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号客人 第23章 那你为什么还没有完全爱上我

之前有说过，追人需要先深入了解对方，钟向春对我了如指掌是显而易见的事，真正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反而是我。

如果我直白地问她，她会告诉我吗？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有把握，大概率是不会，但我还是想找个机会问一问，毕竟在这虚假的世界里，除了她我没有可以信赖的人。

对于现在的生活，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特别满意，因为钟向春把她在这个破高中的设定改了，变成了生人勿近的高冷学霸，而我是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和她说话的人，没有恋爱却胜似恋爱，很俗但很爽，这么一想我确实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

课上听不懂也没有关系，钟向春会帮我解决一切，不会的题她帮我答，课后作业她帮我写，人际交往她帮我应付，考试就没有办法了，但我也不在乎这个。

本来没上进心的学生是会被老师叫出去谈话的，不过她似乎特意帮我降低了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让我身在其中，却不需要参与，有点像透明人，但也没那么透明，同学老师都知道我，对我相当友善，这个世界美好得不像话，半点忧愁也没有，时刻紧绷的高中生活被我过得跟度假似的。

我只是单纯地坐在教室里，把书堆成小山建造自己的乐园，上学时候窗外的夕阳总是格外好看，人影印在窗帘上，像是皮影戏，一会儿看窗外小鸟飞过，一会儿在纸上涂涂画画，不耐烦了就偷偷拉过钟向春的手掌看纹路，或是枕在她腿上看天花板。

好吧，其实是在看她漂亮精致的下颚，偷嗅她身上独有的花香气，我偶尔也抬头看各科老师轮流在上面唾沫横飞，同学们在下面埋头奋笔疾书，每个人都干着自己的事，每个人都很忙碌，连钟向春都在装模作样，只有我无所事事，身处其中我不觉得自己在虚度华年，而是安心，一种什么都不用想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钟向春带给我的，我不了解这个人，也不好奇她的神奇能力，我只知道这个人在竭尽全力地讨好我。

上课时她总是一本正经，对于我的捉弄默然接受，只看我一个人，也只牵我的手，学生时代的青涩喜欢大概也就做到这个程度吧，任谁看了都要说钟向春喜欢我，可是她真的喜欢吗，不是做戏，不是别有目的吗？

我对高考的印象还停留在全世界都会为高考生让路上，此外好像想不起别的，学生们的头等大事，家长们哪怕不合也会假装幸福美满。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钟向春对于我逃避高考一事并没有很意外，就像早料到了一样。

我是个极厌恶读书的人，理所当然地摇头说道：“比起在考场抓耳挠腮几个小时，我更想看你走出考场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高考那天，钟向春骑着小电驴带我，沿途都是交警维持秩序，励志横幅到处悬挂，吵闹的人群里还隐约能听见志愿者的殷切关怀，不等我看清是谁，手里就已经多了一瓶水。

世界那样喧闹嘈杂，我站在人群里看钟向春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考场，头顶大太阳，哪怕站在树荫下也是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周围全是殷勤期盼、等得望眼欲穿的家长，在大树下，在饭馆里，在咖啡厅，在门口，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具象化了。

我当然也是其中一员，我在等我的女朋友。

等的时间太长，我头有些晕，只好蹲下缓缓，就在这时，考场已经有人出来了，有记者家长围了过去，本想伸长脖子看看是哪位青年才俊，奈何头晕得厉害，等我看清楚是谁的时候，这个人都站在我面前了。

钟向春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手掌摸起来凉凉的，也没有汗，不像我，弄得她一手黏黏糊糊的，对此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等？”

声音清冽得像是酷夏里的甘泉，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时皱着眉头，我笑着打趣道：“因为想第一时间看见你。”

“那你看到了？”

“没有，被别人围得严严实实，你不走过来我连你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她叹了口气说道：“太傻了。”

“怎么，后悔了？”我开始哼哼唧唧拿乔，“别说我舍不得啊，你要走本小姐绝不挽留。”

话还没说完，她就伸手抱住了我，这个人原来已经爱我到这种程度吗，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回应她，只能沉默，好在她也知道这点，若无其事地问道：“接下来你还想看什么？”

我看过这个人高中时期略显稚嫩的认真模样，也见过她清晨醒来时成熟妩媚的温情，我现在还想看什么呢？

她在安静等待我的答案，我伸手替她整理被衣领压着的头发，避开她满是爱意的目光，佯装随意地回答道：“我想看看你读大学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想了解我吗？”

钟向春一语道破我的企图，我们都心知肚明背后的隐藏含义，这个人有些时候实在是太讨厌了。

见我为难，她也没有顺杆子往上爬，换了副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带你看看我大学时候在做什么。”

这次她没有用手掌捂我眼睛，白光一闪，直接转场，我们已经身处大学校园了，梧桐叶铺了满地，路上是往教学楼进发的学生，一辆辆单车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

是充满诗意的浪漫秋天啊！

换作之前，我从秋天里只能读出萧瑟，现在心境不同，倒觉得这季节浪漫起来了。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秋高气爽，连带着我心情都有些荡漾。

钟向春此时穿着卡其色卫衣，签着我的手一同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脚步不停顺着人群方向移动：“去上刑法课。”

几百个人的大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助教已经在那里拷贝资料了，我不知道这是哪个大学，大概扫视了一圈，个个都是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精英模样，钟向春一定是在很厉害的大学读书，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紧紧挨着她坐下，看着钟向春翻开课本和平板就开始埋头书写，周围人也差不多，没有睡觉或是低头玩手机的，到头来还是只有我无所事事。

和高中不一样的是，上面的老师很风趣，各种经典案例信手拈来，哪怕我不懂这些也听得津津有味，下面的学生倒是严肃得很，偶尔被老师逗笑，不过看着越来越多的知识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一天下来就是上课上课上课，在不同的教学楼里打转，外加跑到食堂解决一日三餐，此外我都没看到钟向春有休息的时间，我跟在后面看着她忙忙碌碌，好不容易到周末也在忙着学生会跟竞赛的事，更不必说还要抽空应付导师跟组会。

难得的休闲时间她也在阅读阅读阅读，搞不懂法学生怎么有这么多大部头要看要背，图书馆和教学楼的走廊里满是摇头晃脑背诵的法学生。

临近深夜的时候，她才会熄灯睡觉，自己床不睡，倒是要跑到我的床上来，紧紧从后面贴着我，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必须抱着我才能入睡。

来之前我是有所期待的，大学诶，多么适合恋爱的场所，但是钟向春就跟不开窍一样，完完全全按照自己读书那会儿的安排来，明明有特异能力却一点闲暇时间也没有留给我，真是个木头。

等她熟睡之后，我才转身面对着她，在黑暗中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脖颈，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事无成的我呢，要么她瞎，要么有所图，我自认自己没有可以图谋的地方，可对于另一个答案心中又是那样惶恐不安，我已经分不清情意的真假。

“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是假的吧。”我伤心地吻着她额头，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个人很笨，别人对我好我就会当真，就会多想，尤其是你这种故意的，我肯定上当。”

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睡着，只是自顾自说着内心的真实所想，如果她真的睡着，那明天的忙碌会继续，如果她醒着，也许就到此结束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醒着还是睡着，也许都有一点，害怕失去，也贪恋最后的一点欢愉，说不上哪个更多。

等了许久，我都要闭眼睡过去了，才听到她叹气，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那你为什么还没有完全爱上我？”

语气惆怅得不像是在问我，而是在问她自己，来不及回答，因为下一秒我就发现她不见了，我慌忙借着手机的灯光查看，余温还在，可人已经凭空消失，这一切都在安静地讲述着我已经永远失去她的事实。

就在这时，宿舍里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陌生女声，我诧异地看向蹲坐在被子上的白猫，高傲的神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目标任务已经提前判定失败，你可以选择重新开始，也可以继续下去直到迎来最终失败。”白猫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也许是先前从钟向春那里见到过好几次不合常理的事，以至于我毫不费力地就接受了现在的诡异场景：“这两个选项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失败。”

“失败没有惩罚吗？”

“惩罚很早之前就开始了。”白猫的笑容有种伪人的惊悚感，“你还有一点时间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钟向春是一伙的吗？”我语速飞快，争分夺秒。

“先知从不与人类为伍，那是极端的堕落。”

好在白光闪过之前，我及时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她去了哪里？”

“你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