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只灯也放好,打算待会一并带走。
衣柜被翻过了,里面衣裳摆放甚是凌乱。草草看了看,这些衣裳应是孟娘子的,外裳甚是普通,但诃子颜色却很鲜艳。大安风气开放,女子喜着绚丽服饰,孟娘子外裳普通可能是性格低调。
柜子二层发现一个妆匣,妆匣的盒盖夹住了衣角。
秦桑罗打开妆匣,里面是一些粗制首饰,最下层的底板松动了,用手掀开发现是个暗格,但此时空空如也。
他拿走了什么东西呢?她推门进来之时,那人应该是正在拿取这样东西,听到声音慌忙将妆匣复原,塞回衣柜。
秦桑罗放回妆匣,关上衣柜,又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东西,便离开了东耳房。
离开东耳房右转是中堂,中堂里两侧有待客用的桌椅板凳,桌上还有茶壶茶杯,正对面的北墙是供桌,上面供奉的是十个僧人,秦桑落不懂佛教,所以认不出来供的是谁。
供桌上本该摆放贡品的位置,所有盘子都被倒扣了过来,掀起盘子发现里面有贡品,而且还算新鲜,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扣着放?是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秦桑罗仔细点了点,贡品一共四样:莲花、水、苹果、桂花糕。
奇怪的是,香炉中的香没有香头,看样子,是燃烧一半时被倒插过来。
转了一圈,其他地方没什么特别。
接下来是西耳房,西耳房应该是孟小娘子居住之处,房间也是凌乱不堪,没记错的话,孟小娘子闺名叫孟夭夭,年十岁。
一打开西耳房的门,秦桑罗就发现西耳房是没有门槛的。西耳房里的床靠西墙,东墙摆放了书桌和衣柜。北墙贴了一张剪纸,图案是萱草。剪纸的上方有一扇窗,茶几面大小,能看到天空,可能是为了给这间房南北通风之用。房间里还有一把轮椅和一个恭桶,看轮椅磨损程度使用应该有些年头了。
从西耳房出来,秦桑罗去了西面的茅房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挨着茅厕那间房,门口墙边摆了一个火盆,火盆里有灰烬,应是中元节时孟家焚烧纸张祭奠先人之用,孟娘子一直没收拾。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桶,其他什么都没有。
最后径直去了东面,东间是疱屋,疱屋里靠东面有最基本的灶台铁锅,西面靠窗位置有一张小方桌,两个圆凳,桌上摆着几个碗,奇怪的是这些碗也全部倒扣,掀开来看碗下是空的。
这到底是什么古怪?
秦桑罗出了疱屋,所有房间均已调查完毕。
站在院门处听了一会,外面毫无动静,秦桑罗还是犹豫了一会,她好怕那人去而复返在门口堵她啊!怎么办?!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秦桑罗在院门前踌躇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拉门,突然看见门板上被刻了一行字,仔细辨认了一下——“我他娘砍了这头肥猪!还品尝了她天真无姑的女儿,她的惨叫声真响啊!”
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凶手真嚣张啊!
而且无辜的“姑”字还写错了,凶手识字并不多。
看刻痕比较浅,笔画之间深浅不一,多有间断,凶手很可能是得意过头随便手写下的。
看完了刻字秦桑罗拉开门,外面和来时一样依然空无一人,把门关好,贴上封条,顺原路返回。
回到自己窗下,那条绳索还在,秦桑罗无比感谢原主学习拳脚功夫,让她一使力就能爬上绳子,要知道一个普通女性是很难做到的。
回到自己房里才算真正安心,安全感归位,有此一事,激发了她想学习一些武功的**,想保护好自己就必须变强,原主本身学过一些拳脚,但是前世的叶梢不行啊,格斗几乎没学,注意力都在理论课,什么自由搏击、散打、跆拳道通通不会,动手方面就会军体拳,恐怕论动起手来她还打不过原主呢。
秦桑罗把随身物品都一一拿出,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匕首刀刃处——有血迹?
有血迹说明匕首扫到那个人,他受伤了!日后若抓他可以作为辅助证据,刚刚情况紧迫匕首又极其锋利,她完全没有察觉。
不想了,好累,脱衣睡觉。
第二日起来,秦桑罗胃口倒是很好,吃了两碗白粥,一个包子,还配了鸡蛋和一些小菜,大概是昨夜耗费了不少体力的缘故。
让车夫去打听了一下县衙在何处,然后上了车直奔县衙。
到了县衙,秦桑罗和守门衙役表明来意,强调自己对昨日的孟氏母女案有线索,衙役上下打量她一番,瞧她瘦小枯干年岁不大,有些不相信。
秦桑罗又不能和衙役细说,正在扯皮期间,县衙里出来一个人,对着这名衙役叫了一声“金戈”,衙役转过头回了一声“县尉大人”。
“何事?”
秦桑罗打量来人,浅绿色公服,是昨日被称为常博那位县尉。
“这位小郎君说,他有关于孟氏母女案的线索要禀告,但是”金戈挠挠头,“未知真假,要禀告刘县令吗?”
常博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秦桑罗:“小郎君贵姓?”
秦桑罗:“鄙姓秦。”
“你有何线索?”
“这位是县尉吧?常县尉?”
“你怎知我姓常?”
秦桑罗道:“昨日我在围观人群当中,听到县令大人称呼您为常博。我从京州来,路过此地,听说此事后对孟氏母女的遭遇很是同情。”
县尉通常都见多识广,通过口音就能判断一个人家乡何处,不能说谎,否则很难取信于他们。
常博点点头,看着她。
秦桑罗继续道:“是这样的,家父曾任职捕役,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一些皮毛。因担忧孟小娘子下落,急于寻找线索,昨夜去孟家勘察了现场,我知官府不让进入,但事出有因,请县尉恕罪。”
常博皱起眉头:“破案是官府的职责,你是一介百姓,怎可擅自行动?”昨日到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案子闹的很大,现在巡按使正好在华阴县,这案子如果破不了或者拖久了,恐怕他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直以来华阴县这地方不受重视,刘县令在这位置十几年了,圣上让接管悲田坊的旨意下达之后,本来想找机会表现,如今却弄巧成拙了,真是福祸相依!
巡按使如果下死令限期破案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刘县令昨晚愁的没睡好,嘴上都起了个泡!他也没睡好,今日早早到了衙门,听了仵作验尸结果,依然没理出头绪。
这又跑出个十几岁的孩子来瞎掺和,真是添乱!
“现下县衙事务繁忙,暂不追究你罪名,速速离去罢。”
秦桑罗微笑着说:“县尉大人,我昨夜可能遇到了杀害孟娘子的凶手。”
常博觉得自己真是说对了——福祸相依,刚说这案子不知要如何侦查,这个十几岁的小郎君就提供了这么重大的线索!
待询问几句之后,常博竟越听越觉可信,这位小郎君并非捣乱,他所讲的勘察方式,确属有办案经验之人才懂得的方式,思及此,立即便引了他去见县令。
县府衙门分为前衙后邸,大堂用来公审,自南向北建有大门、仪门、照壁,戒石坊,坊左右为六房,是官职人员用来办公之处。二堂是单独审问和行权治事之处。偏堂又叫三堂,通常县令用来日常办公和接待之处,偏堂里面还有个内堂。三堂后面便是内宅了,乃官员以及家眷居住之处。
刘县令在偏堂接见了秦桑罗。
见礼之后,刘县令单刀直入的问事情前后经过,秦桑罗便将昨夜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讲述一遍,但对于自己为什么来华阴县,只说要办事而一笔带过,反正现下刘县令焦头烂额只关心案子,也没过多心思追究别的。
秦桑罗表示自己还想再去一次孟宅,昨夜太黑好多地方没有勘察仔细,她需要更多线索。
刘县令方才听他一边说勘查经过,一边讲解自己的看法,十分惊讶,但见他小小年纪竟似对办案颇有经验,又觉纳闷。
这位秦小郎君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长得更是细皮嫩肉,身形瘦小,甚至有些女气,他从何处学的查案呢?
对于让他介入此案,刘县令非常犹豫。此人身份并非不良人,如果让上级知道如此大案竟让一介平民参与,恐怕会觉得自己推脱责任、做事儿戏,更何况现下巡按使也在,这……
常博揖手道:“大人,下官可以同秦小郎君一道去,如此,秦小郎君只算协助,不算办案人员。”
常博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华洲治所在郑县,华阴县地位并不高,刘县令多年来官风保守,并无突出才干,已在此任职十几年了,升职希望渺茫。而自己今岁已过而立,如果想高升一步需要破一个大案——孟氏母女案既是困境也是机遇。
“这……本官需要考虑一番。”刘县令下颚有一小把黑色胡须,每到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喜以右手捋胡子,做苦思冥想之状,他本就长得愁眉苦脸,加上嘴唇上起了个泡,此刻再做这种神情,秦桑罗觉得颇具喜感,想笑又不能笑,只能努力吸住嘴巴两旁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