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凌俊飞不同,瞿熬与洪达净到底要老练些,特别是瞿熬,此人心思剔透,明白事情绝非表面这样简单,因此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
洪达净这时调侃凌俊飞道:“凌兄,既然你看上这两件宝贝,我与瞿兄也不好跟你争,你且自便吧。”说完,洪达净还挑挑眉自顾自环抱双臂,一副真的不愿插手的作态。
凌俊飞心里不满地哼了声,表情却是仍旧寻常,然而他实在眼馋这一刀一剑,遂也不推辞,提溜了青龙戟便跳入圈中。
仿佛想要在同僚面前表现一番,首先被他挑中的是擎着黑刃的术临汛。
这青龙戟带着半边弯钩,凌俊飞的视线自动屏蔽术临汛全然落在黑刃身上,竟是想要用钩直接将黑刃拽到自己手中,然而还未接触,那黑刃便先一步刁钻地偏了个角度。
不仅没叫弯钩咬住,反而贴紧杆身就朝攥杆的手斩过去。
这一招发生得太快,凌俊飞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想要松开手,可到底没吃过味来动作迟缓了那么一小会。
寒光乍闪,黑刃也急不可耐地想要剁去这双将要轻薄自己的手,以解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从旁观战的洪达净忽地上来救,他方才一直暗暗提着劲儿,因此反应十分迅速,虽说平日里他和凌俊飞不太对付,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对方伤得严重,金乌面子上也不好看,故而他一只锏自凌俊飞胳膊肘后方递出,堪堪砸在青龙戟的木杆上。
戟头的弯钩受到震荡朝外弹了一下,力度掌握得恰好,目标直指术临汛的胸窝,术临汛只有放弃攻击将黑刃抵在胸前,阻挡了弯钩的扎入。
不过,回身时他也不忘脚下一记猛踢,脚尖绷直登时戳进凌俊飞右下腹,直杵得这家伙往后退了四、五步,懊恼地捂住伤口弯身直骂娘。
此刻,包围变作扇形围挡,叶真被术临汛推着往后走,他们的左前方是仍负手站立的瞿熬,右前方则是聒噪的凌俊飞以及斜睨队友的洪达净。
三人明了他们的目标是要上山,所以只要堵住去路倒也不怕对方逃跑。
“我说凌兄,几日不见,这手上功夫怎的如此生疏了?我看回去之后,还是把家里的小娘子都遣了吧,若是被将军知道了,凌兄该不好做喽!”虽然救了人,洪达净却是还要揶揄一嘴。
闻言,凌俊飞两颊通红,硬着头皮反驳道:“刚才是我大意,加上昨晚没睡好,这才一时分了神,”饶是这么说,可他心里也对术临汛起了层怀疑,对方明明是修士打扮,身手也是了得,身上却没有半分灵力可查,莫不是个精怪?
可再一想,此人身上没有服用过药物的气味,若是精怪的话,进入大阵怎会优哉游哉地接下自己的攻击?奇,实在是奇。
术临汛这时却发话了,只见他将黑刃兀自在空中划了个圈,接着沉吟道:“别浪费我时间,一起上吧!”
这要求再度令凌俊飞吃了一惊,洪达净与瞿熬也是凝神望他,心道如此境况还能提出这个要求,要么对方是疯了,要么真的是实力超群。
于是洪达净也跟着认真起来,同凌俊飞对视一眼,二人此刻不再轻敌,皆缄默着重新围了上来。
这次换洪达净首先发难,他的鸳鸯锏锏头位置各自套了枚细小的铁环,只要动作大一些,便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尖锐又刺耳,其实际作用是利用这股震动继而震断交战者的武器。
当下洪达净将双手拇指朝前压在两枚圆环边缘,稍稍双滑,那圆环便“咕噜噜”迅速转了起来。
鸳鸯锏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这东西并非完全空心,别看要比凌俊飞的青龙戟短了不少,可也是实打实的重,倘若被抡到一点,即使再坚硬的骨头都能被砸断。
更遑论那“咕噜噜”的铁环加持了。
然而术临汛却是不卑不亢,他素来沉着冷静惯了,即使失去灵力,也能镇定自若,因此甫一瞧见那锏,脑子立刻活泛过来,劈刀的角度瞬间变幻,竟是把刃尖朝上,稳准狠地戳中圆环与锏身的空隙,须臾便叫狂转的圆环停了下来。
洪达净跟着惊奇不已,不提对方速度,单是找准角度正好将圆环卡停下来已非常人所能达到。
好在还有一只锏,他强行恢复镇定,捏着另一只随即就要砸向黑刃,然而,他快,术临汛比他更快,只见黑刃猛地一带,竟是蛮横地只用刀尖在圆环上滑了一道,瞬间便滑到锏的下方,顺势再用刀刃将锏身推了出去。
“哐当!”鸳鸯锏碰在一处,圆环带动巨大震颤,直震得洪达净双手酸麻无比,可这股震荡也让双锏难以分开,虽然震不碎锏身,可洪达净的虎口却是实打实磨出了血。
黑刃未受半分影响,于中途抽刀而去,接着再度朝着洪达净身上狠劈过来。
青龙戟随即而上,凌俊飞按照洪达净方才的路数,也不知他是否故意,从洪达净肩膀斜着向上,挡住黑刃的同时,戟身狠狠压在洪达净肩上,瞬间便叫他吃痛地站不住了。
电光火石间,叶真终于瞅准机会,他也明白,要是和这三人硬拼自己肯定拼不过,因此他只能来个出其不意,就像在公主府的荒院,和梁束婵配合戳中金乌长官那样,伺机寻找出手机会。
当机立断,细剑自术临汛腋下钻出,堪堪避过对面抵挡的青龙戟,朝着凌俊飞金甲下的胸口戳去,不过,凌俊飞不是当时那名金乌长官,经过术临汛适才的敲打后,他倒是长了点心眼。
见细剑刺来,竟是本能地分出一只手去握。
这时洪达净终于缓过劲来,旋即他双锏朝上猛力一挡,只是想让苦熬的肩胛骨能够好受些——肩上的金甲已被青龙戟压至变形,内陷的凹口必定伤到了皮肉里的骨头。
因着要顾及叶真,术临汛不敢近身恋战太久,没等双锏上扛,他便撤了刀倒退几步,叶真被他带着往后撞,幺鸡跟着也从凌俊飞手中扯了出来,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初战告捷,乃至于一下伤了两个人。
叶真知道这绝非侥幸,没了灵力术临汛依然强悍,这件事当初在术临汛指导他和梁束婵过招的时候,便能很直观地感受到。
若不是大康该死的狗屁阵法,只凭术临汛一人,谁能挡住他的去路,怕是面前三人连一招半式都接不住!
有他在,任何同伴的攻击只能是锦上添花。
就在凌俊飞与洪达净吃痛地退回原位时,一直不作声的瞿熬站了出来,与同僚不同,瞿熬明显老成稳定许多,他从不轻易发难,可能接得住他攻击的人寥寥无几,金乌七人中,他是公认的狠辣,且招式上甚至要比吴霁还要厉害一些。
要不,梁束婵也不会着了道,继而连累握山受伤。
只见他手拎三叉镗平静而克制地站于场中,半点没有要作战的意思,然而术临汛却是难得地认真起来,目光落在金灿灿的镗头上。
这正锋三叉镗要比寻常的镗更长,足足有四尺来长,镗身普通,不寻常的是形似钉耙的三叉头,每叉头上布满了锯齿状倒刺,方便勾住敌人武器的同时,也对□□造成严重打击。
除却镗头本身材质,其上还附着了一层金光的缠绕。术临汛一眼便能判断,这镗上必定加持了某种术法。
说到武器修炼,也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如五条和幺鸡,它们跟随主人贴身侍奉,无论修行还是战斗,主人修出的灵力自然而然便会分一份到它们身上,直到产生自我意识,开始隔空随主人意念所动,就已经算作最上乘。
还有如谈克力的八卦棍,主人本身就拥有取之不尽的灵力,回回作战灌注其上,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倒显得那八卦棍的存在没那么重要,毕竟换一根,结果不会发生改变,区别只在于顺不顺手。
大部分人则是如梁束婵和握山,乃至于凌俊飞和洪达净之类,没有天赋异禀,更遑论源源不断的灵力维持,只能靠着成年累月的修炼,以求有朝一日混成神兵利器,还没动手已叫对方闻风丧胆,夺路奔逃。
很明显瞿熬属于独辟蹊径,这个人做事好像总有自己一套章法,在别人忙于精进自己调动阵法的能力时,他却意图将阵法调动到自己的武器上,本是不可能的事,不料偏还叫他给做成了。
此时,瞿熬眼里金光大声,同时附和他的,还有手中锃闪的三叉镗。
竟连叶真也瞧出端倪来,镗身上附着的,是如蛛丝般细密的电网,打眼细瞧,甚至可以看见瞿熬周围的空气中,四面八方聚集到镗身上若有似无的金线,这些金线很可能正是从大康外层大阵中被剥出来的。
受到那镗的挑拨,黑刃似乎毫不惧怕,陡然间刃身居然“刺啦”燃起熊熊的金蓝火焰,包括幺鸡也是同样,那火并不是热的,手挨在附近被火苗舔舐的瞬间,竟有种被泉水沾湿的清凉触感。
顷刻之间,叶真感觉术临汛呼吸变得粗重,还带了几不可察的一丝抖,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正在强行释放体内灵力,搞不好原本被按下去的痛又扯起来。
没等他上前,术临汛却是回头先给了他一个轻松的微笑,那表情确实看不出来有多痛苦,但想也知道,术临汛肯定又在硬忍了。
担心归担心,幸而先头被叶真喂了血,此刻牵扯五脏六腑的痛才可以强忍下来。
接着,对决登时展开,叶真被留在原地,抬眼瞧着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
已经不单单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战斗,金蓝与金光大盛,把两具身影完全包含在内,场外人只能凭颜色判断,谁大概藏在哪片光里,除此之外,再分辨不出其他。
场中斗得正酣,场下也毫不逊色,没了术临汛的庇护,凌俊飞和洪达净自然而然把目光落在了叶真身上。
实际上,扫清外敌只是顺带,被午蒙点名要干掉的人才是金乌们的首要目标。
更何况如今瞿熬牵绊住了敌方主力,即使被那人逃掉,只要带着这“小孽种”的人头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盘算良久,洪达净窜进林子绕至后方,凌俊飞则是小心接近,二人十分默契地朝着叶真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