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苏叶心里一股无名火窜起,凭什么他们父母健在,自己仅剩老父亲还要被应青芜杀死。
更何况那还不是她的父亲,到头来她什么也没保下。
即使如此她干嘛要顾及道德和人伦,被看不见的东西裹挟。
佟梨鸢当然不愿意,只得说自己才入宫,宫内礼仪尚且不明,自己跟家父没有冲撞陛下的意思。
她不可能认下,若真认了,罪名扣在身上正好合了陈苏叶的意。
陈苏叶不急,大不了闹到洛轻铭哪儿去。
反正洛轻铭谁也不喜欢,刚好给他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赌佟梨鸢赢了。
不过她仅是猜测,闲暇之余瞥了眼温白荷。
温白荷看热闹看的起劲,这可不行,她不能让人白来一趟。
“你年纪小,说几句软话,再掉几颗金豆子,陛下便依你,可其他人看来不是这回事,你有把柄在人家手里,陛下也会因此烦忧。”陈苏叶仔细和佟梨鸢讲明利害,看似说佟梨鸢,实际上巨巨提醒温白荷。
她再不是刚回来时被温白荷污蔑百口莫辩的痴儿,她要二人狗咬狗。
果然温白荷听完整张脸都是黑的。
“不过是名号罢了,姐姐不必过于较真,不然旁人还以为你故意欺负人,梨妹妹才入宫,肯定有不习惯的地方,咱们妥帖照顾便是。”她明白自己跟佟梨鸢结盟,面上还是得帮衬着。
陈苏叶希望二人打起来,觉得太平淡,显得她那会被算计很丢人。
“温妹妹这话可说错了,紫阳向来重视礼数,难不成因为年岁小,因为怀念家乡便可任性妄为?紫阳不是阿默,随便什么名字都可以上的了台面。”她此前听说阿默从前的首领和狗同名,还到处吹嘘。
她是从洛轻铭那儿听说的,这回必须承认洛轻铭有些作用。
佟梨鸢听了更不乐意,指责陈苏叶不尊重阿默,怎么能如此取乐?
“紫阳大好男儿均折在阿默,对内本宫安抚体恤,对外本宫优待战俘,只不过说几句实话,就变成无理取了?”陈苏叶目光转向佟梨鸢,质问她有何居心。
她本以为佟梨鸢只是会说些漂亮话的赝品,却不曾想说出来的话有几分道理。
“如今四海升平,哪里有什么灾祸,民众无辜自当优待,温贵嫔姐姐也无辜,娘娘您口出恶言实在不该。”佟梨鸢将矛头指向陈苏叶,意图再明显不过。
可惜陈苏叶并不接话。
“所以你认为阿默杀我臣民就应该,是我紫阳的臣民活该被杀,我揶揄几句温妹妹就是欺凌无辜,给你改了名字是故意针对?”她轻笑几声,不明白佟梨鸢为何如此说。
小福子在旁边随侍,当即斥责佟梨鸢不可冒犯。
佟梨鸢自然为自己辩解,总不能任由陈苏叶污蔑。
“嫔妾不过是替人打抱不平,若是娘娘您说没有,那便是没有。”她面上如此说,心里却并非如此想着。
陈苏叶垂下眼帘没了战意,认为佟梨鸢不过如此。
“你既然有怨气,不如去陛下哪儿好好说一说,免得让本宫背个欺辱人的罪名。”她说完这话,接过小福子递来的香,焚香祷告后离开。
这香可不仅仅是她的,更是给柳莹他们的。
至于佟梨鸢如何,那是洛轻铭的事。
没准借着这次,自己能进冷宫。
她回去正好,还能研究如何才能回家。
温白荷不知道抽什么风,直接将人拦下。
“陛下如此辛劳,总不好什么活都要陛下费心,陈妃姐姐未免太过。”拦下归拦下,她可不会替陈苏叶说话。
陈苏叶猜到会如此,懒得同温白荷计较,干脆自顾自的回了新叶居。
她没曾想温白荷竟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与洛轻铭听。
什么陈苏叶故意为难,逼得人生不如死这些,统统说了出来。
洛轻铭面上皱眉,实际上心里高兴得很。
眼下陈苏叶会逼迫佟梨鸢,是不是说明陈苏叶在意自己。
他打算多利用佟梨鸢。
“难为阿荷你替人辛劳,但此事你同我说说便好,断不能同其他人讲。”他贴心提醒温白荷。
温白荷重重点头,一副将此事记在心里的模样。
她倒不是真替佟梨鸢考虑,只不过想着佟梨鸢跟陈苏叶打起来,自己总不能吃个哑巴亏。
没想到真被她等到机会,好好说说陈苏叶的不是。
这会洛轻铭在温白荷身旁睡着,半刻钟之后醒过来,说自己得去看看佟梨鸢。
他眼底闪着愧疚的光,带着无尽的难处。
温白荷一时心软,只好放人离开。
她心里隐约觉得并非如此。
而洛轻铭离开碧安殿之后直奔落霞宫。
佟梨鸢燃着熏香,悠闲地翻着书页,眼见洛轻铭到来才合上,缓缓起身行礼。
实际上她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早早等着洛轻铭呢!
洛轻铭假意安抚一番,说她隐忍,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佟梨鸢望向洛轻铭,眼底划过几滴泪。
“这算什么委屈,本没什么的事,是我狭隘,割舍不下父母赐名,最终闹了笑话。”她笑着同人辩解。
洛轻铭耐心听着,听她说完之后,安抚她要是实在为难便罢了,总不好让人改去名字。
她本不该入宫的,阴差阳错之下才来,他不希望苦了佟梨鸢。
“陛下心里有我这个人,我便算不得苦。”佟梨鸢摇摇头,眼神倔强又坚定。
她看见洛轻铭眼底的为难,挣扎许久被人拥入怀中。
“此事你且委屈着,但朕向你发誓,你不会委屈太久。”洛轻铭认真承诺。
佟梨鸢随着应声,嘴上说着相信洛轻铭,实际上心里冷的吓人。
她不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学了几年程素衣,面对洛轻铭时更是手到擒来。
如今不是她相不相信洛轻铭,而是程素衣本就对他半信半疑。
程素衣可以全然信任,更可以全身而退,那她为什么不行?
她甚至明白自己的位置,同温白荷没什么区别。
但她赢在脸上,怎么说比温白荷强些。
洛轻铭将人拥在怀里,明明是酷暑,却感觉跟寒冬没什么区别。
两个心冷的死人谈情说爱,没什么比这个更讽刺了。
“嫔妾是觉得梨远寓意不好,想要自由却被死死困住。”佟梨鸢答应下来,但松口没那么容易。
她眼下在意洛轻铭,有些小女儿姿态很正常。
若是再年长几岁,这招就讨人嫌了。
“怎么会呢?离了远嫁,时常能与家人见面,是极好的寓意,更何况朕会经常来看你,你不必担心,有朕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洛轻铭哄着怀中的佟梨鸢,心里想的却是陈苏叶。
他想陈苏叶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对他心生怨恨,知道她先去见了二人会不会怨自己。
这些想法在闻到佟梨鸢身上的梨花味时尽数消散。
香粉里有东西!他意识到这点之后,捏碎荷包里的香丸才逐渐恢复神智。
他又给佟梨鸢倒茶宽慰她别放在心上。
佟梨鸢以为洛轻铭下毒,眼见洛轻铭喝过之后打消疑虑喝了半杯。
洛轻铭确认佟梨鸢没有中毒,以结发为夫妻做理由,割了佟梨鸢的头发。
佟梨鸢的八字是假的,因此她放心给了洛轻铭自己的头发。
但她实在懒得同洛轻铭周旋,干脆说自己想小睡片刻。
洛轻铭守着佟梨鸢,直到佟梨鸢睡着才离开。
其实佟梨鸢是装睡,被洛轻铭看着的感觉并不算舒坦,差点以为自己被毒蛇缠上。
好在洛轻铭识趣离开得早,不然她非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不可。
她不喜欢洛轻铭,甚至有些嫌恶。
要不是为了家族才不会来,她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争宠给主子找机会。
她选择前者。
只有胜者才能做自己,她太需要一个机会。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将此前收集到的情报传递出去。
洛轻铭则是去了死牢找扁承德,看过头发之后,果然是头发的问题。
他拿出几根给了扁承德,剩下的带回去。
佟梨鸢最多也就这些手段没什么特别,陈苏叶还需要他安抚。
他想错了,陈苏叶没他的安抚会活的更自在。
比如陈苏叶回去之后吃了两碗冰酥酪。
她太想念柳莹他们,要是不做点什么,不吃些点心,这些思念会将她淹没。
“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报仇的,哪怕不能替你们报仇,我也会出去,我会回家,总之我不会一辈子都困在这儿。”她给几人上了香,在香炉面前发誓。
她自己心里清楚,更多的是一时兴起的慷慨激昂,如今的情况哪里由她说了算?
说的好听是能报仇,可也是拼了命的你死我活,别提什么功成身退。
她这条命现在不属于她自己,没准洛轻铭一个不高兴就收回去了。
陈苏叶想到此处深深的叹了口气。
说来也巧,陈苏叶后半句话,正巧被洛轻铭听个正着。
她想走?她想回家?那这想法必须落空。
他轻摇折扇走上前,眉眼里尽是光彩。
陈苏叶发现异样,正准备行礼就被洛轻铭捏住手腕拽至身前。
紧接着是温柔缱绻的吻,唇舌辗转追逐,许久才分开。
没等她想明白这个吻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吻又跟上来。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逃出,但恶心感先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