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花满城 第22章 九重天阙（４）

一段时日过后，落莲同沈南悦也算是熟悉了这天宫规矩，做事起来也日益得心应手，掌事仙娥虽然仍然爱时常挑两个人的毛病，但相较于之前，次数也算是少了，在这天宫中久了，二人也就摸透了这掌事仙娥的秉性，这掌事仙娥原就是如此脾气，对手底下的仙娥，素来如此态度。也并非是仅仅只针对她们二人。

“你们二人，将这浆洗过的衣物，给缘寿宫的揽缘仙使送去。让苏儿与你们带路，切莫出了岔子。”

掌事仙娥身边的秋月姐姐，就是那天来唤苏儿去吃饭的姑娘，手中拿着浆洗晾晒好的衣物，递给两人，特地嘱咐道。

这可算得上是这两个人进入天宫以来，担下的第一份走出这偏殿大门的差事，这些时日以来，日日在这偏殿中浆洗打扫，做些粗活，如今也算是可以出门看看了。故此却是应该更加小心一些。

二人接过衣物，随着苏儿，便一同前去了。

从偏殿至缘寿宫的路程不算是太远，但终归两人这一路，算是见着了一番偏殿以外的风景。

望着路上来来去去身着铠甲，手执长矛的巡逻天兵，沈南悦倒是心中欢喜得很。她身在将门世家，自是对如此硬气豪爽的男儿十分钦佩。光是这一身铠甲，便叫她瞧得心生欢喜。

只是这九重天中规矩甚多，沈南悦方才抬头偷偷望了一眼自身边而过的巡逻天兵，就被身旁的苏儿拉了拉衣角，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四处张望。

沈南悦见状，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往前走去。

三人正一路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朝缘寿宫走去，突见远处而来的白衣身影。

苏儿远远便瞧清了来人，连忙退至路旁避让，随即跪下身去。

沈南悦和落莲还在状况之外，一脸茫然，见着苏儿突然如此，心中诧异，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快跪下行礼呀，快啊！”苏儿赶紧对身边的两人小声提醒道。

两人此刻才反应过来，虽不明情况，却也一同跟随着跪下。

落莲抬头远望，只觉得此人的身形却是熟悉，待到来人走近，只见苏儿俯身弯腰巧笑道：“拜见小殿下。”

这不是夙无尘吗！落莲终于看真实了，这就是在凡间与自己有两面之缘的那个白衣公子，夙无尘。

曾经在十里酒馆中，与自己畅饮了一整夜，叫他瞧见了自己醉后窘态的夙无尘！

他居然是天界的小殿下！

落莲大概是还没有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来，就这样抬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小殿下身边服侍的那位仙娥，望见落莲如此不懂规矩，见到小殿下也不参拜，既然还如此无礼，率先厉声道：“大胆！见到小殿下还不参拜！真是没规矩！”

话音未落，便扬起手来。

落莲躲闪不及，眼瞧着那仙娥的巴掌就要落下。

落莲紧闭双眼，不想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落莲睁眼，只见夙无尘的手将那位仙娥的手拦住，轻声说道：“不过是些虚礼罢了，无妨。”

那位仙娥一时语塞，又见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被小殿下握着，虽是隔着衣袖，却还是当下便红了脸，说话也不利索了，“小殿下……殿下宽容大度。是奴婢唐突了。还望……小殿下恕罪。”

那仙娥说完，便怯生生地退至墙角，落莲此时也算是真正反应过来，连忙叩拜：“参见小殿下。”

夙无尘礼貌性地同她微微一笑，像是从未见过她一般，又同前面的苏儿问道：“这是送往何处？”

大概是从未同小殿下搭上过话，今日殿下如此恩宠，苏儿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缓了半刻，才想起来应道：“这是司衣坊送至给揽缘仙使的衣物”。

“揽缘仙使的呀，那你们可得快些送去，他近两日心情不太好，晚了，可是要责罚你们的。”揽缘仙使虽不如小殿下这般温润，但行事作风在这天宫之中素来也是与人为善的，此刻听到小殿下这般说，苏儿当下也心慌了起来。

毕竟这天宫之中谁人不知两人是从小相处到大的要好兄弟，怕是再也没有谁比小殿下更熟悉揽缘仙使的一言一行了。

夙无尘自是知晓某个前些日子才收了自己的玉佩，说要做了糯米团子给自己送来的人，如今人倒是没见着，糯米团子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只听人说她这些天日日蹲守在缘寿宫之外，巴巴地等着揽缘仙使回宫，奈何白昼黑夜的等了好几日，也没见着他半个影子。

等的那人倒是唤人搬了摇椅来，椅上还垫了狐裘软垫，到了用膳之时便差人做了送来，除了无聊些，倒也没什么，只是可怜了我们的揽缘仙使，有家不能回，更是不敢来夙无尘这处，生怕那位耳目众多的公主殿下又寻来，硬是在自己家门口的树上睡了好几日。

“快去吧。”三人得了小殿下的话，便匆匆起身，往缘寿宫赶去。

夙无尘在三人走后，转过身来，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却是认出来了，这便是那位在凡间曾遇见过的女子，只是他心中疑虑：为何她会来此？他在凡间之时明明见着她是凡身，可刚刚他瞧的真切，她周身萦绕的仙气，明显已是仙身。

他不知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可他却是想着那样清澈的女子，很不该来这样的地方，瞧她方才的装扮与手中的衣物，此刻她该是司衣坊中的仙娥无疑了。早就听闻这些仙娥们平日里勾心斗角，难缠得很，她在这样的地方，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夙无尘并非冷漠，只是若是方才他让人知晓了他们相识，怕是会给她带去不少麻烦。

身边服侍的仙娥望见她们的小殿下这般模样，心中也是疑虑得很，小殿下素来不喜近女色，可不曾见过他望着哪个女子这般许久，更何况，那还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仙娥。

奈何夙无尘哪怕性情再过温和，可终究也是天界的小殿下，他的事情，自是旁人没有资格，也不敢去过问的。那服侍的仙娥只是候在一旁，耐心地候着，看着我们的这位小殿下，直到那背影消失，才姗姗离去。

三个人方才听了小殿下的忠告，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误了时辰，早早将衣物送到了缘寿宫。

回去的路上，落莲心神不宁，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刚刚的小殿下，他气质脱俗，如此独特，且与自己有两次相见，还有那发髻上的白玉簪，她怎会将人认错，她看得真切，那人，便是夙无尘无疑。

只是，他为何要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好似从未见过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在凡间，她是峨眉山弟子落莲，他便是游历凡间的夙无尘。两人还能做个朋友，如今，在这天界，她只是偏殿司衣坊里的一个小小仙娥，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天界小殿下，自是不该有所交集的。更遑论成为朋友呢。

果真，这天上地下的人，大都一个德行。凡是像她这样的小角色，自是无人在意的。

落莲在心中暗自把夙无尘骂了一个遍。初识的好感如今已然全无，本以为是位仙风侠骨，高风亮节的翩翩公子，却不过是个冷漠无情，高冷傲气的天界殿下。

倒是沈南悦，一直到回到偏殿中，她也没有想起什么不妥，后来经过落莲的提醒，她才记起，这位方才见着的小殿下，便是那日在茶楼里见过的白衣公子。

都怪那日里，那说书的讲的实在是精彩，沈南悦只顾着听说书了，丝毫不曾留意这公子的长相，虽说这公子在常人眼里是却是眉目如画，可在沈南悦眼里，看起来是柔了些，不是沈南悦喜欢的样子，她喜欢颜溪枝那样带着硬气的男人，血气方刚的铁血男儿，才是她喜欢的样子。

只是她不知道，她本以为过于柔弱的小殿下，曾经驰骋战场，杀伐果断的英姿，正如她也不晓得，那个自己心中所爱的铁血男儿，也有她不曾见过的，不是对自己的，万般柔情罢。

“早知道这公子竟是天界小殿下，当初就应该不要只顾着听书，该与他多套套近乎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摆脱这个苦地方。”沈南悦同落莲说道。

还未等落莲回答，她便又暗自叹道：“当初我们还抢了他茶楼的雅间，也不知道这个小殿下是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万一他记仇报复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沈南悦将木盆里的衣服沥了沥水，心中顿时又焦急了几分。

落莲听到她如此说，只觉得心中好笑，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怕是连她们是谁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把那些小事记着呢。

心中虽是如此想，可嘴上说的却还是他的好话呢。她起身与沈南悦一起将衣物晾晒起来，笑着说道：“人家哪有那么小气，我听人说这位小殿下为人很好的，待人谦和，性情温顺，这等小事，他又如何会与我们计较。”

还没等沈南悦回答，二人便听到了苏儿的声音，来唤她们去用膳。

“落莲，南悦，去用饭吧。”苏儿前来唤两人之时，声音听起来分外喜悦，来时面上也是一脸的春光明媚，不对，应该说，自从今日见了小殿下之后，苏儿便是如此神情。

娇羞中透露着喜悦。那模样，比得到了糖吃的小孩子还要开心。

落莲看出端倪，故意问道：“苏儿姐姐今日因何事如此高兴？”

“高兴，有吗？”苏儿嘴硬，不愿承认。

“就差写到脸上了。”落莲指着她上扬的嘴角，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苏儿被落莲说得满脸通红，说完这句话，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落莲同沈南悦也嬉笑着，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