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装故事 第56章 “爱”

“爱”

女孩独立生活的第一天，就去了“人工生命养殖基地”看宠物。

工作人员原本以为她是顾客，热情地接待了她，向她一一介绍品种，黑的、白的、无花纹的、有花纹的、有翅的、无翅的、四足的、有尾的……直到问起她有没有什么特殊需求，女孩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她发声系统有问题，说不了话。

“啊……”工作人员表情非常同情，“这可能饲养起来会有一定困难。毕竟这些生物都是天然生物，不像电子AI，可以用插入芯片或联上云端网络的方式输入指令。大多生物还是需要饲主用声音和它们建立关系。——但是如果您有需要……”

女孩摆摆手，用显示板告诉工作人员，她今天只是想来看看，也许哪天身体没问题了，会来领养一个。

工作人员继续向她表示同情：“这是出生就有的问题吗？”

女孩用显示板回答：是的，而且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暂时没有办法修正。

工作人员点头：“无论科技怎样进步——哪怕再过一百年、一千年，恐怕也无法完全避免我们的身体出些莫名其妙的小故障。”

女孩耸耸肩，转回身，看到眼前的玻璃仓房内有一个外表异常漂亮的人工生物。外形和女孩以及工作人员非常接近，毛发是纯天然的，却闪着钨金般的金属光泽。女孩愣了一下，情不自禁迈步靠近欣赏。

那个生物原本躺在木板上，看到女孩，也惊讶得站了起来。生物比女孩还高一头，向前走了一步，将手按在玻璃板上，像天空一样宝石般的瞳孔望着女孩。女孩甚至觉得它眼睛似乎会说话。

女孩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工生命。她用显示板向它问好，它却视而不见，只盯着女孩的脸看。女孩尝试和它沟通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不能发出声音确实不行。她向工作人员道别，这次她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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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女孩又急匆匆回到养殖基地。工作人员表达歉意：“真是非常不好意思，特意请您来一趟。”

女孩用显示板表示没事，还画个笑脸。工作人员将她快步领到上次女孩见过的人工生命面前。

几天不见，女孩惊讶的发现人工生命变了个样子。皮肤比原来白了，皮下隐隐看到青红色的纹理。头发变短了，变得有点焦黄，下巴上还出现了些青色的东西。

女孩问它怎么了，工作人员无奈：“它想从这里逃出去，被电网击中，受伤了。——原本电网的电量不会让它们受到致命伤害，但它拼命想往外跑，被电击中一次又一次，所以伤得比较重。”

女孩忙问不要紧吧，毕竟人工生命和他们不一样，很脆弱。工作人员点头：“得到了及时求助和治疗，现在暂时没事了。”

女孩又问为什么把她叫来，她能做什么吗，工作人员道：“说起来这话有点难以启齿，我们收集数据经过计算，最大的可能是这个人工生命‘爱’上你了，所以才想要逃出去，是想去见你。”

女孩愕然片刻，显示板上问：爱？什么叫爱？

工作人员无奈：“这个解释起来有点抽象，简单说就是看到特定对象时，这些生物的呼吸、心跳、血压都会产生变化，会渴望和对方交_配、繁殖后代。”

女孩又愕然：什么叫“繁殖”？

工作人员回答：“淑女小姐还是回去自己检索学习比较好。总之，是一种咱们不具备的能力。”

女孩表情更惊讶，工作人员解释：“毕竟咱们只是‘人形智能’，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全由女娲母机随机生成。——你出生时难道自带芯片上没有记载吗？——这世上原本是先有‘人’，才有模仿着它们而生产出来的‘人形智能’，也就是我们。而我们所有语言和肢体行为都是对‘人’的致敬和模仿，我们的表情或反应——无论是歉意、惊讶、谦虚、笑容、哭泣、尴尬——全是计算出来的结果，不是自然反应。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人’不再适应于生存，被大自然淘汰，后来灭绝。而现在这些‘人形生物’，都是人工培养基地由残存的人类细胞小心翼翼培育出来的，虽然不是真正意义的‘人’，却具备‘人’的一切自然能力……”

女孩忙表示，这些基础知识她也知道，她惊讶只是电脑计算出来的结果，觉得这里她应该表现出惊讶。

他们交流时，那个“人形生物”醒了，转头看到女孩，原本灰暗无神的眼睛顿时有了光亮，整张脸的神情都飞扬起来。不需要语言或信息传输，女孩也能看出“它”的欣喜和快乐。

女孩转头向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解释：“这是它感情的直接表达。因为它‘爱’你，所以看到了你就感觉到快乐。”

女孩显示板上问：这是它的大脑计算出来的结果？

“不。”工作人员解释，“这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也许也是计算的一种，但这种计算方式，咱们的电脑以现在的计算能力还无法模仿。”

工作人员说话间，“人形生物”已经下了床，走到女孩面前，将手按在玻璃上，目光有些忧伤望着女孩。女孩看了它一会，学着它的动作，将手也隔着玻璃按在它手上，人形生物表情顿时愉快起来。

女孩忍不住也笑了，虽然她的电脑根本计算不出来现在为什么要笑。她转头向工作人员比比下巴，工作人员点头：“这是它的‘胡须’。‘生物’和咱们不同，他们的细胞会在一生之中不断生长和替换，这只是‘生长’的表象方式之一。”

女孩着迷地望着那些“胡须”，甚至想伸手摸一摸。她在显示板上写：“人”真神奇。

工作人员说：“是啊，这也是我们再次将您请来的原因。”

女孩转头望着他，他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基地由衷希望您可以领养这只‘人’。”

女孩露出不解神情。

工作人员解释：“无法用您自己的发声器官，也可以暂时用外设代替，或者使用其他方式沟通，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根据基地的计算，对于这只‘人’来说，如果不能生活在您身边，恐怕它生命都会出危险。出于对‘生命’的保护和人道主义考虑，我们希望您能收养它，否则就只能让它安乐死，避免它再做出过激反应，会伤害到自己，更加痛苦。”

女孩显示板上写：要让它死？多可惜啊！它很漂亮啊！

工作人员解释：“这也是为了保护它们免受更大的痛苦。何况它们是由人工制造出来的，和真正的‘人’仍然有区别，我们皋陶母脑上记载的‘人权法案’于它们并不适用。”

女孩说：可是它有“人”的表情，看起来多么鲜活，比咱们都要更鲜活，它应该听得懂语言的，跟它说，不要让它再伤害自己了，行吗？

工作人员解释：“表情是它的自然反应，不是后天计算的结果，而且和我们计算方式不同，我们无法复制，也无法解释。我们还没有和它建立后天基于理智的联系，沟通不可行。我们基地方出自法律等计算出的结果就是这样，请您尽快做出决定，是否要领养它？”

女孩沉默良久。

郑重摇了摇头。

她显示板上显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还是决定发声系统修好了再领养人工培育生命，能省很多麻烦。

工作人员点头表示理解：“我们尊重每一位客人的选择。”

女孩要走时，忍不住又折回去看了看那个“人形生命”——虽然她的电脑无法解释这个行为是出自什么样的计算——“人形生命”将整个面部都贴到了玻璃上，满脸急切而悲伤的神情，向她伸出手，似乎在召唤她，渴望她回心转意，走回它身边，回应它，带上它，和它一起共同生活。

女孩转身走出培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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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女孩时不时就会把那个罕见漂亮的“人形生命”外貌、表情和动作，调到短期记忆存储中慢慢回味——毕竟她是人形智能，除非从母脑中彻底删除，否则永远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只是她检索了所有云端数据，仍然无法计算理解：“爱”，到底是什么？

《“爱”》

2022-6-2

端午节完全不应景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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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