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梦一场 第16章 丁丑年·秋

朝中忽然开始议论起是否要改年号。

皇帝虞溆当初登基时候，定下年号天星，到如今已经是第五年。

天星，取执掌天下之星含义，可见初时虞溆的野心熊熊。

可天下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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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瑟瑟秋风中，京城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入秋，宫里面赶忙叫各处换了厚衣服，免得因为天气多变而生病。

四处通风的恭良阁的确不适宜秋冬居住，在虞嵘之小病一场后，便搬到了庆安宫。

庆安宫离清宁殿远，好在是宫室整齐宽敞，修缮一新后，就比恭良阁要宜居许多了。

外面秋雨绵绵，赵离在茶炉上烧了水，起身去找茶叶出来准备泡茶。

刚从柜子里面翻到了茶叶，便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见是虞嵘之走到门口了。

他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

“阿离，你在做什么呢？”他这么问。

“准备泡茶。”赵离把茶叶放到一旁小几上，看向了他，“殿下有什么事情？”

“没事，我过来找你说话。”虞嵘之走进来在茶炉旁边坐下了。

赵离拿了个靠垫放他背后，又找了茶具出来放茶叶。

茶炉上的水烧开了，虞嵘之伸手想要帮忙提起来被赵离看到，赵离立刻放下手中茶具，拿着布巾过去接了手。

“别捧，会烫到的。”赵离口中说着，手里把陶壶给拿开。

虞嵘之蔫蔫地“哦”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又被娘娘说了？”赵离看他这样子，随口问了一声。

“也不是。”虞嵘之回答，“刚才回来时候碰到了四哥和五哥，他们正往母后宫里去，说是过几日要给八弟办生辰。”

“应当不会大办吧？”赵离慢慢沏茶，再把茶杯送到虞嵘之面前去，“宫中最近不都是说要节俭的？”

“母妃也这么说。”虞嵘之接过茶盏，抬头看向了赵离，“可我觉得母妃所想并非是要为节俭，而是因为八弟是母后所生。”

赵离沉默了一会，他发现虞嵘之其实心里是明白的，眼中也看得透彻，可他现在只是孩子，所以就算聪慧，也是无能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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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过了几日，皇后向皇帝虞溆上呈在宫中摆个家宴来庆祝八皇子虞岫之生辰的建议被驳回了。

其中究竟有几分是因为贵妃，或者又有几分是因为迁怒，并不得而知。

朝堂上已经因为年号吵了数十日，最后还是钦天监算了算所谓的吉凶，认为天星这年号虽然好，但又有些犯冲，礼部上呈了数个年号，请皇帝虞溆来选择，而礼部尚书正是皇后秦氏的兄长秦赟。

尽管并不情愿，但大臣们既然都一致表示了想换个年号，皇帝虞溆也不好一意孤行下去了。

他认真看过了礼部上呈的那些年号，最后则定了“祥兴”二字。

定下年号，明年便是要改元了。

又有人上书说，既然如此，不如大赦天下，也好缓和一番现在魏朝内紧绷又混乱的情形。

虞溆想着现今各处还没平定的各种乱子，不得不承认若是再一味用重典，恐怕后面难以收拾，就也应下了要大赦的请求。

朝臣们见虞溆在这上头松了口，也揣摩出了几分皇帝心意。

接着便又有人上书，既然有大赦安抚了百姓，这么多年四处奔波赈灾平乱的臣子们也不能白白放着，不如也都加封进爵。

若说大赦天下还有几分真的是为民着想，这给当官的加官进爵，便实打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了。

尽管有人不屑，但多数人还是殷切期待的，谁不想位列三公名留青史呢？

又是一番争吵和相互攻讦，虞溆最后也决定了等今年各处平定了，给朝中大臣有功劳者加官进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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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燕地的赵巽得知京城各种旨意时候总是慢一些。

中秋过了，他颇为意外地接到了被封为郡王的旨意，是说嘉奖他把燕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年都没有出过民乱，实在是节度使中的忠心之人，故而被封为燕郡王。

赵巽接旨之后，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进京去拜见皇帝虞溆了。

“正好能见一见赵离。”赵巽对继室徐氏说道，“你也收拾一些东西出来，我好带给他。”

徐氏温柔应下来，小心抬眼看向了赵巽，问道：“若是能把三郎带回来呢？三郎离家这么多年，您现在封王，恰好是叫他回来的时候了。”

赵巽却露出迟疑神色，片刻后却说出了诛心之语：“我看四郎和五郎都不错，聪明伶俐，性情也很好。”

徐氏垂下了眼睑，不再说话了。

“赵离在京城多年，也少与我写信，他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赵巽这么说了下去，“他倒是不似我，也不似他生母。便如这次的事情，他在京城难道还不知道皇帝的旨意？难道不能给我先通通气？”说到这里，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恼怒，把手中茶盏重重放在了茶几上，“我在燕地经营多年，难道就缺了这个什么郡王的头衔？我稀罕这东西？”

徐氏小心看向了赵巽，思忖了片刻才开口：“三郎在京中，也是有许多不便之处呢！”

“罢了，也没有当爹的天天和儿子计较。”赵巽复又笑了一笑，“哪里能跟儿子计较呢？”

“这次去京城，得到过年才回来吧？”徐氏跟着赵巽笑起来，换了另外的话头，“我给您多收拾些厚衣服，不管是穿还是赏人都方便。”

赵巽点了头，道：“这些你便看着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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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赵巽启程前往京城为封王一事谢恩。

他与徐氏的那一番对话还是隐秘地传了出去，传到了姚氏兄弟的耳朵里面。

姚鸮与姚鸱同父不同母，姚鸱与故去的姚氏倒是一母同胞。

故而两人对妹妹留下的赵离感情是不一样的。

“徐氏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姚鸮如此说道，“她若是一贯大方，对子女都一视同仁，就不会被两句话给堵了回去。”

姚鸱看了兄长一眼，不阴不阳道：“当初大哥是觉得这徐氏很好的，否则怎么亲自保媒？”

姚鸮尴尬地清了清喉咙，道：“总归他们是父子。”

“父子成仇的也不少见。”姚鸱如此说道，“我是不会坐看妹妹的骨肉就这么折在京城的。”

“那你想怎么做？”姚鸮皱着眉头看向了姚鸱，“你总不至于要坏了大事吧？”

姚鸱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大事？我只觉得除却赵离之外，燕王府没有值得我去多注意的事情了。”

兄弟俩不欢而散。

姚鸱回到自己院子里，对着天上残月踱了一会儿步子，拿定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