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夹杂着浓重的猫狗气息,扑面而来。丧彪忍了又忍,还是打了个鼻喷。
“安静些!”玄风显然很适应室内的环境,只在门口一闪,就迅速钻到方凳下,在阴影中蜿蜒。
炼狱里的地砖比家里的平滑很多,丧彪收紧爪爪,一路小碎步,才堪堪跟上玄风的脚步。
先是一阵轰轰隆隆的拖动声,而后,“啪”的一声,四周陷入黑暗。门口响动了几下后,黑暗中便只剩猫猫的窃窃私语。
“肚子好疼......”“想回家......”“妈妈......”“无聊......”
丧彪打了个哆嗦——猫猫炼狱名不虚传,只是听声音,就让猫猫不寒而栗。
玄风循着声音,停在一个厚厚的门前。
“打不开。”丧彪用力拱了拱门缝,门纹丝不动。
“谁?”一个声音从门缝传出,而后,小猫温热的鼻息从门下喷洒出来。
“斑斑?!”丧彪又惊又喜:“斑斑!我是丧彪!”
“彪哥?!”门那边的猫猫声音变得急促,斑斑伸着爪子奋力抠门缝:“彪哥——你们终于来啦!”
“干什么?花花?”人声从门口传来,丧彪和玄风交换了下眼神,迅速闪避。
“我该回家了!彪哥来接我了!”斑斑呼呼噜噜地绕着人的脚来回蹭,示意人将门打开。
可惜,人只是轻轻拍了拍斑斑的脑壳,拿手掌在门上一边挠,一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就打着呵欠走远了。
“彪哥!彪哥!你还在吗?”斑斑让人开门不成,又开始挠门。
“你往后退,我在这儿!”丧彪跃上走廊的扶手,借着门上窄窄的窗,可以看到一点门内的景象。
门里,绿幽幽的光在方盒子里闪烁,映得整个房间绿汪汪的一片。房间一侧放置着两层铁笼,猫猫细细碎碎的呻吟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脚步声踏踏地向笼子移动,不多时,小小的发光盒子映着一张蓝洼洼的人脸,悬在半空。
人脸一到,猫猫的呻吟安静了一瞬。等人脸又“踏踏”地飘远,笼子里的猫猫才又“哎呦,哎呦”地续上。
“有怨气。”丧彪看清了人脸上眉心深深的沟壑:“那家伙,不像好人呐。”
“废话”,玄风也跳上了扶手:“哪个好人能在炼狱当差?”
“这个人,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丧彪亲眼瞧着,人已经打了三个呵欠,还是执着地对着亮盒子,睁着眼睛硬熬。
“可能是、被炼狱改造过的新品种吧?”玄风皱皱眉:“有些人是这样的。”
“彪哥!能看见我吗?!”说话间,斑斑已经退到了墙边,蹬着笼子往上蹦。
在丧彪的角度,只能看见斑斑的胖脸,在绿光中不断地升起,落下,又升起,又落下。每次出现,都定格成乱七八糟的形状。
“好了,斑斑,不要跳了。”丧彪没眼看:“你还好吗?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我还好!”斑斑又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人只捏捏我,就让我随便玩了。”
“不过......”斑斑想起了后腿上的刺痛,还是闭上嘴巴没有讲话——毕竟,人误伤了自己之后,也献上了香喷喷的条条来赔罪。现在再告状,似乎显得很没有猫德。
“不过什么?”
“没事,对了!邦邦怎么样了?邦邦妈妈也来过这里!”斑斑想起和自己一起来兄弟,有些思念,也有些心酸——妈妈只接走了邦邦,把他剩下了。
“邦邦没事。”这里显然不是拉家常的地方,丧彪来回看了一圈:“先说说怎么救你!”
救我?
斑斑有些发愣,毕竟,他来到猫猫改造中心一整天了。这里有吃有喝有得玩,除了见不到玩伴,让他有些思念之外,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
大概是听错了,是来“接”我吧?斑斑这样想着。
“斑斑,听得到吗?”没听见斑斑的回应,丧彪有些急了:“我们过不去,你有办法出来吗?”
“哦,那要等一等。”斑斑昂起脑袋,仿佛这样丧彪就可以听得更清楚一样:“人去嘘嘘时,我就可以跟着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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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你为何如此烦躁?”
菜头看着尾巴甩上天的狗崽,有些懵懵:“怎么,不想让我给你舔毛吗?”
狗崽像是听懂了一样,扑到菜头身上就是一通乱舔。
“停!住嘴!你这叫......没大没小!”菜头四脚齐上,才撑远了那个热情的狗头。
自从菜头灵光一现,把尾巴给狗崽当奶嘴嘬之后,狗崽便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变成了菜头的小跟班。
狗崽叼着菜头的尾巴,亦步亦趋,乍看之下像个放大版的鼩鼱,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但是,跟着菜头嘬尾巴,总好过它一直哼哼唧唧,扰得猫猫不得安宁。
“要给小弟起个名字。”菜头皱着眉头:“蓝波,你知道的多,你帮我想一个吧。”
“你叫菜头,他就叫葱头喽。”
亏得有菜头让狗崽安静下来,蓝波从紧急补觉中醒转,整个猫都神清气爽不少,倒也有心情和菜头胡咧咧。
“葱头?不好,葱臭臭的。”菜头有些嫌弃:“虽然小弟也臭臭的,但是,是猫猫不讨厌的臭。”
“臭......汪、臭!”狗崽也卷着舌头,学菜头讲话。
菜头正绞尽脑汁想名字的空档,剑仔和曼巴回来了。
“怎么样?”蓝波问。
“没见到。”曼巴摇摇头。
这已经是她和剑仔第三次去看邦邦了。邦邦妈妈一反常态,没有出门捕猎,而是一直守着邦邦。他们喊叫也听不到回应,只能隔着窗帘张望,隐隐约约瞄到些邦邦蜷得紧紧的轮廓。
“也不知道彪哥他们怎么样了。”菜头叹气。
“放心,一对一,丧彪没问题的。”蓝波嘴上这么说,还是不自觉地跟着菜头,叹了一口气。
“那斑斑呢?”菜头又问。
蓝波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去看沉下树梢的红日。
邦邦那里到现在也没有进展,猫猫们空有一腔担心,却帮不上半点力气。
等待让时间显得漫长,也让风吹草动变得惊心动魄。
剑仔深有体会。他每隔一会儿便要催着曼巴,一起去看邦邦。不然便一次次窜上最高的树,眺望丧彪离开的方向。似乎他只要让自己忙起来,便可以让时间走得快一些。
“我去找彪老师。”曼巴突然开口:“玄风的爪爪有血腥气,顺着味道,我能追踪到她。”
剑仔猛地站起身:“我一起!”
“胡闹!”蓝波下意识反对,却找不到斥责的理由——他实在厌倦等不到消息的时间。
“我也去!”菜头也翻身而起,却被狗崽叼住尾巴,走不脱:“小弟,你松开嘴!”
“你要带狗崽,蓝波也要留意邦邦的情况,只有我和剑仔可以去。”曼巴显然并非冲动行事,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我们一路走,一路留标记。”曼巴看着蓝波:“就算找不到彪哥,也一定能回来。”
蓝波张了张嘴,阻拦的话刚想出口,却拐了个弯:
“你们要保证,夜里赶路,天亮之前,就往回走。”
“否则,到了中午,太阳就太烈了。”
-
“玄风往这边走了。”曼巴在路口嗅嗅,指向一个方向。
“可是这边,彪哥的脚汗味更重一些!”剑仔顺着气息走了几步:“不信你来闻。”
曼巴过去仔细嗅了嗅,看着岔路,陷入沉思。
一般来说,脚汗味重,往往意味着是更新鲜的痕迹。然而,丧彪脚汗味重的区域,却没有玄风留下的气息。
按着气息的痕迹分析,丧彪和玄风先走了一程,而后,丧彪又独自走了另一条路。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分开?玄风在这期间怎么样了?曼巴不语,只是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
“曼巴,我们走哪一个?”
“这边,跟着玄风。”
“为什么?你不去找彪哥吗?”
“我们找彪老师,是为了救斑斑,不是吗,剑仔?”
“你终于说出口了。你这是认为,彪哥不会却救斑斑吗?”
“你相信丧彪吗?”曼巴突然问,异色的眸子在路灯下闪烁,盯得剑仔眼神一滞。
“我当然相信!彪哥走的路,才是救斑斑的路!”
“可是丧彪说他不知道路。”曼巴一针见血:“或者,你认为,他撒谎了吗?”
剑仔语塞——如果丧彪知道路,那么,丧彪便撒了谎。如果丧彪不知道路,那么,丧彪为什么会单独离开。他把玄风怎么了,难道?
剑仔不敢再想下去,他执拗的抬头:“玄风知道,或许,或许玄风告诉了他。”
“那玄风为什么要带他先走一条路,再告诉他另一条呢?”
剑仔愣住——他确实想不明白。如果玄风想要救斑斑,难道她会先带着丧彪走一趟错路,再让丧彪独自过去吗?而如果玄风不想救斑斑,被丧彪半路发现,丧彪从玄风口中听到的路,会是正确的方向吗?
“想明白了吗?”曼巴催促:“夜已经深了。”
“我还是要走这边。”剑仔纠结许久,抬头:“至少我可以顺路找到彪哥,彪哥,他、不会害我的。”
“那你记得留标记。”曼巴看着渐沉的圆月,眸子闪了闪: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