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同意。”
洛起元不甘心地要往前去抗议,腿刚抬起来,就被洛县令示意手下捂住嘴,拖离现场。
杜泽兰看向雪里卿,见他对此无动于衷,暗叹一口气,明白都是自己儿子一厢情愿罢了。
也好,省得一次伤两个孩子的心。
得知雪里卿来县城本就要前往户房办理地契,洛县令直接派人,连同顾清淮的遗产过户一起办了。期间看见他们拿来的契纸上全写了雪里卿的名字,他对周贤的态度稍有缓和。
直到媒婆到,提笔写婚书。
周贤在旁忽然问:“有没有婚前财产公证啊?”
在场人均一脸迷茫。
公什么证?
当今女子哥儿净身出嫁,哪有什么婚前财产之说,最多也就是嫁妆。周贤想到公堂上嫁妆属私产,这个时代对此似乎很认可,便改口道:“这些财物都是属于里卿的,在婚书上记作嫁妆,往后便都是他的私产,谁也不能动。”
面对这么多的钱财,世间能有几个男子为夫郎娘子考虑至此?或许对于卿哥儿来说,这的确是个好选择吧。洛县令与杜泽兰看着周贤,终于放下心中芥蒂,命人依言写上去。
一般婚书上,除一对新人外,往往还有两位媒人、主婚人、订婚人、双方父母及长辈亲属等人签字,名字越多便意味着越多的祝福。
眼前这两个却凑不出一个亲人。
媒婆卷起寥寥祝福的两份绢面婚书,通婚书交予雪里卿,答婚书交予周贤,微笑道:“你二人之八字,三世缘分,四世终成,是受上天祝福的,往后定能和和美美一辈子!”
周贤握着婚书美滋滋,只当吉祥话听了,给媒婆塞了二两喜钱。毕竟他穿越而来,自己那儿的历史可没什么大绥朝,都不一定归一个宇宙管,哪来的三世缘四世果?
反而是雪里卿微顿,看向媒婆。
“您懂算命?”
媒婆笑着摆摆手:“我只有给新人合合八字的小本事,是前几日有位云游老道来到县里摆摊,有人提了你们,断词就是他说的,老婆子只是借花献佛。”
雪里卿想到一人,不由追问:“可知他姓名?”
“只知姓孙。”
姓孙,那一定是老师!
雪里卿一向平静的眼眸起了波澜,刚想问人在哪儿,便听对方说:“卿哥儿若想寻他算命,大概是不行了,当日他算完你们就收摊走了,说是要南下呢。”
雪里卿闻言,低嗯了声,竟肉眼可见低落下来。
这可是稀奇事。
周贤扯扯他袖摆,歪头问:“要不,我快马加鞭帮你追?”
雪里卿:“你会骑马?”
周贤弯眸:“会啊。”
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分不清真假,雪里卿摇头拒绝。
老师曾多次要求,一旦分别,不可寻找,有缘自会相见,如有违背就与他断此师徒情。前三世雪里卿都会在离开泽鹿县后与之相遇并拜师,一别后再无音信,没想到这一世的选择,得到的却是与老师错过的消息。
但他仍不准备违背约定。
县衙内的事已办妥当,雪里卿与周贤与人告辞。来到县衙外,牵出牛车,正准备去清算新得的财产,洛起元竟从里面追了出来。
看着挡在牛前的情敌,周贤很想来一句好狗不挡道,但周围都是意犹未尽的吃瓜群众,自己还在对方亲爹的衙门前,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跟雪里卿是正经的青梅竹马,得给夫郎个面子不是?
他摸摸怀里的婚书,给自己充了一点正房老公的底气。
假装的正房,也是正房!
在雪里卿递来眼神后,周贤底气很足地牵住牛,给他们创造聊天的空间。
见此洛起元立即上前两步靠近,可望着眼前端坐在简陋车板上的哥儿,他张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雪里卿道:“不说走了。”
“别!”洛起元拦住,逼迫之下话也顺溜起来,“之前爹娘的那些心思我并不知情,得知真相后只恨自己愚笨,没能早点帮你脱离苦海,也差点错过你。幼时阿娘问我想不想娶你,我总点头说是,我的心意自始至终未变。里卿,你……能不能回来?往后无论再发生什么,我都会拼上所有护好你。”
“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他眼眸悲伤又期待,伸出右手。
被这么当面撬墙角,周贤气得要脑门冒绿烟了。偏头望着哥儿漂亮的侧颜,抿了抿唇继续保持安静。此时此刻,即使有雪里卿拒绝洛县令另寻亲事的话,即使有道士三世缘的判词,即使怀里躺着写着他和雪里卿两人名字的婚书,心中的底气也要一点点散了。
雪里卿是他半道劫来的。
对面却是正经八百的竹马情郎。
望着眼底的手掌,雪里卿启唇:“何为回来?”
洛起元愣怔,反应不过来。
“什、什么?”
雪里卿抬眸注视眼前的少年,语气冷淡:“你不知你爹娘的意思,那了解过我的意思吗?错过意味着曾有机会,回来的意思是有过停留,洛起元,你说你自幼便答应娶我,我却从未想过嫁你,我的心意亦自始至终未变过。”
在洛起元心中,二人的姻缘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一天之内竟听母亲与雪里卿双双否定,他不可置信,更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洛起元不禁身体前倾,努力道:“你是怕我爹爹不准对不对?还是担心我介意你与他人有过婚配?刚刚在里面我都想清楚了,爹爹阿娘觉得你配不上我,只是他们而已,我心悦你不在意那些世俗,这次无论谁来阻碍我都会坚持下去。”
“若阻碍是我呢?”
雪里卿的六个字,让洛起元的脑袋再次宕机。
望见他眸中僵滞,雪里卿用食指将人推远些,强忍耐心开口:“你若听不懂,我便再说一遍。在这世上天王老子我也不惧,我与周贤亦无夫妻之实,拒绝你就是我心不属,我不愿意。一件事我不喜欢说第三遍,可听懂了?”
洛起元听明白了,听得太明白了。
他终于忍不住心中悲伤与委屈,嘴角一撇,哇地哭出声,那动静让周围所有视线都聚焦过来。
少年再顾不上什么县令公子与秀才榜首的形象,两眼宽泪,指着正美得冒泡的周贤质问:“所以你就喜欢这么个东西?他没钱没势吃软饭,一个粗俗无能的乡野泥腿子,我哪里比不上他?!”
就知道他要来这套,雪里卿目露嫌弃,不耐道:“你觉得他不配?”
这句话让洛起元联想到自己爹娘说雪里卿不配的话,呜了个哭嗝,顿时都不敢大声哭了。
他泪眼婆娑望着面前的哥儿。
耳边嗓音沉静,那双清透的桃花眼十分认真:“周贤很好,于我而言是比之你们都好的选择,至少不虚伪。”
“走吧。”
哥儿唤一声身旁夫君,牛车一个拐弯绕开少年继续前进。洛起元望着远去的身影,回忆方才哥儿的神情,彻底看清自己再无机会的事实。
雪里卿为那人辩驳时,就如同他在阿娘面前一样,那种坚定的选择定然也是一样的。
只是不属于自己。
牛车上再次赢过一个情敌的周贤好心情地哼着歌,摇头晃脑,就差原地放挂鞭炮庆祝了。他歪身去撞了下旁边的肩膀,笑眯眯学道:“我比所有人都好,我不虚伪,我可好了。”
雪里卿给过分嘚瑟的男人一记眼刀。
“当街掳走我的人,少说话。”
想了想雪里卿身边的人,要么坏蛋,要么虚伪,要么冷眼看热闹,确实没什么可比较的。
雪里卿说的也只是“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心悦之非他不可。
但那又怎样?
周贤展臂揽住哥儿的肩膀,在他耳畔笑眯眯道:“说什么呢,我可是正经八百当街招的夫君。”
“都是凭本事。”
雪里卿迎风眯了眯眼没说话。
如今,也算是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堂之上的事情不消多久已经传入千千万万家,现在牛车徐徐走在街道上,夹道两侧投来各种心虚、怜爱、歉意的神色,还有上前嘘寒问暖送小零嘴的,看那模样似乎还想胡噜两把脑袋,简直把人当小孩哄。
雪里卿毫不客气,全收下了。
演至情深处,木着脸不太好,就往周贤那边一转,留给别人一道落寞凄清的背影。
引得一堆心软的妇人夫郎难过。
见此,周贤也打蛇随棍,一把将近在咫尺的哥儿抱入怀中,配合这套掩面悲伤依赖夫君的戏码。
但显然在雪里卿那儿不是这个剧本。
哥儿暗暗用劲挣脱,周贤仗着他正凹人设不能崩,抱紧不撒手,还在人耳边低声调侃:“没想到你还真是个黑馅儿的小白莲花。”
用词虽奇特,但雪里卿大致猜得出意思。他前三世从谋士一路做到首辅,就算朝堂上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他也不可能多白净,不可能没有些手段,泽鹿县这群人对付起来太简单。
感受到男人用力,把自己又朝怀里拖了拖,雪里卿气恼道:“小心我用这黑心的馅儿对付你。”
周贤眨眨眼睛,装聋作哑:“什么,你想亲我一下?”
雪里卿直接攥紧拳头。
感觉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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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爪]2025.02.09 零点首更[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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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