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擒记 第13章 第 13 章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对那只耳坠进行追查，衙役们问遍了华阴县的首饰铺子和当铺，都没人见过这只耳坠。

秦桑罗天天跑县衙，也不见有甚么进展，心里蛮着急的，今日已二十三了，孟小娘子被带走八日了，一般儿童失踪案二十四小时是黄金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寻回活人的希望就比较渺茫了，即便以古代的交通来看，最迟也不能超过三日。

孟小娘子在哪里呢？

干等了这几日车夫已然不耐，其实原计划他也只送秦桑罗到潼关，华阴县出去就是潼关，并不需要他等在这里。好几日没回家，担心家里有甚么事情，不想再等了，于是秦桑罗给他结账让他回程了。

没了马车，秦桑罗待在客栈的时间就比较多，县衙那边答应有甚么消息会来通知她。

巡按使一直待在房间里，好像在处理一些公文。秦桑罗猜测他应该是个工作狂，也不怕憋闷，刚这么寻思着，巡按使就带着凭风和青云出来了，说是要到后院练功。

秦桑罗非常好奇，前世她只见过前辈和同学上格斗课的时候切磋练习，还没见过古人练武是怎么过招的，于是也跟着到了后院。

巡按使换了黛色短打服，衣服上的刺绣是同色系暗纹，精致而内敛，衬得他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只见巡按使站定之后示意凭风进招，凭风点了下头没说话直接便开始了。

秦桑罗看分不清好坏强弱，只觉得两人动作都不大，但是奇快，凭风相貌清秀，巡按使更是自是更不必说，两人打起来煞是好看，颇有“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的意气风发之感。

打斗到三十几个回合之后，凭风开始吃力，然后青云也加入了，三个人六只胳膊六条腿，过起招就更眼花缭乱了，她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他们在那打，秦桑罗想搬个小马扎坐下看，一转头看到院子角落里有几个娘子，瞧岁数是已婚妇人了，洗衣的洗衣，做活计的做活计，都是坐着的。

秦桑罗走过去打算问问哪里能借个小马扎，便对正在洗衣的娘子说：“这位娘子，请问你是客栈的人吗？”

洗衣娘抬起头看着她：“是啊，这位小郎君有何事？”

秦桑罗指着她的小凳问：“我想借用一个小凳可以吗？”

洗衣娘：“可以的吧，你去问问丽娘——丽娘！丽娘！这位小郎君想借用杌子。”

不远处一个年轻些的娘子抬起头，秦桑罗走过去问道：“丽娘是吗，我是店中的客人，想借用一下你们坐着的这种小凳，”她指向还在过招的巡按使那边，“在院中看他们练武。”

丽娘打量她一番，抿嘴笑了：“好俊俏的小郎君，想借杌子当然可以，你稍等，我去屋内给你取一只来。”

她这模样还俊俏呢？！黄黑皮，又瘦小，看起来像哪个长工家的儿子似的，早早下地帮父母干活那种。不对！呸！劳动者是最美丽的人，长工怎么了？没有这些劳动者就没有人类文明的发展。

看吧，同为劳动者审美就是高级，她果然是俊俏的！

秦桑罗突然想起那晚没来得及化妆，就去了巡按使房间，不知道他看出来甚么没有，嗯……也没见他有甚么反应，可能……巡按使那种人根本不在意别人，更不会仔细瞧她罢。

她心里祈祷最好这事就过去了，别被他瞧出甚么来，眼睛一扫，看到了丽娘做的活计——那是一块木头，船型的。

和孟娘子家里那块几乎一样！

那不是船！她拿反了，那是一块鞋楦！

秦桑罗拿起丽娘用的那块，用手比了一下，大小也差不多。

丽娘拿着一个杌子走了回来，秦桑罗举着鞋楦问：“丽娘，这是做鞋用的吗？”

丽娘放下杌子，坐回自己那里笑着道：“小郎君没见过楦头？这是做鞋子用的，用它做出来的鞋子穿起来呀更舒服。”

秦桑罗：“楦头？哦……敢问，这是给谁做的？”

丽娘：“是给我男人做的呀，他是店里的伙夫，每日走来走去，很费鞋子，多做几双备用。”

秦桑罗赶忙奔向巡按使，边跑边回头喊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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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巡按使之后，巡按使道：“你的意思是孟娘子有情郎？”

秦桑罗：“记得那只并蒂莲绣品吗？原还想可能孟娘子不见得知道是甚么意思，但是对照男子的楦头可以得出结论——孟娘子有一个情郎。”

秦桑罗接着道：“孟娘子与夫君早已分开，她做男人的鞋子干甚么？还有，我在孟娘子衣柜里发现，她的诃子颜色十分艳丽，与外裳风格不同，应是穿给情郎看的，所以耳坠也可能是这个情郎送给她的。那么，有无可能……是那个情郎杀害了孟娘子，带走了孟小娘子，事后怕事情败露，那晚偷偷的潜回孟宅，想取回耳坠？”

顿了顿，她补充：“而且，孟娘子书桌的屉子全部被拉出，他可能就是在找翡翠耳坠？”

巡按使思考了一会，问道：“他既是知道妆匣里有暗格，显然很了解孟娘子将耳坠收在何处，又怎会需要乱翻屉子？”

秦桑罗一滞，啊！对啊……通常妆匣也不会放在屉子里，因为妆匣太高了放不进去，那翻屉子又是做甚么呢？

巡按使：“还有，此人为甚么当日不拿走耳坠？即便是忘记了，十六、十七日都记不起来，那么巧官府接到报案他便记起来了？”

秦桑罗沉默的思考起来。

巡按使：“既然已经可以确认孟娘子有情郎，可以先往这个方向追查。”

秦桑罗：“这个人送得起上好的翡翠耳坠，身份可能是一个商贾之类，所以首饰铺子和当铺都查不到，因为这个耳坠是他原本便有的。”

巡按使：“孟娘子去岁才来到华阴县，会是她以前相识的人，还是到了本地才识得的人？”

秦桑罗：“应该派人去查一查孟娘子从夏县来到华阴县这一路上都和甚么人来往过。”

巡按使看着院中过招的凭风和青云：“我让人去查——凭风！”

明明声音不大，但正在还招的凭风立即便听见了，他与青云同时停下动作，青云站在原地，他迅速来到巡按使面前待命。

“让余朝安和林朝禧去查孟慰心来此之前都与甚么人有过交集。”

“是。”

秦桑罗想了想：“我还是认为这个情郎目前生活在本地的可能更大，并蒂莲才绣一半，很明显孟娘子是想将完成品交给情郎。而且，她的诃子并不沉旧，根据我的经验判断，甚至有一两件是近一月内裁制的，所以最好两头都查。”

巡按使：“你的经验？”

秦桑罗立即意识到说错话了，慌张地解释：“嗯？啊，我……的意思是，我见过……”

巡按使：“你见过别人穿？”

秦桑罗知道这话含义更窘迫了：“啊，不是，我……我小时候……顽皮，翻、翻过家里长辈的衣柜。”

巡按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斜睨她：“哦，长辈……我还以为……”

秦桑罗又窘又尬耳朵开始发热：“我、我年岁还小，尚未婚配。”

巡按使：“嗯……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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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果然分了两个方向，巡按使的人离开华阴县去查孟娘子的过去，县衙的人在本地查孟娘子这一年多以来还和甚么人有来往。

秦桑罗在思考孟娘子有甚么机会接触到富庶人家，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次宴会，如果是那次宴会孟娘子认识了某位商贾呢？因本地没甚么权贵，来往做生意的人倒是很多，假设只是匆匆一见，很难有后续发展。

所以，目标还是那些家住本地的富户。

秦桑罗决定再去一趟悲田坊，要一份宴会名单。

没有马车是很痛苦的，尤其是这种长不长短不短的路程，前世她最喜欢骑电动车了，扫个码就能走，方便死了！

不能随便使用巡按使的马车——要一份名单而已，总不至于也请他出面。只能步行，就当散步吧。

往悲田坊的路上正好路过几个店面铺子，其中一个是点心铺，秦桑罗想起上回答应给小顺买糖的事情，迈步走了进去。

点心铺子里琳琅满目，香甜气息扑鼻而来。秦桑罗感觉自己进了童话世界的“糖果屋”，不不不，比糖果屋更好，因为东方大国的糖果点心是真的种类繁多，每一种都独具匠心。

买了桂花糕、米花糖，又看见了龙须酥——她最喜欢吃龙须酥了！还发现了一种牛乳制成的糖，叫做石蜜，她原先并不知晓东方大国原本就有牛乳糖，还以为食用牛乳的习惯是从西方开始的。

从点心铺子出来，手里拎了好几包糖果，一部分打算送给悲田坊的小孩子们，一部分打算自己拿回去吃。

就这样散步到了悲田坊，迎面碰到了钱司仓。

“钱司仓这是要去哪里？”

钱司仓面带一丝焦急道：“家中有事，临时回去一趟，呃……秦小郎君这是还有话问？”

“无甚事，来看看小顺他们，你忙你的。”

钱司仓：“那好吧，那我便告个罪先行一步，秦小郎君如若有事要问，再唤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