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映绾回过头,看着逐渐要追赶上的家丁。
她知道,若就此罢手,必然是会被抓回去的结果,若是求一求那个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尽管他是那样冷漠,对她又是那样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萧映绾咬着牙,不顾脚上的剧痛,踉跄着站在那马车的前方,张开手臂,拦住那马车的去路。
萧映绾站在街道中央,对着车内的人大声道。
“夫君!绾绾有事求您...求您帮帮我。”
驾车的小厮,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紧紧拉住缰绳,终于在离萧映绾还有一尺的距离停下。
雪夜中,小厮看不太真切,怎么大半夜地会有女子站在街中央,对着马车之中的人喊夫君?
他知道他家大人颇受欢迎,经常受京中贵女追求,可这么奇特的追人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发生何事?”
车内传来一道清冽又冷润的声音。
“家主,有人拦住我们去路。”小厮回到。
萧映绾听见,那正是她夫君的声音,大理寺少卿,江家家主江遇。
萧映绾的手仍未放下,好像担心,这一放这马车就会离她而去,而江家的家丁也恰好在此时赶过来。
一群人举着火把,看到萧映绾站在雪中,也不顾发生了什么,带头家丁只记得今夜夫人下的命令,看好少夫人,绝不可让其出府,否则家规伺候。
尽管加强了守卫,还是让少夫人跑出府,现在见人就近在眼前,哪还顾上别的,带头的上前大吼,“快!将少夫人抓回府!决不能让她再跑了!”
那家丁见能将功补过,不忌尊卑,上前就将萧映绾按在雪中。萧映绾本就畏寒惧冷,在被那些家丁死死地按在雪中,凉意好似顺着骨头缝往身上钻。
千霜惊呼,“郡主!”她拼命想将萧映绾从那些家丁手下挣脱开,可最后连自己也被按下。
萧映绾此刻心里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马车之中的那个人身上,她借着机会朝马车内的人道:“夫君,是我,我有要事要禀,爹爹危在旦夕,求您让我去见他一面。”
话语间落下,只见马车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人来。
借着隐隐火光,尽管微暗,可仍能看清楚那人身材颀长,一袭月白的长袍,从容地从马车走下,清冷的气质好似要与这风雪融为一体,可走近,看清楚那人的容颜,却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剑眉星眸、高鼻、薄唇,五官像是上天亲手雕刻出来,一切都好看得那样恰到好处。
萧映绾看向江遇,他深夜归来,想来是办完公下值。她在心里轻轻叹息,这个成了亲一年多的夫君,从不曾与她同榻而眠,也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在外人面前,她与他相敬如宾,可到了内宅,萧映绾知晓,她连见上他一面都很难,更别提夫妻情分。
若不是郡主身份压着,萧映绾怕是在江家的日子要无比艰难。可她又能怎样呢?若不是当初的一见倾心和一腔孤勇的爱慕,她也不会嫁给他,尽管他那样冷,她也仍然不后悔。
“住手!”江遇喝止住江府家丁。
他眉间微蹙,良好的教养,让他看不惯一群男人对一个弱女子动粗。
江府家丁借着火光,认出江遇,纷纷跪下施礼,“参见家主。”
江遇冷声,“起来。”
千霜将萧映绾扶起,萧映绾看着深夜归来的江遇,仍旧是一副清风霁月、矜贵高雅的模样,而自己现在确实狼狈至极,心里十分不自在,什么时候,她抖应该是体面的。她顺手拂过凌乱的鬓发,抬眼望着他。
江遇终于看向她,萧映绾看到他眉心微蹙,大概是恼怒,他的妻子在雪夜逃出家门,被家丁追赶,撞在他面前。
可她心里还是隐隐地期待,希望能够用两人为数不多的夫妻之情,帮她这一次。
“上车,你们散了。”
江遇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上了车。
一句话让萧映绾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一次她赌对了。
江遇任大理寺卿,对于镇国公战败归来一事,不可能不知,想来今日他这般晚下值,也定是因为此事,若是再向他打听一番,圣上的处置,他知晓也未可知。
车内温暖如春,千霜为萧映绾搓着冰凉麻木的双手。萧映绾低下头,心里思绪万千,想要开口相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可她还是很不安,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爹爹伤势,还有战场上的事情。
北境的战场,爹爹打过不下数十仗,从无败绩,爹爹对哪里的气候、地形、敌方军队了如指掌,为何又会这场仗败下阵来,实在是让人不解,只是担心,圣上会作何处置。萧映绾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遇,又垂下眼眸。
“天亮,圣旨就会下,你要有心理准备。”江遇的声音响起。
萧映绾听见江遇告诉她要有心理准备,这是什么意思?
“圣上会怎样处置爹爹?”
江遇的抬眸冷眼看向萧映绾,“圣上未下旨意之前,无人能够揣测圣意。”
萧映绾看到江遇疏冷的眼眸,那是她熟悉的情绪,他厌烦她。她知道的,他能告诉她这句话,已经是好意了。
她不应该得寸进尺想要探听得更多,毕竟他从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
今夜婆母已将此事蹊跷利害关系说与她听,保护江家不让她出府没有错,可江遇更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更知晓此时带着她去公主府,会为他为江家添上许多麻烦,可他还是带着她去了。
他又将圣旨一事提醒她,他已经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
她又能奢求什么呢?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萧映绾看着公主府灯光如昼,上下步履匆匆,没有挂白,她不顾脚上伤,下了马车,疾步走向主院。
推开门,看见侍女端着一盆血水出门,萧映绾往内室走去,整理好忐忑的心绪。
她看见赵昭正坐在床头,握住一个人的手。
“母亲,爹爹如何了?”
像是怕惊扰了床上人的休息,萧映绾问得小声,赵昭转过头,见是萧映绾,擦了擦眼角的泪,“绾绾,你回来了?快跟你爹爹说几句话吧。”
赵昭知道萧慎这一次挺不过去,为了不给绾绾留遗憾,她才差人去传信。
江遇坐在外间,赵昭有些意外竟然是江遇送绾绾过来。
萧映绾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慎,他紧闭着双眼,身上缠绕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来。
“爹爹...”
良久。
萧慎才努力睁开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萧慎嘴角涌现笑意。
“绾绾,爹爹无碍。”
萧映绾点点头,“爹爹,你快些好,等你好了还要带绾绾骑马呢。”
“好...”
萧慎知晓自己已经是弥留,能够在死之前还能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已然无憾。只是担心这一仗,又会给女儿和长公主带来怎样的变故,他思虑良久,只想他只想保女儿与妻子在往后的时光无虞。
“绾绾,江遇对你可好?”
萧映绾点头,“他待女儿很好,今夜就是他带我来的。”
萧慎看见自己女儿嫁了个神仙一般的郎婿,江遇此人才华横溢,将来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大有作为,而成亲一年,几次接触下来,看着将江遇与绾绾相敬如宾,也算放下心。
又艰难地从枕下摸出一封信笺交给萧映绾,“答应我,一定要亲手呈到圣上面前,此信可保...呕...”
萧慎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床褥,看上去触目惊心。
“爹爹!”
萧映绾的呼唤,让赵昭与江遇走进来。
萧慎吊着最后一口喘息着,“此信可保你和你母亲无虞,务必...务必,呈至...呈至圣上跟前...”
萧映绾握紧手中的信,“爹爹放心。”
萧慎最后看了一眼赵昭、萧映绾,“阿昭...绾绾...你们...好...好...活着...”
“爹爹!!”
“公爷!!!”
一屋子的人纷纷跪下,大宣的一品镇国公,那个战功赫赫镇国公,就这样因为一场败仗伤重难返,撒手人寰。
萧映绾无法相信,从小宠爱她的爹爹,怎么会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她甚至流不出眼泪来,她真的很想为爹爹哭一哭,可是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灵堂被慢慢搭起来,皎皎一身素白,跪在堂前。
手中的信是爹爹最后的遗愿,眼前除了江遇能够抵达天听,无人能够帮助她。
萧映绾捏紧手中的信,来到江遇身前,还未从父亲去世的悲伤中缓和过来,就要去求眼前这个人。
“夫君,送信一事,还请拜托您,此事关乎母亲,我不想爹爹带着遗憾走。”
江遇冷眸看着萧映绾,“萧映绾,你真的觉得,我会对你言听计从?”
萧映绾听见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她抬眼,含泪望着江遇,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底那点仅剩的自尊,告诉自己,萧映绾,你不该再求他了。
他今夜能带她来这里,已然对她很是照顾,她也不应该为家里事情,不断麻烦她。
她收起自己的委屈,抬眼看着江遇,“夫君,若不方便,那我便不麻烦夫君。”
江遇仍旧坐在椅子上,想要看着萧映绾会作何?
萧映绾知道不能再耽搁,若是不能在天亮下旨之前,去皇宫送信给皇帝舅舅,那她和母亲,就会是另外一种下场,这绝对是爹爹不愿意看到的。
萧映绾不愿再多想,她公主府一应事宜安排好,去后院牵出一匹马,直奔皇宫而去。
江遇坐在马车中,看着萧映绾离去背影,无人知晓,他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
到了皇宫,看到门禁森严,萧映绾知晓,若是以普通的理由,一定不能惊扰禁卫军开宫门,甚至还会被论罪,要怎样才能让宫门打开,顺利见到皇帝舅舅?
萧映绾将怀中的密信掏出,上面尤带有爹爹的血迹,写着圣上亲启,这封信用火漆封得完好,圣上亲启前任何人不得开启。
如今萧映绾也就只有赌一赌,这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爹爹说这封信能够保她和母亲无虞,若是此次兵败真实情况呢?
想到这里,萧映绾翻身下马,双手托举这封染血的密信,高声喊叫。
“臣女有紧急军情密报,还请圣上亲启。”
“臣女有紧急军情密报,还请圣上亲启。”
“臣女有紧急军情密报,还请圣上亲启。”
一声声刺耳的喊叫,直到萧映绾的嗓音喑哑,宫门终于开启。一个小太监将萧映绾领至御前,她终于在御书房,见到大宣皇朝的皇帝,宣帝,赵珩。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里衣,坐在龙椅上,“是你在宫门前叫嚷?”
萧映绾跪在案前,“是。”
“你说有紧急军情密报?”
“是。”
“呈上来。”
小太监将那密报呈到皇帝手中,萧映绾看着皇帝亲手打开,终于放下了心。
皇帝看完后,只说,“回去吧,孩子。”
萧映绾磕了一个头,慢慢退出殿外。
快到门口的时候,皇帝问,“为什么不替镇国公辩驳?”
萧映绾回头,“是非功过,自有评说,圣上也有圣上的难处,臣女不愿置喙。”
赵珩看着萧映绾,刚没了父亲,又能冒险用计将信送到他手上,实属不易。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坚韧的品质。
宣帝道:“你是个明白事的孩子,回去吧。”
萧映绾归来的时候,天色快亮,她想哪怕父亲的密信,能够让圣旨改变万一也是好的。
天色泛白之时,公主府进了一众羽林卫,又从后面进来一位内室监。
赵昭与萧映绾都认得,那是圣上的贴身太监,李德。
李德手里拿着圣旨,走到院中,扬声道。
“云阳长公主赵昭,朝月郡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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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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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