人做事,还是像张悦溪这样选择躺平去做自由职业,这虽然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要付出的和忍耐的各不相同,但两者的本质没有区别。
都只是一条人生路而已。
有的人能为了自由而忍受风险,有的人完全不能忍受贫穷和不确定性,是因为每个人天生具有的能力方面不同。这就好比,有的人只有苹果,那就只能去水果市场做交易;有的人只有螺丝钉,那就只能去五金市场做交易,没有所谓的高下之分,只有是否适合自己的区别。
张悦溪想通这个问题,最开心的一点在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所谓的躺平,反倒是扬帆远航。
她选择了与众不同的道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需要非同寻常的勇气。如果这真的是躺平,如果这真的是一条人人都羡慕的道路,那为什么大家都不选择呢?当然是因为,躺平和自由职业并不是人人都羡慕的道路,人们只是羡慕其中的一部分——自由轻松。
谈小晴听她解释后,对自己的工作也有些释然了:“看来,我选择的本来也是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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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张悦溪先到露台坐了一会。吹吹风,让脑子清醒点,然后去到房里睡了一觉。
醒过来后,她看着自己那些乱糟糟的行李,终于决定把它们全部整理好。
因为行李有点多,她搬了一部分到客厅里,然后循序渐进地整理。
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下午六点,太阳快下山了。
傅鸿熙从外面回来,打开灯,看着浑身是汗的张悦溪。她累得脸通红,去倒了一杯水,喘口气后急忙解释:“地上我等会收拾。”
地上有些纸片,都是她不要了的。
傅鸿熙倒是不介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张悦溪学他的样子,比了个ok的手势。
傅鸿熙提着行李回到房间,他打开柜门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脸上的笑意明显。
傅鸿熙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和张悦溪出门去。
时隔许久,两人一起吃饭。出门了才发现,两人都穿的人字拖。
不过也没事,这个时候人来人往,人潮喧哗,他们走在五光十色的马路上,吹着晚风,找个馆子吃饭。
张悦溪曾经想过,如果傅鸿熙是个女的该多好,那他们可以一辈子做室友,毕竟那么合拍。他们做室友这么久,还从没什么矛盾;吃东西的口味和习惯也都差不多,好的能吃,差的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的时候,想到什么也会聊两句,气氛比较轻松。
正聊到宗浩南那小子工作中出糗的事,张悦溪脸上带着笑,曲面屏震动了下,她瞄了一眼,是霍星莽发来的信息。
张悦溪看了信息内容,脸上的笑容消散殆尽。
霍星莽给她发信息,一是给她转账,15000星币;二是说最近1906堡垒有空缺,他已经帮忙推荐了她。
霍星莽这是关心她,担心她的生活不稳定,所以想要帮她解决不稳定因素。
但是,张悦溪作为当事人,她对自己想要什么最清楚。她曾经也有稳定的工作,但她放弃了,是因为她更想要成为风水师,能够做一个自由职业的人。
如果说她真的有什么需要,那就是在她成为风水师的路上,需要帮助的时候,霍星莽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不是否定她的喜欢,让她回到原来让人痛苦的生活中。
曾经,为了成为风水师,为了自由,她付出了很多代价:放弃了很多人羡慕的工作,放弃了稳定的高收入,放弃了物欲,也放弃了择偶权。更重要的是,她决定不在意老妈祁女士的意见。
她不想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到这一刻,张悦溪忽然想得很清楚。
张悦溪深呼吸一口气,再三编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谢谢,我以后除了看风水,不考虑其他的工作。如果有砍丧尸的兼职,欢迎你来找我。
傅鸿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却是在观察对面。
他也看到了曲面屏上“霍星莽”三个字。
张悦溪皱眉看着屏幕。断档则断,痛苦不可避免,希望她说了实话之后,霍星莽能明白她的打算。
过了好一会,霍星莽终于回复,大概是表示自己理解她,她现在想要先休息一段时间,那就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张悦溪明白了,霍星莽不理解她。
对于她来说,她的事业规划是人生的核心,是不可以被人撼动的部分。当霍星莽妄图插手这一部分的时候,他们俩个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更何况,霍星莽应该无法忍受自己的配偶是个自由职业者。
霍星莽又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饭。
张悦溪吐出一口气,学着傅鸿熙的方法,回复道:好啊,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吃饭叫上我一起,热闹点。
话说到这里,霍星莽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回复。
张悦溪放下曲面屏,盯着桌面上的两碗菜看了会,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怎么了?”傅鸿熙这时候才开口问,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就是随口一问,毫不关心。
张悦溪抬头,看着他一会,摇头说没什么事。
傅鸿熙的手指敲着玻璃杯,问她:“你喜欢霍星莽?”
张悦溪不可置信,歪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转而想到之前航行器出事的时候,她和霍星莽气氛融洽时,被突然出现的傅鸿熙看到了。
于是,张悦溪赶紧说:“大家应该都喜欢霍星莽吧,作为队长他很负责,又有担当,跟他合作的几次,也感觉他为人可靠。”
有他这样的人做队友,张悦溪是愿意的。
傅鸿熙没有再多说,看着张悦溪的脸一会,垂眸看着眼前的玻璃杯,里面空空如也。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心事重重,低着头。
张悦溪自己也有心事,两人肩并肩,沉默地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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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张悦溪把剩下的东西稍微整理下,打算去扫地,发现傅鸿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卷了白衬衣的袖口,拿着扫帚在帮忙干活。
看来,还是影响到了他,看不下去了吧。
张悦溪三两步跑过去,要抢他手里的扫帚。
傅鸿熙捏着扫帚没放,两人就这么凑到了一块。准确地说,张悦溪冲到了他的怀里,被他一只手揽住了肩膀才没摔倒。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香香的。
张悦溪赶紧起来,红着脸说:“我来吧。”
傅鸿熙不再勉强,把扫帚递给她。
张悦溪接过来,非常认真地开始清扫,吭哧吭哧。
傅鸿熙转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双手插兜,转身进房间里。
张悦溪扫完地,去冲澡了,再回到房里,就发现傅鸿熙给她发了条信息,说有事要说,明天晚上见。
大家不都在家里吗?有什么事,非要到外面说?
这一天有够疲劳的,没有精力琢磨这个事。张悦溪打个哈欠,滚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外面天气真好,仿佛是不同寻常的天光乍泄,连云朵的颜色都非常温柔好看。
张悦溪趴在窗子边上,看了一会云,吹吹风,感觉心满意足了,这才起床去做早饭。
今天她没什么业务,那就休息一天,顺便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拉到更多客户。
虽然说现在她的收入足够养活自己,但是数量不太稳定。有什么办法能进一步拉到客户呢?
一边想,一边去到厨房,找找有什么吃的。
家里静悄悄的,傅鸿熙似乎是出门了。他的工作神出鬼没的,不在家也很正常。
不过,他出门之前,竟然准备了早饭!
这似乎是留给自己的?但也没有蛛丝马迹证明是给她的。
张悦溪看了许久,还是坦然坐下来吃了。
大不了,等到傅鸿熙回来了,她做饭给他吃。
正吃饭的时候,曲面屏来了电话,是昨天刚看过风水的李爸爸。
虽然张悦溪不在神棍论坛发布帖子了,但她给所有客户都建立了一个档案,包括他们的个人信息和家庭居住情况,还有给出的改进建议。
一方面是有利于她复盘,另一方面是有利于她应对业务纠纷。
看风水这一行,很容易遇到纠纷的。比如说有的客户吵着说没有用,要来退钱的。还有来吵架的,各种原因。
张悦溪看到李爸爸的来电,突然有点紧张,难道是来找她麻烦的?
接通电话后,李爸爸着急地问:“林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
张悦溪问他怎么了。
难道是昨天给他的建议不满意?
李爸爸说:“我老板,想请你帮他看办公室风水!”
原来,李爸爸今早去交字画的稿子,遇到老板,想请十天假。
老板问他为什么,以他的了解,自己的员工勤勤恳恳,从来不推脱工作,带病也不请假的。
李爸爸诚实地说,家里请了个风水师看过,要把家里重新布置下。
老板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的鱼缸还有假山流水,摸着下巴问了些细节,当机立断让李爸爸给介绍人过去。
李爸爸说:“我老板这些年工作特别不顺。自从开公司后就各种麻烦不断,搞得他不得不事必躬亲,累得要死要活,还挣不到多少钱,恨不得关门算了。去年请个大师帮忙布置办公室,花了大价钱布置鱼缸和假山,都没什么用。”
脑袋都挠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