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白希佑说了声请进,张姨快步走进来,弯下身子恭敬回道:“小姐,那边已经查到钟小姐的下落了。”
“情况如何?”白希佑微微皱眉,放下手里还没看完的信,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张姨。
“我们的人去了钟小姐的工作城市,传回来的消息是一个月前钟小姐就去日本出差了,大概会在那边交流两年左右。”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见到本人?”
白希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张姨很清楚小姐这是不满意的意思,面上也越发恭敬:“是这样没错,不过那边有查看钟小姐一个月前的出勤记录,并没有发现异常,也看过相关的公告文件审批什么的,的的确确是出差了。”
白希佑的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叩击在轮椅扶手上,速度不紧不慢,“咯咯”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张姨把头低到几乎快要与小姐齐平,安静地等待主人家的指示。
“除夕夜她没有打电话来。”白希佑双眼有些茫然,喃喃自语道,“往年她一定会打电话来,没道理今年不这么做。”
“也许是真的……放下了。”张姨把最后三个字说得格外轻,好像这样就能让话语变得柔和一些。
“因为放下了,所以干脆把房产送来?”说到底,白希佑还是不太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买下那座庄园。
“那座庄园虽然地段不错,但并不是非常热门的那种,而且总设计师是钟小姐的大学同学,加上钟小姐平时工作会接触一些工程造价相关的,材料设备供应商也有门路,所以估摸一下大概一千二百万就够。”
白希佑听到这个估算金额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半晌才说道:“对普通人来说一千二百万难道是什么很小的数目吗,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对普通人来说,就是十辈子也很难赚到这些钱,可钟小姐并不是普通人,我们的人查了钟小姐离开这以后的所有银行流水,算了一下是完全够的。”张姨强忍笑意,继续解释道,“她在大学期间带着团队搞出了一个投资组合优化模型,具体我也讲不来,好像是用什么深度学习算法创新了量化投资,有集团出了八百万高价直接买断了这个模型,后续的一些更新维护也是由钟小姐的团队负责。”
“就算是这样,这钱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哪里就够一千二百万了。”白希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信了。
张姨看出小姐眉眼里的高兴,于是以更加夸张的语气说道:“那当然不够了,不过钟小姐毕业以后那家集团直接邀请她担任要职,光安家费都够建庄园了,更不要提年薪什么的。”
白希佑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优秀的人不仅学习不费力,连赚钱都这么容易,再想到自己过去的费劲程度,不免感慨良久。
尽管如此,白希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跟钟向春放下与否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想给这件事一个交代,于是吩咐道:“不管她是不是出国交流,让手底下的人去日本找她,我不接受任何转手消息,必须见到本人。”
“好的,小姐。”张姨不再犹豫,出去传达小姐的意思,房间里又只剩下白希佑一个人。
安静的地方总是容易让人想起过去的事,尤其是墙上还挂着跟过去相关的东西。
她在一个很糟糕的家庭出生,费尽力气心机,却只是从一个地狱逃到了另一个地狱,本来就糟糕透顶的人就算花再长的时间教导也是毫无用处,顶多让她学会了如何隐藏本性。
让一个坏人变好是非常困难的事,除非这个人原本就本性善良。
这样傻的话只有秦椿说得出来,还说得那样认真,不过今天的她确实很好,所作所为完全称得上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每年都花一大笔钱用于救助山区的贫困妇女儿童,这难道还不算是好人吗?
可是好人会为一己之私,把不相关的人推进火海吗?好人会毁廉蔑耻,死皮赖脸残存于世吗?好人会灭德立违,耽溺于青春少年人吗?
白希佑痛苦地垂下头颅,双手捂着脸,现下自己难道是在真心悔过吗,不是的,仅仅只是一个该死之人发出假惺惺的临终忏悔罢了。
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极高,短短两天的功夫就抵达日本传回了有效信息,张姨看到后都有些不忍向小姐汇报了。
“小姐,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张姨仔细斟酌着用词,“钟小姐在日本一切安好,忙着跟合作方洽淡工作事宜。”
“合作方是?”白希佑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是岛原家的一所子公司,对接人正好是魏聆音小姐。”再三思索下,张姨还是把洗出来的照片递给了小姐。
白希佑伸手接过,看后不禁冷笑道:“你管这叫洽谈工作事宜吗?”
什么工作需要两个人凑得这么近,还笑得如此甜蜜,说是在咬耳朵的小情侣也不为过,钟向春的一只手甚至还结结实实地搭在魏聆音的腰上,而后者也是颇为亲密地靠着她。
如何判断坐在一起吃饭的两个人是朋友还是情侣?
据说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是朋友,大多会相向而坐,而如果是情侣,则会选择坐在同一侧,照片上的两名女子显然是属于后者。
白希佑不想用这样荒唐的东西轻易下判断,亲眼所见也未必真实,何况是区区照片,但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她实在有些编不下去了,恼火地把所有照片都扔在了地上。
张姨见了也不敢弯腰捡起,只能默然等待小姐的指示,是到此为止还是使点小手段,在小姐没有开口以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本来想把桌上的礼物和信件一起推到地上,但白希佑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年龄了,把照片扔掉已经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不该有更出格的举动,再说了,这两人就是亲一块也不关她的事啊。
白希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这才说道:“麻烦张姨把这里收拾一下。”
“小姐的意思是,处理掉这些吗?”张姨指着桌上成堆的礼物和信件,还是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保险起见还是问清楚比较好,“那边的人是不是撤回来比较好呢?”
以往张姨是不会这样问的,但对于钟向春这位不同寻常的客人,白希佑的的确确给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大的耐心,在钟向春离开以后,她甚至没有让梁真寻找下一位客人,也难怪身边人拿不准应有的态度,己身不正,怪不得旁人。
这样的闹剧理应到此结束了。
她心中明明有了决断,话到嘴边却还是改了口:“整理一下就好,照旧放在这里吧。”
张姨应声回了是,迅速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亲自整理了桌面,完成后正要出去交代那边的人撤回来,却被小姐喊住了。
“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白希佑挺直上半身,像个可怜鬼维持仅剩的尊严似的,以尽量平静无波澜的语气说道:“把那边的人撤回三分之二,剩下的人隐藏行踪,一个月后再查一次。”
刚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改口道:“不,三个月后再查。”
虽然不理解,但张姨还是立刻去执行了,独留小姐一人继续思考无意义的人生,而在海岸的另一边,有人在假装**。
虽然眼前料理长的铁板烧技艺极其精湛,但钟向春实在无心享受,在暗中窥伺的人离开以后,她便立刻收回了搭在身边人腰上的手,兴致乏乏地吃了一小块和牛肉。
“不用这么现实吧,用完就扔?”语气很犀利,但没有生气的意思,现在的魏聆音已经是个气场全开的岛原继承人了,任谁见了都要畏惧,只有钟向春见了她还是一副拽上天,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
魏聆音丝毫不介意被她利用,甚至有些遗憾刚刚的亲吻只是借位:“欲擒故纵不是你的风格,人已经走了,现在可以说说原因吗?”
“因为我要死了。”
钟向春面色酡红,抿了一口月桂冠清酒,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说要睡觉了一样简单,低垂着眼眸看不出难过的神色。
“你品味挺好啊,这酒不错,很清爽,还有淡淡的果香。”
……
“什么病?”魏聆音真的很想说,不合时宜的恭维其实让人很恼火,成年人可以把话说得直接一点,不需要弯弯绕,但也不能这么直接吧,好歹铺垫一下呀,人要死了也不能这副德行。
“卵巢癌晚期,已经肝转骨转。”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魏聆音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问了一句:“你希望我怎么做?”
“再配合我三个月。”钟向春将自己手指攥得发白,如果有人仔细看,不难发现她双眼已经血红,很显然是高烧引起的结膜充血。
听到这话魏聆音干脆直接挑起她的下巴,以冰冷的语气问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三个月到底是你的剩余寿命,还是你能勉强维持正常的时间?”
“其实我也不清楚。”
“好烂俗的戏码。”魏聆音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趣,“为什么非得是三个月,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三个月有这么容易过吗?”
“我尽量。”
只说尽量,是因为无法保证,不肯缩短期限,是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心上人,至于结果如何,看天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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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烂俗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