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装故事 第13章 知识芯片

“不能再便宜了。”工作人员摇摇头。

“这可是我拼命打工，攒了二十多年的钱啊！”面容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老了起码十岁的父亲脸上显出急切表情。

工作人员紧抿着嘴唇，已经不想说话，伸手企图将父亲拔开到一边。父亲只得微驼着背，满脸恳切：“再帮帮忙啊，大哥，再帮帮忙吧！我孩子都十多岁了，眼看着就要开始工作，还不认识字……”

工作人员冷冷道：“知识芯片的价格又不是我们标的，国家法律规定、明码标价在这儿摆着呢，看不到吗？”他伸手指着门口的牌子。“一分价钱一分货，你这三十万块，只能换三千个字！”

父亲恳切道：“只认识三千个字，不相当于文盲吗？这样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大哥你帮帮忙、帮帮忙，我已经苦了一辈子，实在不希望孩子再走我的老路……”

工作人员冷冷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你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高声道：“下一位！”

“等等！等等，我……我要。”父亲低声道。

工作人员白他一眼，递给他一张单子：“三千字的知识。”

父亲接过看了一会，双手颤抖：“怎么……怎么只有三千个汉字？没有作文、没有造句、没有阅读……阅读能力也没有？？怎么和我那时候比……又变少了？”

工作人员心不在焉：“知识的价码年年变，今年是这样，明年就是那样。何况国家掌握知识的人越来越少，知识当然越来越贵，物以稀为贵嘛。”

父亲颤声道：“数学呢？数学……加减法的知识都没有吗？”

工作人员不耐烦：“那都得另算。”他递给父亲另一张单子：“不然你申请这张数学基础知识芯片，可以学习到最高三元三次方程，也是三十万。”

父亲急切：“可是不认字的话，这数学——”

工作人员不耐烦打断他：“阿拉伯数学是送的。”

“可这不认字……”

“那没办法了，读不懂文件也白瞎。不如选语文。”工作人员拿走旁边的杯子抿口水，“而且我告诉你，学点语文能签名能看收据，就能干体力活了，学了数学，不做生意也没啥用，还是先选语文的好。”

父亲颤声道：“也……也就是说，如果想学会数学……还得再交三十万？”

工作人员不耐烦了：“三十万就学数学？我说的是‘三元三次方程’！还想学数学？——不止数学，就连你这边语文学到写文章和阅读理解，没有一百万也拿不下来！——这可是知识、知识你懂吗？知识是无价的！能让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也能得到这种东西，付出点钱怎么了？”

父亲颤抖道：“我——我年轻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工作要员不耐烦的打断他：“都给你说时代在变！别说你年轻的时候了，古代人根本没有知识芯片，他们想要学知识，虽然收费便宜，可全都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认！一学学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学回来一点点知识！你想想那是什么效率！——现在的人生活多美好啊，什么也不用学，插上芯片，下载知识，十秒钟不到，嘀，到手了！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转动手里的公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收回去了！后面还有别人呢！”

“我……我……”父亲踌躇，“要。”他别无选择。

“要语文还是要数学？”

父亲心一横：“语、语文。”

工作人员给他单据，他一一画勾，最后按下手印。工作人员交回收据和单据的复件，带着一个灰朴朴的信封，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着张闪着金绿色光芒的小小电路芯片，一边递给父亲一边道：“每张芯片只能用一次，使用之前千万要确认清楚，一旦使用不退不换。”

父亲赶紧接过，攥在手里喃喃重复：“三千个字……只有三千个字……”听工作人员大喊：“下一位！”

他身体被人推了几下，只得让开位子，身后一位穿着天鹅绒凡尔塞套装的中年人坐下，缓缓从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冷淡道：“法律专业知识。”

工作人员立即换了一张笑脸：“张总，又给您家小姐买新的知识芯片来啦？”

“是啊。”那中年人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没什么皱纹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起码十岁，“她说当医生当烦了，想换律师做做。”

“好哩！”工作人员拿出一套表格，那中年人优雅的握着笔画几个对勾，递上银行卡。工作人员接过：“五千万！好哩，这是您的收据。”还有一个嵌金边的黑色信封，打了石蜡的表面反着柔和的光。看外表就知道，里面装的一定是高级知识芯片。

旁边的苍老父亲突然扑上前，一把抓过黑色信封转身就跑。凡尔塞套装优雅中年人怔了一下，工作人员反应快，马上大喊起来：“他抢知识芯片！他抢知识芯片！”

父亲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六个五大三粗的保安一拥而上摁倒在地。那父亲紧紧攥着信封，保安连扣再扳，强行打开他手指拿回信封还给凡尔塞中年人。凡尔塞中年人也不惊慌，接过信封装进口袋，冷冷看了一眼被保安压在地上的父亲，道：“也怪可怜的。”整整衣领，在助理的护送下自顾走了。

这场骚动连经理也惊动了，小跑着从柜台里出来，半弯腰送凡尔塞中年人出门，转身对衣着凌乱的父亲叹口气：“你抢这个也没什么用，人家大小姐是从基础知识、中级知识、高等知识、专业知识这么一级一级学上去的，你只抢走最尖端的知识有什么用呢？插上也读取不了。”

父亲不动，也不回答。经理扶着他起来，道：“幸亏这是张总，心胸宽大，不然别说你，就连我们也得受牵累。”一边说一边扶着他走出门外，道：“你也别灰心，再努力工作几年，有了知识，赚钱就容易多了，很快就能买到下一张知识芯片了。别着急，啊！人生很长，慢慢来嘛。”在父亲肩上拍了两下，转身回到门里。

父亲踉跄走了几步，坐在台阶上，双手无助地抱着头。许久，他才又重新站起来，驼着背、低着头，拖拉着脚步慢慢往家走。

他的孩子还等着知识芯片。

想到什么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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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知识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