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字加上“考”都会叫人格外留意,此刻叶真也是如此。
“简单地说,就是对所有人实力的考量,不只是师兄师姐,这回咱们也要参加。”洪忍慢慢靠近,方才从他身上搓出来的泥飘在水面上,不断地打着旋,逼的叶真再度换了处位置。
“我们也要参加?”
这就属于强人所难了,才来了两个月,人还没认齐,竟要和待了许多年的前辈们同台竞技!
“别担心,没人指望咱们赢,最后的结果也不代表什么,”洪忍随即补充道,“就是师兄师姐们也大都和同级的相比较,看不上咱们这帮愣头青。”
听到和“同级的相比较”,叶真再度瘫软,不说别的,在一帮同窗中,恐怕也属他的能力最低,到时候大字报贴出来,倒数第一非他莫属。
书院每年统有四次临考,分为上半年两个,下半年两个。
即将到来的,是下半年的第一次临考。
临考统共三项,分别是曹勤先生出的策论,单人对战以及团体对战,其所占分值也各有不同。
救命!前一个还好说,团体战也可以蒙混过去,可单人对战让他怎么办,难道挥着郎师父的锄头上阵比试吗?
叶真铁青着脸:“小忍怎么办,我一点灵力也没有。”
“嗯?咱们不是一起上的晚课吗?怎么可能两个多月一点灵力没修出来?”洪忍颇有些诧异。
“就是没有,一点儿也没练出来。”叶真抓挠着头发,欲哭无泪地说。
洪忍哑口无言,他舔舔发白的嘴唇:“那要不,下个月加把劲?”
“我都跟着大伙练了两个多月都没练出来,你觉得这种事加把劲就能行?”叶真扶着额,满脸无奈,他也努力过,然而确确实实是修不出来哪怕一丁点。
“怎么会呢?”洪忍摸着下巴揣摩,突然一下子荡开老远,“你别是,身上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暗病吧。。。。。。”
霎时间,叶真白眼翻上了天,他掐着洪忍的脖子不断摇晃,晃得引渠里的泉水“哗啦啦”作响,直掐得这个油腻男双手合十,声声讨饶。
“咳咳。。。。。。我就是开个玩笑,咳咳。。。。。。开个玩笑,”洪忍猛吸了几口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等我想想办法,尽量不让你垫底。”
至此后,临考的事便在叶真心里扎了根,使得他一想到整个人就恹恹得,打不起精神。
很快,下一次公休如期而至,距离临考只剩半个月了,术临汛仍旧不知在哪个殿里关着,谈克力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日一早,除了一观,其余人围坐在“梦蝶殿”的主殿方桌旁,目光无一例外地投向靠门边垂头不语的叶真身上。
“小真,洪忍把你的事说给我们听了,你真的一点都没修出来?”
果然洪忍这个大嘴巴,扭头就把叶真的秘密说了出去。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郎老头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显然也是得知了此消息,起了个大早一同过来出谋划策。
早有人起身把主位让给了他,郎老头甚至自带了一包自己种的柑橘,敞在桌上供大家品尝。
出谋划策瞬间成了茶话会,要是能再有包瓜子,就更加完美了。
接受众人上下审视的目光,叶真顿觉无地自容,原先还不觉得,此刻他真有一种自己是个残废的错觉,“就,就是没办法,怎么修都修不出来。”说到最后,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
郎老头慢悠悠剥了个柑橘,递到他手里,随即说出的话震翻了在座各位:“要不我和你应师父说说情,让他把‘国师’之位还给你?”
什么情况?“国师”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不想做‘国师’,就想跟着师父您学种地!”叶真斩钉截铁,回绝的相当铿锵有力。
“等等,‘国师’是怎么回事?”洪忍望着郎师父,心想果然叫他来是对的。
于是郎老头傲娇地捻了捻胡须,故作深沉地细诉了事情经过,结尾还不忘补充一句:“没想到真儿实诚,宁愿抛弃‘国师’之位也死活要选我。”
闻言,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此刻大家伙的眼神不言而喻,仿佛眼前这位“残废”同窗,连唯一好使的脑袋也坏掉了。
沉默了好一会,今天的主题正式开始——如何帮助脑袋、身体二者皆不好的同窗度过临考危机,至少结局不至于垫底。
提到临考,当然就属郎老头最有发言权,虽然“谷师”的弟子经常垫底,但不妨碍郎老头每次的总结,他这人不喜一板一眼的严肃弟子,对那些离经叛道,凭借小聪明胜人的倒是格外留意。
所以临考一事,正好撞在了他的强项上。
“单打独斗也有单打独斗的办法,”老头两眼一骨碌,“现在的临考要比以前公平许多,所有人先按级别划分,各自抽签,抽到谁就是谁。像你们这些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肯定会被分到最末一级,所以真儿一开始碰上的对手不会多强。”
“那,那要是抽到我们几个怎么办?”梁束婵突然插嘴。
“这不就更好办了吗?”郎老头剔了剔牙,“要是抽到你们几个,直接输给真儿就行了。放心,只要不在赛制第一轮被淘汰,即使输了每个人也有参与第二轮抽签的机会。”
临考并不只是为了定输赢,其本质目的在于弟子间的切磋,所以单人对战的时候,经过第一轮半数淘汰后,剩下的弟子无论输赢都有二轮抽签的机会(也可以自行放弃),就是说每个人实际可以比试两场,最终取两场中分数高的那一场计入成绩。
如此可以保证尽量多地交互切磋,帮助譬如梁束婵这样的积极分子,更加了解自己平日学习的水平究竟处于哪个阶段。
实际上,刨除策论和团体战不谈,单人对战是最容易出成绩、最有看点的一项,因为你淘汰的越多,成绩越是成倍地上升,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简直是云泥之别。
“郎师父,单人对战是不是毫无规则可言?”梁束婵接着发问,她这两天拼命加练,为的就是在对战中获得良好名次。
“是的,只要不弄出人命,符咒也好、阵法也罢,只要能胜出,怎么拼都可以。”
洪忍挠挠头,提出最糟糕的情况:“万一真真两次抽到的都是很厉害的家伙,或者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下来,岂不是说什么也白搭。”
应该不至于那么衰吧,不过叶真一向自诩运气不好,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遇上,于是他撑着手肘默默接道:“真要是那样,我就认命了,垫底就垫底吧。”
“嘿嘿,”郎老头邪魅一笑,“真儿啊,有师父在,倒霉事落不到你头上。”
一直不说话的屈理也给叶真打气:“别担心,后面空下来我们几个多带你练练,就算是插眼睛、挖鼻子,出其不意肯定会过的。”
如此看来,遴选那天没和屈理打起来的决定是对的。
很快半个月时间匆匆滑过,在此期间,每日晚课后,梁束婵、屈理和洪忍,再加上二何等,变着法子给叶真开小灶。
不单单是他,屈理和林用也在愁曹勤先生的策论,两个人本就不识字,恶补了三个多月,也只是勉勉强强可以写出一篇文章,所以反过来也要替他们开一开小灶。
这大概就是先天不足的弟子们,头疼临考的原因吧。
为期三天,第一天的策论环节,久违的术临汛和谈克力双双出现在考场上,来不及细问,术临汛和叶真对了对眼,便提笔埋头作答。
殿里充斥着毛笔扫在雪纸上的“唰唰”声,其中有一半的题目都被叶真压题压到,想来屈理和林用该是可以通过。
座位全是打散的,等到考完,叶真垫着脚在殿外寻摸熟悉的身影,无奈大伙都穿同样衣服,待人群聚到他身边也没瞧见那个人的身影。
“小真,你可真行,给我们俩压的题都考到了!”屈理拉着林用靠过来,从表情上看,他们两人应是考得不错。
洪忍揽过叶真,开小灶压题时他没少记,“哎哟,咱们真真身子不行,脑子还是够用的。”
说完他立刻挨了一记叶真的“板栗”。
“谁的脑子好用?”忽然有人笑眯眯地问。
众人回头一瞧,只见术临汛靠在大殿门框上,扯着一边嘴角从容地看过来,待叶真与之目光相接,他另一侧嘴角跟着抬至平齐,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了很大改变。
“是汛汛!再不回来某人都该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儿了!”洪忍埋怨一嘴,接着把身边呆若木鸡的叶真朝前一推。
阔别两个月没见,术临汛不再同往常那样束手束脚,大概是由于跟在应院长后面修习,他身上多了股成熟稳重的韵味,谁能想到前不久,这个人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着叶真撒娇,央求叶真不要丢下自己。
叶真的脸有些发烧,方才焦急寻找,这会真见到了他却语塞,好半天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重新恢复平静出声道:“瞧你都瘦了,闭关是不是很辛苦?”
术临汛随即眉头一揪,弯下身子把脸凑到叶真面前,然后他眨巴下眼睛用从前的语气点头道:“嗯,瘦了,瘦了好多,我想喝你熬的鸡汤。”
“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谈克力不满地嗤笑一声,引得术临汛回头瞪他,“怎么,我们说话你有意见?”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掐,大伙赶紧围上来。
真是天生的死对头。
大部队再度集结完毕,遴选三天早、午、晚课取消,他们今天有大把的时间畅聊,以至准备明天的单人对战。
吃了晚饭,回到“梦蝶殿”殿前的凉亭里点灯坐着——负责寝舍的两位师兄也在准备临考,所以暂时没人去管他们几时就寝。
此时此刻,谈克力成了最忙的人,除了术临汛大家都把自己的武器交到他面前。
适才在食堂,就不断有师兄师姐们假意凑上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请他帮自己的武器加持灵力,以应付未来两天的对战,然而谈克力谁的面子也不给,纷纷冷脸回绝,态度简直拽得要命。
本以为他真的谁的面子也不给,可回了“梦蝶殿”,谈克力悄悄进了叶真的房间,他没留意跟进来的洪忍,就在拔出墙上挂着的细剑,将手抚上刀刃的同时,被人抓了个现行:“哦!你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