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和三木 第2章 三木（二）

从厕所出来后，我和陈森的表情相当自然，只有周周把“好尴尬啊，这个世界快点毁灭吧”写在了脸上。

于是吃完火锅之后，周周抛给我一个“姐们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就迅速地和韩昊一起逃离了现场，两口子奔赴电影院。

留下我和陈森面面相觑，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提出要不要一起散散步。

我在拒绝和委婉拒绝之间选择了同意......

一年四季里我最喜欢四月的天气，有种万物清洁而明净的松弛感，天气也渐渐回温，象征着温暖和煦即将降临人间。

我其实不太爱读现代诗，但林徽因的那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就特别喜欢。

那是林徽因写给儿子的诗，也是小时候妈妈教给我的第一首现代诗。

广场上有不少散步的人，此刻华灯初上，把成群结队的人们的影子都照耀得格外温馨。

我轻轻哼着一首自己瞎编的小曲，和陈森肩并肩走着。

一曲哼完，我才发现身边的陈森在看我。

路灯的光晕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是装满笑意的月牙。

我发现别人笑的时候都是最先看出来嘴在笑，而他不一样，他是用眼睛在向你表达笑意。

我轻轻“哼”了一声：“是不是很好听？”

他很捧场地点点头：“嗯，好听。”

我冲他竖起大拇指：“有品位，这是著名编曲家方淼女士创作的，每首曲子都是随意发挥，独一无二，我自己都哼不出来一模一样的。。”

他笑出了声：“那我今天可真是荣幸之至。”

我看着路面上我们的影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随口问道：“你有没有测过你自己的mbti？”

“测过。”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你别告诉我，让我来猜一猜。”

“首先，你是i人！”

“回答正确。”

“学历史的...可能n属性大于s属性？”

“正确。”

“t和f目前还看不出来，但听周周说，你大学时期天天给自己制定每日计划表，并且还要睡前打勾复盘，从这种变态行为推测，你是j人。”

陈森笑了笑：“我是infj。”

原来是绿老头。

我指了指自己：“那你猜猜我的。”

他：“你肯定是e人。”

“yes。"

我没为难他，自报家门：“我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准不准，反正是一个叫entp的紫色骨折眉毛。”

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又回归到了正题。

我面不改色地对他说：“想必在厕所门口你都听到了我的人生规划了吧，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太多的，这毕竟只是散步过程中的闲聊，况且我们还不算太熟。

我甚至还怕自己太e了吓到他。

我已经做好了听到他说“还不清楚”这种打马虎眼的回答了。

他低下头思索了一下。和我徐徐道来：“我的毕业论文已经写完了，学校组织的教资大三也考过了，现在打算做好正式就职的准备，提前备课，学一学班级管理技巧。”

他问我：“你的本专业好像不是历史吧，怎么想起来考历史教资去教培兼职历史老师？”

我哈哈一笑：“因为我喜欢历史，觉得历史这门课很有趣。”

我笑容一垮：“入职之后才发现，有趣的是历史，而不是教历史。”

他点头：“任何爱好一旦变成职业，就失去了它的趣味性。”

“那你的本专业是？”

“服装设计。”

我看到陈森明显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情确实挺离谱的，已经不是非师范生到师范生的跨度了，是艺术生跨文化生了。

憋了很久，我才听到陈森对我说：“那你是真的喜欢历史了。”

我呆的那个教培机构也是个离谱窝。

比如我隔壁办公桌的王姐是教英语的，但她本科专业学的是会计......

一想到明天那个十个小时的班，我就觉得前途无望，只想把暑假季干完快点离职。

他问我：“那你以后会去做服装设计师吗？”

我冲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也许吧，从教培离职之后，也许会去做设计师，也许会去干别的。”

“太顺的人生也不好，”我抬头冲陈森灿烂一笑，“兴许是我还年轻吧，觉得充满未知的人生才有乐趣。”

“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你最想做的职业是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其实最想做的职业是富二代......

但这个说出来未免也太俗气了，于是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最想做的职业是探险家。”

“我要一个人背着登山包，带上我齐全的装备去探索世界。”

“我会怀着最大的勇气坐在开往未知之地的列车上，一个人靠着窗户，安静地看外面一晃而过的风景。”

“我会认识很多很多朋友，晚上和他们一起围着燃烧的篝火唱歌跳舞喝酒，白天醒来的时候，我会和他们告别，翻过下一座更高更险峻的山前往更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的文艺细胞被激活了。

于是我开始发散思维：“其实做一只快乐的小鸟也不错，我大概率不会早起捉虫，会睡到下午，去捉那些还在赖床的虫子。”

陈森轻轻笑了一声。

我咳嗽了两声：“那个啥，就是说着玩的畅想，我脑子还是正常的。”

我偏过头和他对视，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震惊、匪夷所思此类的表情。

他眼睛里的笑意比之前更甚，更温柔。

我发现陈森是个很耐看的人，我一般多看帅哥几眼就会审美疲劳，但是我看陈森，觉得这小子越看越顺眼。

没有什么穿搭的加分，就是靠气质和脸硬帅。

啧，我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学历史的男人。

比起一些徒有其表的花瓶，学识是一个男人姿色最好的保鲜剂。

要是长得不帅还没文化，那不完蛋了吗？

但光有文化长的不行，也...觉得差了点啥。

我承认我的肤浅，并不以为耻。

我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方淼，你这语言组织水平，不去当作家可惜了。”

我叹气：“你还真别说，我小时候看那啥，哦，《三毛流浪记》的时候，我就觉得要是我在三毛身边就好了。”

“我会拉着他一起去天桥底下说书，我给来来往往的路人讲故事，他拿着小碗去收钱，我们两个拿着说书赚来的钱去买猪油白糖馅的烧饼吃。”

陈森侧过头温柔地看向我，他用沉默包容了我的疯言疯语。

好吧，有可能是他第一次遇见我那么奇怪的人，一时间有点招架不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反问他：“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你最想做的职业是什么？”

他弯弯唇角：“我想去做户外摄影师。”

傍晚的风一阵一阵吹来，他的声音混合在里面格外的好听。

就像是一块蜂蜜薄荷糖。

“和你刚刚说的差不多吧，我也会带上我的摄影装备，一个人去僻静的大自然里拍摄这个世界最本真的样子。”

“我...我可能不会交很多朋友，我会一个人安静地度过每一天，只用拍下的照片来证明自己来过这里。”

嗯，他是一个标准的i人。

他看我一眼：“我也许会认识一个当探险家的朋友，看着她在这个世界以最热烈的姿态闯荡天涯海角。”

啊，那个当探险家的朋友不会是我吧...

他继续说道：“我会用我的镜头记录下她与这个世界交手的每一个瞬间。”

老天爷，这小子不会爱上我了吧，不愧是还没出社会的男大学生，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走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虔诚且认真：“其实我想当一个很有钱的探险家，在外面探险探累了，打一个电话过去，管家就能安排直升飞机接我回庄园里的大别墅休息。”

陈森：“......”

我冲他笑道：“到时候我就聘请你为我的专属摄影师，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就让我的管家派飞机送你去。”

他有点哭笑不得：“谢谢。”

天色不早了，我们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艾莎公主裙的小女孩抱着一大束花向我们走来。

不远处有位穿着浅蓝色针织衫的女士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们。

小女孩回头和她对视一眼，她冲小女孩鼓励道：“妞妞，胆子大一点，不要害怕。”

小女孩抬头看我和陈森，语气仍旧有点胆怯：“哥哥，给姐姐买朵花吧。”

我刚想自己掏出手机扫码买一朵花，陈森已经在付款了。

他伸出手在一堆花里停顿了几秒，然后挑了一支玫瑰递给我。

我接过来，傻愣愣地冲他道：“啊，谢谢，让你破费了。”

小女孩和我们道谢：“谢谢哥哥姐姐！”

说完，她边跑边欢快道：“妈妈，我卖出去一朵花啦。”

留下风中凌乱的我和镇定的陈森。

陈森看着人行道上正在闪跳的红灯，微笑道：“不客气。”

那朵玫瑰花此刻拿在手里有些烫手，也许是因为我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吧。

这小子还在一堆康乃馨、百合里，特意挑出了红玫瑰。

（周周：废话，你让人家送你康乃馨和百合干什么？）

红灯终于跳成了绿灯，我的眼睛还在看那朵带着露珠的玫瑰。

陈森：“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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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想想我们那天的对话好梦幻，像是两个刚出院的神经病。”

陈森：“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就感觉自己的话逐渐变多了。”

我：“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看你现在多活泼，对了，那天你和我散步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陈森：“没想什么，你那天说了很多话，我光顾着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