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罗有点受宠若惊,萧暕这个人也怪好的啊……她看着他,觉得这才是精英该有的样子。
既然萧暕没有生她的气,秦桑罗这时才敢说出一直想说的话:“那个……萧中郎,其实方才我便想说了,我不住岐王府,我住在布政坊那边。”
萧暕停下脚步:“你不住岐王府?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岐王侍从吗?”
“怎么说我也是一女子,又是曲家的娘子,被人发现住在岐王府是不大好的。”
萧暕很认同这个道理,并且觉得她如今虽然生活有些艰难,但能坚持守住界限十分难得,如果是一般女子,有机会攀上岐王这层关系,是很难放过的。
“布政坊有些远,我雇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秦桑罗点头应好。
马车行驶速度挺快,回去路上萧暕问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名字。”
秦桑罗:“我叫俢琉……”
“真正的名字。”
秦桑罗也觉得不应该再对他有所隐瞒索性道:“我姓秦,双名桑罗,桑树的桑,罗裙的罗。我父亲曾任大理寺司直,萧中郎的名字怎样写?”
萧暕语气温和的对她微笑着道:“秦小娘子,我单名一个暕字,是雨后初晴的意思,字映之。明日我会将此事通知岐王,现在段家已经知晓你回来了,恐怕你舅舅那边很快也会知晓,得让岐王清楚这个情况。”
秦桑罗忧心的道:“会让王爷很难做吗?”
萧暕笑了出来:“不必担忧,交给岐王就好,他既然能带你回来,自是不怕这些的。以我的经验判断,段家也不敢真的闹起来,你舅舅更应该自知理亏,方才段元洲那番话可不敢真的让圣上知晓。你要明白,圣上本就对岐王青眼有加,朝野皆知,加之这三年他巡按使职务做的很得赞许,没人敢惹他的。”
是这样啊……
萧暕,名字真不错,雨后初晴很配他的气质,秦桑罗觉得萧暕这个人很让人安心。
“好罢,那我该做些什么?”
“你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如果下次再遇到麻烦,又无人在旁,你可以到宣平坊金吾卫卫所找街使,因我通常在皇城内上职,偶尔会换过来巡街,如果我不在卫所他们会通知我的。”说罢,他取出一枚兽符交给秦桑罗。
秦桑罗接过一看,兽符上刻着一只狮子,身上还滚着火:“狮子……符?”
萧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狮子,是赤炎金猊兽,属十大凶兽,你拿这个找街使他就会知晓你与我相识。”
秦桑罗应了一声好,将兽符收了起来,心想有这个东西以后就能有困难找警察了,还是挺有用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东西本是能调集府兵的,南衙府兵十六卫,其中的十二卫和太子卫率为大安统领全国府兵的机构。卫下设折冲府,凡属于折冲府的廪禄、器械、战马、廨宇、田园、粮食及率伍籍帐、宿卫征防等,都上隶于十二卫。左右金吾卫领同轨、宝图各五十府。
萧暕手中这枚兽符制作的时候颜色不对,被废弃了,萧暕觉得好看便收起来做把玩物件了,现下它调兵是调不动的,但左金吾卫这边许多人都认得,知道是他们中郎将的东西。
萧暕看着她收好兽符,注意到她手边大大小小的包裹便问道:“这么多东西,你从东市都买了什么啊?”
秦桑罗拍了拍其中一个包裹:“哦,盥洗沐浴的东西而已,可惜没买到香胰便遇上了姓段的。”
萧暕想起方才是在脂粉铺子门前,想是她正在挑选,他对女子使用的物什不大了解,送她那些也有些过于亲密,便道:“下次如果要来东市,让玄异派个人跟着你,或者提前告之我,我换过来巡街便是。”
秦桑罗对他好感暴增,双眼直直望着他,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道:“嗯!谢萧中郎!”
将秦桑罗送到家之后,萧暕在马车上朝她摆摆手,秦桑罗微笑着对他福了福身,姿态柔美,然后看着他离去了。
岐王果然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萧暕遣人送了封信给他。
早知如此,何必瞒着萧暕呢?既然现在段家与曲家应该都知道秦桑罗回来了,以后倒也不必遮掩的那么费力,李玄异心想,就算直接让她恢复女儿身又如何?他是不怕的,但是……恐怕她又要担心别人说道与他的关系了……
在大理寺用午膳的时候,他向她问起了这件事。
秦桑罗已经有准备了,一一作答。鉴于李玄异之前有评价她“你这伸手打得过谁?”秦桑罗觉得她有必要用实力回答这个问题。
“我打趴了段元洲和他手下好几个人呢,这段时日的训练是有用的。”
萧暕的信非常简短,并未说过她与他们动手。
“你同他们动手了?”
“是段……三郎先举止无状,我才将他踹出去,他还命随从来抓我……”秦桑罗听着李玄异语气不太好,怕他责怪她将事情闹大。
果然李玄异眉毛皱了起来,当街强占女子,这等行径应该抓起来教训一顿再说。东市尽是熙来攘往的人群,他都敢这样蛮横,想必以往没少利用手中权势作恶,段琪章是房敬则那头的,迟早得动一动他们。
“他如何举止无状?”李玄异语气很糟。
秦桑罗一想到被他抱了一下便甚觉羞耻,不愿细说,嘟嘟囔囔道:“就是动手动脚的……”
李玄异一听心头便起了一股火,他竟还敢……昨日因要准备中秋节事宜,林朝禧被派出去做事,往年也是他和余朝安操办,今年接替他的人还不熟悉流程,便想抽用他一日,不然是应该让他陪着秦桑罗的,没想到只这一日就碰上事情了。
既然段元洲不死心,那就必须让他知晓秦桑罗现在已经是岐王府的人,他再敢无礼,便要承担后果。
“中秋节宫里举办祭月大典和宴会,你随我入宫。”
秦桑罗:“啊?王爷,可是如果我身份暴露……”
“反正最不想见的人都已经见着了,还怕什么暴露?既然如此,索性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眼前,我正想看看段元洲如何嚣张跋扈。”
这算是以毒攻毒吗?既然王爷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如果段元洲能死心,日后她也少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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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礼记·月令》上说:“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中秋节粥饮食。”一说它起源于古代帝王的祭祀活动。《礼记》上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夕月就是祭月亮,说明早在春秋时代,帝王就已开始祭月、拜月了。
八月十五又是农作物和各种果品陆续成熟的时期,农民为了庆祝丰收,表达喜悦的心情,就以“中秋”这天作为节日。
秦桑罗这日穿的和其他侍从一致,跟着岐王入宫,今日要在含元殿举办宴会,所以走丹凤门进入光华宫,还没到丹凤门就看见各府车马,等到了含元殿前下车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秦桑罗只觉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没有红旗,但是有人山人海啊,反正就是热闹呗。
李玄异与人打招呼,秦桑罗就跟在后面东张西望,瞧什么都新鲜,原主一直被放养,曲家每年都入宫参加各大小宴会,从未带过她,前世的叶梢也没有参加过这种级别的宴会,所以很受震撼。
“玄异!”随着声音走过来一人,头带冠帻上插玉簪,身穿绛紫单衣,上锈仙鹤,内衬白纱中单,黑色领缘、袖端、衣襟、裾摆。装饰绛纱蔽膝,白假带,搭配革带金钩,黑色皮舄。这是三品以上的宴服,此人气度稳重,正笑着迎上来。
与李玄异的衣着类似,秦桑罗猜测这也应该是一位亲王。
“六皇兄。”见是越王李放李玄异脸上也现出先容。
越王李放的母亲是德妃,先帝的四妃之一。与李玄异关系很好,他今年二十四岁,已然成婚,越王妃出自琅琊王氏,跟在旁侧,也走过来和李玄异打招呼。
越王相貌端方,男子气息十足,秦桑罗觉得越王的相貌属于丈母娘很喜欢的那种类型,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属于外能能揍流氓宵小,内能抗煤气罐那种——虽然现在不需要煤气罐了,但越王撸铁应该是一把好手。
岐王和越王携手往里面走,进了大殿座位也是挨在一起,两人一直在聊李玄异外巡这三年之事,秦桑罗和一众侍从站在李玄异身后。
又过了一阵,听门口报事喊了一声:“朝阳长公主到!”
许多人都站了起来,秦桑罗也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子女走在最前,身着石榴底金花长裙,外罩纱衣,头上梳着惊鹄髻,左右各插三只金钗。往脸上看,两道细长的新月眉,略带威严的桃花眼,眼下卧蚕明显,高挺的鼻梁,花瓣唇,端的是艳丽不可方物。
这便是先帝极度宠爱的朝阳公主李明珠了,也是现任皇帝李衡的姐姐。
她旁侧的男子身着一品国公服,面若冠玉,气质儒雅,留着一缕胡须,那胡须看上去漆黑柔软,正是定国公崔沛。
朝阳长公主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子眼睛和朝阳长公主长得极为相似,也是桃花眼,只是没有她的威严,似乎眼含笑意。漆黑的燕尾眉,鼻梁高挺,颇有股风流倜傥的味道。
女子肤若凝脂,身材丰腴,身段看起来娇软无比,走路姿势甚美,圆脸,柳叶眉,眼波似水,嘴唇丰润,属于大安最认可的那种美人。
林朝禧在一侧小声的说:“这是朝阳长公主和定国公崔沛,身后跟着的是他们的一对子女,男子为定国公世子崔陌,女子为晋陵县主崔盈姿,以后遇到了你可要千万仔细。”
秦桑罗默默记下了,不过估摸着她也没什么机会跟这种天龙人接触,她忘记了身边就有一位天龙人……
长公主去皇帝右手边落座,皇帝左手边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