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梦一场 第18章 戊寅年·春

到了正月，便正式改元祥兴了。

大赦令下了，又免除了各地本年的徭役等等，一时间京畿周围倒是清平了许多。

应下雨时下了雨，仿佛真的因为改了个吉祥的年号，这天气就要风调雨顺起来了。

可老天总是不随人愿的，转眼两场倒春寒，还下了膝盖那么深的雪，这让所有人心头上也压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融化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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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雪，赵离和陈逸春一起带着内侍把庆安宫里里外外的积雪都铲开扫走，又在道路中间撒了盐，不让雪堆积起来影响走路。

里面的虞嵘之看到了，兴致勃勃丢开了纸笔书本到院子里面来想要帮忙，但被赵离和陈逸春一起拦下来。

“生病就不好了，还是快回屋去。”陈逸春推着虞嵘之回转，又递给了赵离一个眼神。

赵离弯腰就团起两个碗口大的雪球递给虞嵘之：“在屋子里面玩。”

虞嵘之正要接过去，旁边贴身内侍蹿了出来，替他接下了：“殿下，奴婢替您拿着，可别冻着了！”

这下玩雪的兴致完全就散了个干净，虞嵘之悻悻地用手拍了下那雪球，转回屋子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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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春殿中，贵妃正与皇帝虞溆坐在一起吃饭说话。

他们就在偏殿中如寻常人家那样摆了一桌家常的炒菜，贵妃穿着家常的衣服，也没戴上太隆重的首饰，而皇帝虞溆也是穿着简朴。

两人看上去便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贵妃给皇帝夹了一筷子青菜，笑着道：“陛下大可不必为了朝廷上那些人说三道四烦恼，年号这东西不过只是个吉祥寓意，哪里真的能作数的？若真能算数，以前那些什么千秋万岁的，怎么个个都是短命鬼？”

这话听得皇帝笑了起来，他吃下了贵妃夹给他的青菜，又给贵妃夹了一块鸡腿，语气中带着惆怅：“话虽然这么说，可总归是希望换个年号是真的能换一番气象的。”

贵妃想了想，道：“不过是个年号，明年再换一次也无妨的。”

皇帝再次笑出声来：“算了，换来换去不过是折腾底下的人而已，就这样吧！”

“说起来那天嵘之在我这边吃饭，嘟嘟哝哝的，和陛下一个样子。”贵妃笑着说，“也是在那揪心，怎么换了个年号还下雪呀？真不愧是父子俩，烦恼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皇帝笑道：“嵘儿是我们亲生的孩儿，当然和我像了！”

“嵘之一年长一年，我看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古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虽然是皇子，将来也不用考什么科举，可我想着也不能在宫里面把书读得古板了。”贵妃笑着说，“不如叫他跟着诸位出京的钦差大人们一并游学一番，也长些见识。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却叹了口气，道：“他还太小了些，外面也不太平，实在是不放心叫他出门去。”顿了顿，他再看向了贵妃，“等过几年，外面太平了，也没有民乱，便好叫他到处走走看看了。”说到这里，他吃了一根青菜，又有些烦恼，“若是当初秦氏生的是公主便好了，朕便好直接封了嵘儿为太子。”

贵妃眸色暗了暗，面上还是笑着的，她道：“皇后娘娘和秦家还是给陛下帮忙不少的。”

皇帝却道：“他们也正是和你说的这样自视甚高。”

“说来小七和小八也都要进学了，他们俩都是初上学，便不好再和嵘之他们一起上学，得专门找两个先生了吧？”贵妃仿若没听到皇帝说的话那样，语气温柔地说起了旁的事情，“他们俩都还小，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就去文华殿，路上要是冻着了冻病了反而不美，便就在万春殿前头的玉容阁中给他们上课。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停下筷子想了一会，然后看向了贵妃：“小八今年上学还早了些吧？”

“我听皇后娘娘说，是打算等天气暖和了就让小八去文华殿上学呢！”贵妃柔柔说道，“我平日里看小八也伶俐聪明，想来皇后娘娘也觉得能到上学的年纪了。”

“他还那么小一点，这实在太折腾，你刚才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皇帝如此说道，“等会朕让人给一道旨意，收拾了玉容阁，让小七和小八一起就在那边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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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殿中，皇后接到旨意的时候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应下来，叫人去收拾前头的玉容阁。

八皇子虞岫之才三岁，但已经十分懂礼貌，口齿清晰，的确是应上了聪慧二字。

他口中喊着母后，从后殿跑出来，然后在皇后身边站定了：“母后，我刚才听到说要去上学了，是明天就去吗？”

“不是明天。”皇后随手摸了摸八皇子的头发，声音却并不算多温柔，“你父皇心疼你年纪小，从万春殿去文华殿实在太远，就让人收拾玉容阁让你和你七哥一起上学。”

“那要到什么时候呀？”八皇子抬头看着皇后，“母后，你说我上学后就会经常看到父皇的，那去玉容阁念书，是不是也能经常看到父皇？”

皇后没有回答。

八皇子从出生到现在，见到皇帝虞溆的次数寥寥可数。

她心中愤恨，哪怕她本人比不过贵妃，难道连孩子也比不过贵妃生的那一对么？

虞溆就偏心到那样程度？

她知道虞溆有多关心虞嵘之，也知道虞溆想把虞嵘之立为太子，只不过是碍于她生了个儿子，现在还不想与她彻底撕破脸。

秦家世代忠良，想来虞溆是不知能如何拿捏，便也只能冷淡以对。

原本她打算着让八皇子去文华殿与诸位皇子一起念书，那样便能常常见到去文华殿给虞嵘之检查功课的皇帝，但现在改在了玉容阁……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默念了贵妃的名字。

她从未觉得她是那么刺眼。

她就是她心头上的一根无法拔除的毒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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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戊寅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