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铭说宫中已有两位嫔妃,不需要其他女子入宫。
什么表亲,分明是亲生女儿,还想来糊弄他。
不止洛轻铭,朝中大臣心里明镜儿似的,周显贵根本不姓周,他是佟家过继给周家的,本名该是佟显贵。
佟显贵立马跪下,说自己是为了基业着想,陛下一直没有子嗣,臣子们实在担忧。
他说完其他人跟着劝诫。
陈苏叶冷冷瞧着抱成一团的臣子们。
难怪洛轻铭要杀了他们,叽叽喳喳乱成一团的确令人烦躁,尤其是第一世的时候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陛下有无子嗣关乎龙脉马虎不得,本宫和其他妹妹自会为陛下分忧,身为臣子理应更关心陛下的社稷,以及紫阳的子民有没有吃饱穿暖,不然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在其位司其职,你们如此关心陛下子嗣,不如挨个入宫日夜伺候着。”她知道洛轻铭有法子,这会偏偏要她处理。
她倒是乐意,毕竟这些话第一世的时候就应该说。
如今说出来没有想象的那般快意,反而有些难以释怀。
迟了一步也算迟,已经馊了的珍馐,即使是寻常人家吃不上的美味,此时也是不能下咽的。
她起身迎着几位大臣的跪拜,本以为他们会有奇招。
不了这些人根本没理她,不知是无法面对还是说不过。
佟显贵是不想同女子计较,闺阁妇人懂得什么?
他是为了自家明主的前程,不能再此事放弃。
于是他又说起自家表侄女的好。
陈苏叶听的实在无趣,转头看向洛轻铭,发现洛轻铭无辜的望着她。
难怪不要温白荷来,要是温白荷瞧见还不得闹翻天了?
洛轻铭盛情难却,问陈苏叶如何抉择。
陈苏叶能如何抉择?自然是让人出来见一面。
她话音才落下,人像是提前收拾好那般缓缓走出。
乐音响起,那位贵女头一身男子装束,身上背了把无弦琴。
她的青丝被桃花枝挽起,身上穿的是青绿色衣衫。
先是以桃花枝代剑,身法利落的来了段剑舞,紧接着转身时已经挂好琴弦。
原来是用琴弦绑的袖口,此时由少侠变为琴师。
她口中的歌谣从少年意气变得轻灵婉转,好似皎洁如水的月光下,女子对镜喟叹,知心人竟是块木头。
而少侠的抹额不知何时变了副模样。
那是一块面纱,从眉头遮到下唇,眼尾处绣着蓝色珍珠,好似一颗颗眼泪。
一曲舞罢,女子如同画卷一般站立,周围无一人开口。
太像了,这场景像极了之前在公主面前大放异彩的,陛下心尖上的人。
那女子名叫程素衣。
再看洛轻铭,久久不能回神。
此前程素衣也是以桃花枝代剑做舞,难不成自己认错人了?
他慌忙起身,踉跄走了几步到那人身旁,问她的名字。
“回陛下的话,小女佟梨鸢,是周侍郎的表侄女。”佟梨鸢似模似样的行礼,眼底难掩光彩。
那是对洛轻铭的倾慕,连唇角都漾着笑意。
她语气不卑不亢,似是与其他女子不同,短短几字张扬肆意,却也没忘了规矩。
陈苏叶听着心里暗道不妙。
这佟梨鸢不对劲,语气刻意模仿任骄阳不说,瞧着总觉得像什么人。
程素衣!她这会才想起来。
之前家宴大放异彩,还有剑舞,月下弹琴,这是程素衣会做的事情!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紧张,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洛轻铭。
洛轻铭这会已经扶起佟梨鸢,直接封了梨嫔。
当场赐坐,准许佟梨鸢坐在自己身旁。
佟梨鸢哪里敢,只得说自己仅是嫔位,没资格陪伴圣驾。
洛轻铭听罢还要准许她贵嫔之位,最后被佟显贵回绝才罢手。
佟显贵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一下子晋升,那不成了活靶子。
只有韬光养晦才能抖起来。
陈苏叶无心瞧着二人,等她回过神,掌心已经全是指甲留下的红印。
这些指印好似刻在心上,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死去爱慕正在苏醒。
令她十分畏惧,恐惧的根源并不是思慕,而是其他的别的。
这场景像极了温白荷来的时候,可温白荷这世来的时候,自己还在逍遥门,根本没见到。
而此时她看的清楚,洛轻铭也好像活了。
只有她平静的像个死人。
“陛下新纳了贵人,实在是紫阳之喜,至于妹妹的去处,嫔妾定会安置妥当。”她举杯欢庆,不等众人应和,自己痛快饮下。
她要是不喝几口,怕是要当场逃离。
佟梨鸢笑着谢恩,眉眼间依然带着神采。
陈苏叶瞧着,脑子里自动带入温白荷。
温白荷要是有这种眼神,怕是早就像第一世那般将洛轻铭迷住。
她不懂第三世出了什么纰漏,温白荷竟如此蠢笨。
但她明白洛轻铭喜欢的不是她这种类型。
洛轻铭这会看出陈苏叶伤神,但没办法和人明说。
“那便安置在明辉阁,你可有小字?”她柔声问。
佟梨鸢笑得更为张扬,对上洛轻铭目光的瞬间,告知他自己的小字是落落。
洛轻铭没敢问是那两个字,当即将明辉阁改为落霞宫。
“陛下不可,明辉阁是小院,如今改为落霞宫实在不妥。”陈苏叶不想劝洛轻铭,众目睽睽之下还没办法逃避。
她不在乎这位和那位住哪儿,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可惜没人愿意放过她。
“明辉阁旁边是启文殿,将启文殿算作小院,如此便宽敞了。”洛轻铭的语气不容质疑,当即吩咐孙德容去办。
启文殿虽然里乾清宫不近,但有捷径能到乾清宫,如此说来洛轻铭是默认这位佟梨鸢可以随意来找他。
陈苏叶只说了句陛下欠妥便算了。
她明白洛轻铭铁了心要护着佟梨鸢,自己再说下去也是个丑角,意思几句把戏做了完成任务便好。
完成任务之后洛轻铭准许她歇歇,她还有时间可以缓一缓。
这破地方她早就不想待了。
她瞄了眼佟梨鸢,发现对方毫无畏惧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多像从前的她啊!她现在活像阴沟里的老鼠,可能再待几年,怕是瞧见阳光都觉得刺眼。
洛轻铭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已牵起佟梨鸢的手。
任谁都瞧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位梨嫔。
陈苏叶食不知味,担心自己会卷入斗争,后面的歌舞也没心思瞧。
奇怪的是并未有人为难她不说,顺带着洛轻铭也格外宽容。
直到宴会结束,本来该陪着洛轻铭的佟梨鸢喊着她的名字追上来。
“梨嫔,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可冒失,人后便罢了,人前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是否得宜。”她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生怕被人诬陷。
不知礼数是个幌子,她不相信这位梨嫔无缘无故的会找上她。
毕竟这位不是个不动礼法的,之前做的极好,到她这儿就不灵了,只能说不愿意花功夫对她守礼。
佟梨鸢并未放在心上,一双眼笑得弯成月牙,说自己见到陈苏叶觉得亲切,一时失礼便会如此,下次一定注意。
“陈妃姐姐,你瞧我今日来的匆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姐姐该不会忍心看我自己去落霞宫吧!不如先将身旁的小太监借我几日,等我选了合适地,再给姐姐送去?”她好似真如旁人瞧见那般活泼率直,动手去抓小福子。
她知道进宝是陈苏叶重要的人,那这位新来的应该没问题。
岂料陈苏叶并不买账,立马推拒道:“本宫手底下的人跟着本宫许久,是本宫用惯了的人,妹妹想要人还是去碧安殿比较好。”她想着这会要是让碧安殿的人知道来了个不好欺负的主,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不管他们怎么闹,反正打搅不了她。
温白荷是个不安分的,佟梨鸢更是个有心思的,她乐见其成。
最好洛轻铭应接不暇,她能自己歇歇。
佟梨鸢根本不买账,说自己初来乍到,只想同姐姐交好,用了姐姐的人,自然什么事都向着姐姐。
陈苏叶微微点头,抑制着内心的恶心牵起佟梨鸢的手同人说和。
“姐姐体谅妹妹刚入宫有难处,可妹妹也得体谅姐姐不是,姐姐如今只有进宝同小福子二人,都被妹妹请去,我又当如何?”她说完叹了口气,带着佟梨鸢往内务府走,说什么也要给她选个人。
近日天热,小福子撑伞跟着,丝毫不敢懈怠。
眼见自己被陈苏叶带着走,佟梨鸢立马说自己肚子疼。
要真被带去内务府,还怎么闹起来。
陈苏叶眼见四下无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着佟梨鸢脸上冷汗涔涔,刚要伸手探脉,就听见远处一声怒喝。
“你在做什么?”洛轻铭大踏步跑到陈苏叶身旁,将佟梨鸢护在身后。
佟梨鸢摇头,说自己不舒服,姐姐扶了她一把。
洛轻铭不信,传齐廉为佟梨鸢诊治,一行人走到偏殿。
陈苏叶愣在原地,不明白这会佟梨鸢装什么生病。
她们并未撕破脸,实际上只差一层窗户纸。
佟梨鸢正为陈苏叶开脱,冷不防被齐廉按到小腹,忍不住痛呼一声。
齐廉跪下讨饶,说自己并未使力,而且佟梨鸢的身子并无大碍。
洛轻铭难掩怒气,吩咐齐衍下去传唤宫女上来。
宫女正要请安,却被洛轻铭阻止,当即命人为佟梨鸢验伤。
“我没事儿,真的是刚才被姐姐扶了下。”佟梨鸢赶忙拒绝,还一直给陈苏叶打眼色。
陈苏叶明白这话不能接,要是接了就变成加害者。
可这会不由得她不认。
洛轻铭转过身,宫女为佟梨鸢验伤。
所有人都听到她倒吸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