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天阁。
送完北苏,苍情又带着容千返了回来,容千带着几分好奇踏进了云渺天阁,看见满院凌乱的剑痕震惊了。她嘶了一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样密集又深刻的剑痕将院落切割得乱七八糟,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却好像是在昨天留下的痕迹。简直触目惊心。
这里是少帝的居所,不过哥哥从前并没有住在这里,这里的上一个主人,就是她的母君玄凌帝神。玄凌帝神实力深不可测,最闻名的就是她那一手能够荡平九界的回连剑意,而在帝神还是少帝的时候,就在云渺天阁修炼。
容千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剑痕,掩饰不住地心惊道:“难不成——这些都是母君少帝时挥出来的?”
这场面实在是有点惨绝人寰,足以窥见当年之人修炼起来不眠不休的拼命,这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至少容千自己绝想象不出,要以多大的毅力才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此时她升起了一丝庆幸:还好她出生得晚,躲过了少帝之位。
庆幸之余又有了点淡淡的心疼,虽然母亲陨落时她还未记事,她的脑海中还是隐约有一个温柔且强大的身影,母君的强大却是用这些代价换来的,最后还是死在了天道之下。
院中剑痕最浅的还是这棵最茂盛的梨树,毕竟梨树能够生长,想必在生长的过程中慢慢修复了一些剑痕,使得剑痕变浅了。容千仰天看树上的梨花,与满目疮痍的树干不同,这花开得十分繁茂,白花掩映在绿叶间,绿白分明,生机勃勃。
容千心头不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知这树能不能长出梨子,也不知母亲有没有吃过这棵树上的梨子。
苍情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些剑痕上,他四处走了走,环顾四周,而后目光对准了屋顶上的某个方向,又转向院中一处,闭了闭眼,似是在感受什么。片刻,他得出结论:
“新霖来过。”
容千又是一重震惊,目光望向父亲,而后又有了几分好奇。
“新霖?真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从血缘关系上说,新霖还是她的祖父呢,只是新霖的身份注定和不可能帝君这一脉联系在一起。犯下重重罪孽的新霖是仙界人人喊打又让人无比忌惮的反叛,他的形象似乎永远同邪恶,强大,神秘联系在一起,叫人痛恨的同时又有一种好奇——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不知是何面目。
苍情抬眸望了一眼梨花,轻叹:“新霖与北苏恐怕已经见过面了。”
容千想不明白,北苏什么都不记得了,新霖看样子也没有对她做什么,这样带着无尽陌生与平淡的一面深究起来不知有何意义。又或许——这一面本就有新霖的阴谋在推波助澜,成了棋盘上一枚看不出走势的普通落子,却是推向大局的其中一个步骤?
她不解地蹙了蹙眉,小脸一皱,陷入思考,“是新霖的阴谋?”
苍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一面大概只是一个意外,不过新霖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寻常。”
他想了想,转过身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君白!”
苍情刚好转过身,看见了对他怒目而视的墨云,惊讶地挑眉,“你竟这么快找到这里,倒叫我有些意外了。”
墨云微微喘气,紧紧盯着苍情,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他咬着牙道:“君白,我还是晚来了一步。”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肆意妄为吗?”
说着,墨云上前几步,看着苍情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神上,到底在哪里?”
苍情目光一冷,“这仙神界不是她一人的仙神界,与其把希望强加到别人身上,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做才能应对这场危机。毕竟——每一个仙神,都是仙神界的一部分,不是吗?”
“可她终究是个帝君,”墨云垂眸道,“天道赋予她无限制的修炼资质与帝君之位,就注定了她必须为仙神界付出。若非紧要关头,她就是躲到地老天荒又有何妨?你,我,这么多仙司,总能守住这仙神界,可如今九界将倾,她又能躲藏几时?”
“那便去找吧,”苍情神色淡漠道,“你们尽管去找她,找到了,你们的仙神界有了帝君,你们的九界有了帝神——”
说到这里,苍情顿了顿,神色中带了一丝嘲讽,“危机——就迎刃而解了。如果,你们能找到的话。”
说罢,看也未看对面一眼,苍情拂了拂衣袖,牵着容千径直离开了这个地方。
墨云怔然站在原地,看着满院的剑痕,紧绷的面色微动。
……
今日风月楼的浮生园说的是十万年前那战神峣起和一不名仙子的爱恨情仇。
浮生园园如其名,是一个实打实的花园,园里开满了梨花,据传仙神界喜梨花的风气源自某任帝神,花瓣洁白无瑕,每到盛开如雪纷落,高洁无比,如若仙神们最是推崇的白云。因而仙神界最常见的就是梨树。当然,或许还存在一种可能,是因为梨树的果实清甜多汁,滋味尚佳,只是仙神绝不愿承认这些口腹之欲,因而就只说梨花本身。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激起片片梨花飘落,如同一片片梦境演绎着说书人口中不同的人生百态。
台下看客面对着说书人坐着,姿态各异,全凭喜好。若是听得尽兴,心满意足,便可以在梨树枝丫间挂一颗灵石。据说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在客人悉数离去之后能看见满园挂满了五光十色的灵石,如同星辰悬天,蔚为壮观。
“说到这仙子,只知是一名花仙,名唤流岚,微末小仙,却是英勇非常,奈何对面乃是峣起神上,二人对战场面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最后流岚仙子终究是技低一筹,被峣起神上活捉了!”
“……却说这流岚仙子不得了,铮铮硬骨,面对仙神界的酷刑却面不改色,受尽酷刑,却未吭过一声!峣起神上目光如炬,心似明镜,正暗自欣赏这样的风骨——”
“……要说,流岚仙子也算是个美人儿,受到那样的折磨,峣起神上自然心生怜惜。可惜啊,二人是敌对阵营,那可真是叫人无法了!”
听到精彩处,北苏随着众人的喝彩声也拍掌叫好,场面十分沸腾。
北苏听书正听得入神,同众人一起喝彩,却没注意到腰间的铃铛细微地晃了晃,发出了微微的声响,隐没在嘈杂的喝彩声中。
……
混乱,鲜血,每一寸土地上都是黯淡又破损的规则印记,混合着杂乱的灵气——仙人生来便以灵气化为肉躯,待到生机断绝时肉躯又复散作灵气归于天地之间。这种杂乱而又萦绕不散的灵气昭示着无数人在土地上的消亡。
尚在少年,未经世事的流岚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便是以这种**裸残酷的外形出现在她的面前。
灵气与灵气的碰撞造成无数爆炸的冲击,震得人耳鸣心慌。
彼时她就像清晨带着露珠的鲜花,美好而鲜嫩,晶莹而澄澈。在战场的风吹雨打后,坚毅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悲痛,一种沧桑刻在她满是伤痕的身躯上,每天双目所见唯有一物:死亡。
她心痛于这么多人的牺牲,却又不得不重振精神,带着更多人奔赴战场迎接随时可能到来的消亡,就像天边挂的残阳,惊心动魄又惨痛凄凉。
日日的煎熬让她无暇回望过去,也看不见未来的尽头,被俘的那一刻,流岚闭上了眼睛,竟感觉了到一种解脱。
“将军,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花灵!”
流岚被两个仙神按住,没有睁开眼睛,耳边传来的呼喊逐渐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渐渐靠近。头顶传来有一道沉郁的声音:
“花灵,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流岚莫名觉得,这嗓音本应活泼而张扬,却在这场战事中染上了沉重。
她睁开眼睛,抬头看面前的男人,英朗的下颌,嘴唇微抿,鼻梁高挺,严肃而微微关切的目光从上往下与她相对。
她微微垂眸,沉默了半晌,而后才用微哑的声音回答:
“流岚。”
对面的男人带着一种并不相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流岚?”
流岚沉默不语。
良久,对面才轻轻笑了一声,道:“好,流岚。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峣起。”
她抬眼,猛然撞见他眼中炽热的目光,并非对着她,而更像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期盼,对于战争结束的势在必得。她不由怔了一瞬。
峣起偏头,错开她的目光,道:“把她押进囚芳狱。”
……
一方砚内的格调随主人,墨云从凡人成仙,秉持的依旧是凡人时的趣味,一丛修竹旁放了一个棋盘,一方石案,石案上还有一把琴。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竹塌,墨云那修成精灵的云裳仙子就常常卧在此塌安眠,竹叶在熟睡的面庞上投下光影,透出几分安逸。
一片竹叶缓缓落下,打了个旋贴在了花仙沉睡的脸上,轻薄的竹叶扫过脸颊令花仙睡梦中感觉微痒,本能伸手摸上脸,摸到竹叶后竟清醒了几分。
“唔……”
她不情愿地半睁开惺忪的双眼,撑起身半坐,然后发起了呆。
墨云正好回来了,他朝着素铃走过来,看见素铃又在睡觉,脸上闪过无奈。
“怎么又不好好修炼了?”
素铃彻底睁开了眼睛,看见墨云那张脸,愣了一下,喃喃道:
“好怪,刚刚梦见你了。”
墨云的脚步一顿,眉头微挑,“梦见我了?倒不知在你梦中我是好是坏?”
素铃眨了眨眼睛,“神君……自然还是好人。”
才不是,梦里的神君坏透了,要把她押进大牢,定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她寄人篱下,自然要审时度势,挑好话说,叫神君开心才是正理。
墨云轻斥:“你刚化灵,不想着好好修炼更进一步,反而成日偷懒沉浸睡梦,我这才出去一小会儿你便又睡着了。”
素铃并不怵,不紧不慢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双目浮出一层水光,可见是又困了。
她心知自己本不是仙神界之人,也并非刚化灵的花,至于为什么来了这个地方她也不记得了,不仅如此,过往的其他记忆也一片空白。
但她并没有探究的**,眼下,她只想躺回去睡觉,谁也不要打扰最好。
墨云凝视片刻,看着素铃昏昏欲睡,仿佛又陷入了梦境,不禁微微蹙眉,自言自语低声道:
“这般嗜睡,莫非化灵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神魂有缺么?”
暗暗叹了口气,墨云陷入了一种忧愁,索性坐在床边,为素铃输入平和的灵气助她安眠。
……
北苏又做梦了,这次的梦却不是帝神的了,梦里种种迹象倒像是说书人口中流岚仙子与峣起神君的故事。
这个梦让北苏更加笃定了她不是帝神的想法,八成只是素铃这破铃铛在作怪罢了。也不知道素铃天天把铃铛带在身上会不会经常做稀奇古怪的梦,又或许她故意把铃铛带在身上就爱做稀奇古怪的梦呢。
北苏有些好笑,对着铃铛骂道:“你这铃铛竟也听起书来了,还来祸害我!真想早日把你还回去,我还能拿十万灵石!”
这破铃铛不仅把她拉进梦,一梦醒来居然还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北苏搜遍记忆也没猜出这是哪里。
此地空旷,立了许多柱子,柱子撑着许多圆圆的顶在高处晃荡,脚下一点波纹荡漾,许多点光亮随之摇曳,像是将星空踩在了脚下。
北苏不禁嘀咕:“仙神界有这样的地方么?这种奇景我没道理没听过啊……”
摇了摇头,北苏开始探索,腰间的铜铃又开始晃晃悠悠,荡出细碎的铃音。
改文ing,如果后文对不上就是没改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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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梦境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