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莹唇角带笑,端起酒盏喝个干净。
“本宫同陈贵嫔都饮过,温妹妹呢?”她真是给这对狗男女天大的脸面,让他们踩在她头上。
这会家宴,等下柳知青会来,洛轻铭明面上不敢找她算账。
可这事当时不算,以后很难计较,她故意要挑对时候来,就是提醒洛轻铭,陈苏叶暂时不能动。
不仅端了酒,她还带了小菜端在陈苏叶桌上。
紧接着挽着陈苏叶的手示意人落座。
陈苏叶被柳莹帮着,赶紧稳当坐下。
她才发现自己来的算早,萧易还没到。
抬眼看去温白荷跟柳莹对峙,只不过温白荷落于下风。
眼见柳知青慢悠悠来到洛轻铭面前请安,柳莹立马收敛,委屈巴巴的抹眼泪。
等柳知青到她面前,身子稍微晃了晃。
柳知青心疼,瞧着温白荷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扶着柳莹落座,直到柳莹坐下才回到自己的坐席。
柳莹心里没太多波澜,毕竟众目睽睽的,柳知青再不愿意也得陪着演戏。
她告诉温白荷,一时得宠不过是水中月,有个恶人稍稍伸手,连幻影都不会留下。
温白荷面色难看,由洛轻铭扶着回了座位。
柳莹的位置本来在洛轻铭身旁,可温白荷在一边,她实在不想坐另一边。
好在乌桃提前站到椅子旁,柳知青也懂,不然免不了被恶心。
她才坐下,就看见陈苏叶朝她笑。
这一瞬间她又觉得不像,苏姐姐不会笑成这样。
但她还是回给陈苏叶笑容。
陈苏叶心里松快些,觉得柳莹被自己拉拢,以后自己做事能方便许多。
柳莹瞧着陈苏叶衣着打扮,像是回到几年前,自然对陈苏叶态度和善。
她心里是放不下梳着双丫髻上粉下绿的小女孩。
那女娃给自己梳了个一模一样的发髻,转头说她们一样。
可惜这种情景再不会有了,她浅吸口气,又瞧了眼陈苏叶。
陈苏叶像是找寻什么,眼底带着探究的意味。
眼见柳知青到了,温白荷的亲人来不来,她的也来不了心里难免酸涩。
她想到原主,要是原主回来定是会难过的。
可她顾不得许多,能在洛轻铭手底下活着,能回家已经是万幸。
就在她低头分神时,忽然听得柳莹一声咳嗽。
柳莹吩咐乌桃将桌上的家乡糕点递给陈苏叶。
乌桃小步挪到香兰身旁,香兰摸到盘底不对劲,转身放盘子时将药丸放入杯中。
陈苏叶瞧见端倪,迅速看了温白荷一眼。
温白荷这会正和洛轻铭腻歪,半分心思都没花在她身上。
她顺势瞥了眼元安,见元安低眉顺眼站在温白荷身旁,瞬间松了口气。
其实元安早已看清楚,满脑子盘算着如何做局。
陈苏叶自以为安全,将药酒一饮而尽。
温酒入喉,药的苦涩味被中和不少,她倒是舒坦些。
眼下三三两两的官员进殿,她瞥了眼柳莹坐的端正,自己也跟着坐好。
等位置坐满,她瞧着萧易出现在门口。
跟在萧易身后的,是她许久未见的逍遥门大师兄江清酒。
什么?萧大哥疯了?狗东西的家宴敢带师兄来。
她偷偷瞄了眼洛轻铭,发现对方并未异常,饶是如此也没放下心。
狗东西惯会演戏,她就怕萧易被暗算,但她又没有其他办法。
萧易到场时虽然恭敬行礼,但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他和阿酒的座位本来是在陈苏叶身旁,算是比较偏的位置。
所以他才来得晚些,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
他朝陈苏叶和柳莹的方向瞥了眼,目光转回龙椅上的洛轻铭。
洛轻铭顺着视线瞧了眼,注意到在椅子上局促的陈苏叶,稍稍眯了眯眼。
是他故意拖住萧易,要是柳莹没有如此也不能阻止他。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萧御医身后的少年。
少年并未着朝服,却也不是小厮打扮,明明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就在众人猜测萧易和江清酒的关系时,洛轻铭却给江清酒封了监正。
此话一出,众人明白,这位是陛下找来的能人,而萧御医一直为陛下奔走。
这下真得给这两位些面子。
江清酒愣在原地忘了谢恩,还是萧易提醒才想起来。
他没学过宫中规矩,还是萧易带他来时,赶鸭子上架学的,难免带着江湖气。
女眷自是没开口,但以柳知青为首的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颇有微词却欲言又止。
洛轻铭的眼神扫过,最后停在中书侍郎身上。
他认得此人是母妃的表亲,前些日子刚被自己提上来,不过是个酒囊子。
李侍郎刚和洛轻铭对上眼,手抖得差点打翻酒盏。
洛轻铭又看向陈苏叶,想着再看一眼李侍郎,怕不是闹笑话。
他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如此蠢笨不堪大用。
温白荷发现洛轻铭又往陈苏叶那边瞧,顿时没了好脸色。
同样没有好脸色的还有萧易。
他思来想去,觉得洛轻铭故意将阿酒留下,好牵制住他。
可他错想了洛轻铭,从头到尾的目标也不是萧易。
洛轻铭本想着让陈苏叶多待些时候,没想到陈苏叶会被温白荷盯上。
孙德容见状立马传膳传舞姬。
巧的是温白荷的怒火转移在这些年轻的舞姬身上。
她瞧不上拿些搔首弄姿的舞姬,也不想让洛轻铭看她们。
洛轻铭似是察觉,拍了拍温白荷的手安抚。
陈苏叶看在眼里更觉得恶心。
近日没吃过好东西,本打算多尝尝味道,如今想来没必要为了这口饭恶心自己。
还不如去陨月宫吃些清粥小菜,要不是温白荷故意找了些人杀柳莹,她现在应该在死牢和寒星说说笑笑吃喝玩闹。
她得想办法离席。
真当她想事情时,温白荷也想到法子恶心她。
“听闻陈姐姐歌喉出众,有一副黄莺儿似的嗓子,妹妹初来到此,没有福气见识,如今能否请姐姐添添喜气。”温白荷的话是针对陈苏叶,确对着洛轻铭说的。
洛轻铭自然应允,当即命陈苏叶换身衣裳再来。
陈苏叶搁下筷子上前行礼。
“嫔妾只怕辜负陛下和温妹妹期待。”她知道温白荷故意做局,她这个嗓子也就比破锣好一点,至于黄莺百灵鸟可不能沾边。
洛轻铭眼皮子都没抬,只说她在冷宫磨练的性子野的恨,谁都不放在眼里。
“本宫与陈贵嫔相识,此前有幸听过陈贵嫔唱曲,不若温妹妹想听,本宫可以合奏。”柳莹说罢已然走到台前。
陈苏叶瞪大双眼瞧着柳莹,不明白柳莹这会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
她不希望柳莹在这会儿出头。
柳莹明面上是官家小姐,那可是读过书学过礼的,作为陛下的贵妃,这会却跟舞姬乐伎一般为大臣取乐,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柳莹的父亲还在台下,真要人看见柳莹这般,为了她出头不值得。
柳莹这会儿已经绑好袖口,走到陈苏叶面前劳烦陈苏叶给人穿好水袖。
“别怕,像小时候玩闹的那般就成,只不过这次你敲编钟。”她小声提醒陈苏叶,又扶着人到编钟前。
陈苏叶不可久站,只得坐在高凳上。
但她被众人瞧着,哪里有脸面坐着。
于是她半靠着椅子,站在编钟旁。
柳莹确认水袖已经绑好,随着探云出海,鼓声响动,编钟跟着敲响。
她哼着自己编的歌谣,为众人讲述浩气凌云的故事。
其中不乏失意,也不乏奋起,鼓声阵阵,好似在战场,又好似在书院,在朝堂在江湖。
有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又不得不妥协的官员,也有失去武功的侠盗,再不然就是拼死一战的将军。
水袖可做纸笔,可做刀剑长枪,可舞文弄墨,也可保家卫国。
台上跳舞的是柳莹,却又不像是柳莹,他们打从心里震撼,为自己认为贵妃空有美貌而羞愧。
她的衣裙相互辉映,好似天边的红霞,又好似雨后的日头。
那位平平无奇的贵嫔也鲜活了一般,如山间的神灵,穿梭在编钟与鼓之间。
轻灵的敲击声配合着鼓声,哪怕只是转圈,也和之前不同。
随着柳莹唱完最后一字,正巧做了个虔诚的拜礼。
贵嫔好似没瞧见,依然自顾自的敲着编钟,声音渐远,身子转了几下入了坐席。
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神灵出现又消失。
令人惊奇的是,众人好似脱胎换骨,之前被酒色冲昏的头脑,在此时清明起来。
“献丑。”柳莹漂亮的收袖,接着和洛轻铭行礼。
陈苏叶走到柳莹身旁跟着行礼,弯下腰的瞬间吸了口气。
有任骄阳的药护着,她倒不是很疼,只是出了汗,得尽快回去。
洛轻铭才回过神,眼底带着欣赏的神色。
柳莹的歌声和水袖舞让他想起程素衣的桃枝舞。
如今他已经不喜欢程素衣,但还是会被怀有志向的女子吸引。
“曲子倒是特别,是何人所作?”他问柳莹,话音落下时感觉温白荷的手颤了颤。
“清明歌。”柳莹顿了顿才接着答话:“本宫自己编撰的,是同陈贵嫔相谈之后有感而发的拙作。”
她得让洛轻铭知道,功劳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洛轻铭顺势看了眼陈苏叶,笑着问孙德容可有些新鲜玩意。
“回您的话,有可看向远处的西洋镜,还有一堆金镯子和一对翠玉耳坠子。”孙德容心里清楚,稀奇物件估计会给温白荷,所以故意将桌子和耳坠子后说。
毕竟值钱的真不是这西洋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