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罗:“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职务提供给她们,她们只能做些与权力无关的事情,女子若掌握了经济能力乃至权势地位,那便不受控制了,当然,究其根源还在于女子无法从事重体力活动。”
权力是由价值决定的,生产力不发展到一定程度,女人能产生的最大价值就是生育,所以她们只能通过嫁人的方式获得生存保障。
哎……
“所以你做官是为了不嫁人?你……你为何认为嫁人便是被控制了?”
“难道不是么?不说婚嫁,仅是失去贞洁都会被恶人控制,谢闯他们不就是这么控制妍瑚的么?”
李玄异沉默了一下又道:“也并非所有男子都想控制自己的妻子,爱护妻子的人也不少。”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就是无法掌控命运么?过得好不好,全看对方是怎样的人,若是嫁了个混账,和离哪里有那么容易?一来对方很可能不给解婚书,二来离开夫家没有能力吃饭,所以大部分女子只能受困于后宅,并非她们真想如此。”
“所以你才拼命想赚钱?”
秦桑罗寻思你怎么老是讨论我啊?不是应该讨论受害者么?
“是……是啊,有了钱,跟谁过,不跟谁过都能自己决定。”
“若是你嫁给比你富有之人呢?”
“那又如何?金子造的笼子难道就不是笼子了?”
李玄异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觉得嫁给何人才不是进了笼子?”
话题扯远了罢……
“这个么……王爷,咱们不是来调查历阳县主的么?怎么讨论起我来了?咱们说回去罢——说到哪了?哦,对,很明显历阳县主过的并不快乐,她身份贵重,貌美如花,又德才兼备,会产生如此想法的原因会否就是她的死因呢?会否是黄春与谢闯长期J污她?而出于某些原因,她无法向长公主与谢驸马求救?”
李玄异背着手道:“谢闯问黄春要‘那东西’来控制女子,极有可能历阳便是用了此物,现下应该先搞清楚‘那东西’究竟为何物。”
“历阳县主到现在仍未剖验,若是查出‘那东西’为何物,我们是否可以剖验一下,确认县主并非死于溺毙,而是死于药物过量?”
李玄异挑高一道眉“恐怕阿姐不会答应的……不过,若真有此必要,去做便是。”
两人又去了历阳县主寝室,并未有甚么特别发现,便告辞离开了明华长公主府。
两人在马车里讨论案情。
秦桑罗:“王爷,既然长公主府查不出甚么,那我们可以从那名死亡的伎人入手,我想去平康坊查问一下,定有人知晓那是何物。”
李玄异揉着太阳穴,一副疲惫的样子,皱着眉道:“恐怕没那么容易问出,再说眼下天快黑了,还是我陪你过去罢。”
秦桑罗:“我自己去也行的,王爷可直接回永兴坊。”
“谋害肖丽荷的凶手仍旧没有线索,你查问完天都黑了,独自一人走路回布政坊么?”
秦桑罗明白王爷是担忧她的安全,甜甜一笑:“王爷给我增加薪俸,我便可雇马车回去啦。”
李玄异瞧她笑的俏皮,知她是在打趣,心情也开朗起来:“朝廷定薪是有规矩的,哪里能说加便加?你若是嫌薪俸少,可再兼一份工,来我王府做事,那便能再领一份薪俸了,不过,要住王府才行。”
“王爷府里有哪些活计我能做啊……”
正说到这里,前面青云的声音响起:“王爷,前面有马车堵路,我下去看看。”
不大工夫青云回来了:“王爷,前面乃是崔娘子的马车坏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秦桑罗听闻是崔盼辉,主动下了车,李玄异也跟着下来了,两人来到前面马车旁,果然看到崔盼辉带着婢女在看车夫修车。
“崔娘子,你的马车坏了么?”
崔盼辉转过身见是他们,先对李玄异见了礼,然后道:“我从盈盈那边回来,马车走到这里轮子好像出了点问题,没法子只得堵住路,车夫已在修了。”
李玄异走过去瞧了瞧:“是轮轴坏了,这东西一时半刻修不好。”
崔盼辉露出焦急的神情:“那如何是好……天快黑了……”
秦桑罗想了想道:“要不,让王爷送你回去罢,反正我们今天的事已办差不多了。”
李玄异迅速转过身瞪她……
崔盼辉瞧了李玄异一眼,对秦桑罗道:“不、不用了……会给岐王添麻烦的……”
秦桑罗:“王爷,谋害肖丽荷的凶手仍未抓到,崔娘子待在这里或是一人回去都不大安保全,我自己去平康坊即可,你送崔娘子回府罢。”
李玄异的眉头皱了起来,方才开朗的情绪一扫而空:“那你一个人便可以了?”
秦桑罗:“我会功夫啊,一般人也近不得我身,崔娘子只是个弱女子,还是她更让人放心不下。”
李玄异一股无名火起,声音略大:“你那两下拳脚功夫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么?”
崔盼辉被惊了一跳,立即道:“真的不用送我,我在此等候便好。”
车夫道:“娘子,这车且得修呢,您还是先回去罢。”
秦桑罗还是觉得她比崔盼辉安全系数高,她有功夫傍身,又了解各种诈骗陷阱,她自己去平康坊问题不大。
“王爷,我又不会去跟人打架,若是有甚么危险,逃跑我还是做得到的,再说,哪那么容易就遇上了,你还是去送崔娘子罢。”
李玄异给她气的够呛,又不好拒绝崔盼辉,只得转身上了自己马车。
崔盼辉撩开车窗,眼神带着感激与担忧道:“要不秦评事你还是与我们一道走罢,有何事明日再处理不行么?”
秦桑罗对着她笑了笑:“耽误一日,案子便晚破一日,城中的女子危险便多一日,无需我为担心,走罢——”
她拍拍车子,满脸堆笑对着青云道:“走罢——走——起——”
青云只得催动马匹,车轮滚滚向前,凭风回头看了一眼:“逞强。”
青云看着凭风:“你竟然也有管别人的时候?”
凭风将刀抱在怀里,闭上眼:“王爷会心疼。”
青云笑了:“你小子开窍了?竟然还看得懂这些?”
凭风不理他。
看着马车离去,秦桑罗莫名有一种失落感,崔娘子生的真好看啊,出身也好,所以她要好好努力工作啊!不要去羡慕别人!
猛地双手拍向脸颊,啪啪啪啪啪好几次,声音很大,把路过的行人看傻眼了,战战兢兢躲着她走过去的,大概以为她有颠症。
秦桑罗先找到钟宝宝,询问她是否知晓前几日那名伎人为何死亡。
钟宝宝:“□□风啊……秦评事不晓得这种急症?”
“我晓得,我是说是甚么原因引起她突然这种急症的。”
钟宝宝冷笑一声:“做伎子的还不天天都要做这些事?做的多了,便容易死在这上头,这有甚么可奇怪的?”
“她年纪轻轻,你不会觉得这病来的太蹊跷了么?”
钟宝宝贴了过来,用手将秦桑罗一侧的碎发撩到耳后,又顺着她脸颊抚到下颚,捏住,抬起她的脸,笑的很讽刺:“秦评事生的真是好啊,生的这般好还能做官……秦评事还是处子罢?不知男子在床上的凶狠……遇到那种身强体壮,甚至会功夫的,折腾你一宿,你便晓得厉害了,如何求饶都没用……反正都不将我们当做人的,别说她,便是有一天我死了,也是一样,所以,我没甚么可说的。”
……
她这心态是真的炸。
秦桑罗想去找假母姚枝,但转念一想,她应该不会说实话的,还是应该去问那个人。
苏婉竹在陪太常寺卿谭庚吃饭饮酒,听说秦桑罗找她,跟谭大人告了个假,便出来了。
秦桑罗正在走廊来回跟着砖片走格子,余光一扫看到苏婉竹真的出来了,还挺惊喜。
“苏娘子,我还以为你在忙,不会理我呢。”
苏婉竹:“秦评事,我在陪太常寺的谭大人,不可出来太久,你有何事找我?”
秦桑罗困惑道:“你不是崔世子的人么?怎么还……”
苏婉竹笑了一下:“秦评事是否认为我已被崔世子包下了?”
“嗯……”
苏婉竹:“秦评事,我并不算是崔世子的人,他……帮过我,但从未与我有更深的关系。”
苏婉竹拉着秦桑罗进了一间无人的雅间,又请人倒了杯茶给她。
“我十五岁便接客了,那时还不是花魁,是不能选择客人的。后来,有一位非常富有的客人常来,他折腾很凶,常使用一些……手段,我很怕他,有回差点将我弄死……我说甚么也不肯再接待他了,假母便找人‘教导’我。
是崔世子救了我,他让那名客人不要再来找我,又劝假母让我成为最出名的舞伎,更允许我一定程度上可以拒绝一些客人,后来我成了花魁,便是见一面都可为顾楼赚取许多银钱,顾楼反而珍视我了,为了抬高我的身价,自然不再让我随意接客。”
秦桑罗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崔世子会做这些事?他不是只想左拥右抱?
苏婉竹瞧她不信便道:“秦评事为何讨厌崔世子?”
秦桑罗被她看出来了也不隐瞒:“他不是常对不同娘子下手么?尽说些……让女子反感的话,还常戏耍人。”
苏婉竹掩口一笑:“世子说话是那个样子的,但他其实没做过甚么,世子生性自由散漫、喜爱热闹,我只知晓不少娘子很倾慕于他的,似秦评事这般讨厌世子的,还未见过。”
秦桑罗叹了口气:“那可能是他没怎么捉弄其他人罢,毕竟我出身又没多高贵。”
苏婉竹:“此言差矣,世子若是想以身份欺人,那欺侮我不是更好?从前我哪有反抗之力?”
秦桑罗盯着苏婉竹:“因为你倾慕他罢?崔世子对自己十分自信,愿意臣服于他的,他自然不会找麻烦。”
苏婉竹被她说破心事也不恼:“是的,我倾慕他,他若是想要我,那我求之不得,但他从未有过这个要求。”
“所以说,他想获得的可能更多是心灵上的满足感,征服感,而我不喜欢他,这便惹恼他了,所以每次见到我,都要戏耍我一番。”
苏婉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沉吟道:“秦评事为何不喜欢崔世子呢?他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男子了。”
“喜欢他的人够多了,不差我了罢?”
苏婉竹微笑道:“所以,秦评事是怕崔世子将来身边有太多女子,他会不理你?”
秦桑罗很难跟她解释一夫一妻无妾制观念,她们觉得分享一个男子理所应当,算了,随便她怎么想罢,反正她也不是来聊这个的。
“算是罢,反正我与他也没甚么关系,苏娘子,我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
苏婉竹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顾楼有一名伎人,发了急症□□风而死亡,你晓得么?”
苏婉竹正色道:“晓得,秦评事想知晓甚么?”
“她那日饮酒并不多,年纪又那样轻,即便有些客人……呃,时间久些,也不至于如此,而且,她的身体状态很不寻常,有过度亢奋之嫌。”
秦桑罗说的比较含蓄,毕竟苏婉竹不是唐妙麟,用词太直白恐会吓到她。
苏婉竹看了她一会,起身出去左右环顾了一圈,回来将门关好,然后道:“秦评事是想问,她是否用了甚么药物,对么?”
秦桑罗眼睛一亮,忙点头。
苏婉竹垂眸一瞬,然后深吸一口气道:“秦评事若是能将此物彻底解决,那会拯救许多女子——京都之中,有人专门研制了一种药,叫做‘极乐散’,用于催情,有些客人为了助兴便会给伎人使用这种药,不过这种药分量需掌控准确,若是过量便会引发□□风。”
“是何人研制的?”
苏婉竹摇摇头:“这个我不晓得,此药在京都贵人圈子中很是盛行,顾楼两年内死了五六个伎人了。”
“五六个?顾楼不追究么?”
苏婉竹苦笑道:“客人会赔给顾楼一大笔钱,何况能拿到此种药物的,非富即贵,顾楼怎会为一个伎人去找这种恩客的麻烦?”
伎人签了身契,便是属于青楼的,他们若是不追究,官府也没甚么办法,只能当做意外死亡处理。
“苏娘子见过这药么?长甚么样子?”
苏婉竹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毕竟我已许久不陪客人过夜了。”
“那名伎人当日是陪的哪位客人,你晓得么?”
“给事中的侄子,叫做魏思淼,他与杨暨、杨岫兄弟常混在一起。”
秦桑罗:“那不就是崔世子的朋友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世子过来的时候从未与他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