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花满城 第16章 峨眉岁月（１５）

落莲与沈南悦同去九重天一事，已为定局。

沈南悦父亲曾经是峨眉派中的大弟子，且在天魔大战中英勇作战，壮烈牺牲，即便是沈南悦初入峨眉，辈分最小，众人倒也无异。只是落莲，才华武艺皆列于峨眉数一数二的优秀弟子之下，先是靠着颜溪枝进入内门，如今这般，却又靠着颜溪枝成功在炎兽洞中取胜，众人口杂，难免要在她背后议论一二。

人心便是如此，谁能不眼红自己得不到的。哪怕大局已定，那些得到了的人，亦会被挖苦刻薄一番。凡间如此，素来被凡间称道的峨眉，亦是如此。

沈南悦同落莲从大殿回来之时，便被众多路过的师兄弟指指点点，人人皆是神情异样地抬头瞧上落莲几眼，又几人聚在一起低头窃窃私语。更有甚者的一些人，便是连小声说道都不屑，直接高声谈论，生怕落莲听不见一样。

“你看，就是她，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妖术勾引我们颜溪枝师兄，这才让颜溪枝师兄为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就连那日在炎兽洞中，颜师兄都将取胜的名额让予她，不然，就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可敌得过颜师兄！”

“是吗？她看起来倒是个洒脱磊落的，不像这样的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

若是在往日，依着落莲的性子，定是要上去将那造谣者揍得鼻青脸肿，可今日，落莲只觉得心中烦乱，全当没有听见，只是加紧了脚步，拉住身边一脸愤慨想要冲过去的沈南悦，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沈南悦心中虽然也是羡慕落莲能够独得颜师兄的那一份宠爱，心中也是不时有些怨念，可她却也是个直白的性子，素来最恨别人的背后嚼舌根。况且旁人不知，她与落莲同住，又怎会不知，这位小师姐虽然瞧着吊儿郎当的，可认真起来却是对自己狠得下心来的人。她日日晨起时落莲便早已经在院里练剑许久了。每每练功一天后，沈南悦都感到十分疲惫。便是用过晚膳之后就早早躺下了，可落莲却还是要刻苦一些，往往在自己都睡醒一觉了才瞧见她归来。

沈南悦瞧得出来，落莲确然是个有天赋的，说句大胆的话，就算是让她真与颜师兄动手，她不遑论说胜，却是能抵上许久的。

“小师姐你莫听外面的人瞎说，小师姐能够能够得到此次修仙得道的机会，自然是小师姐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与那颜师兄又有什么干系，那些七嘴八舌的人，便是羡慕你罢了。”

这才方才回到屋内，虽是听得沈南悦这般宽慰自己，可落莲这心下，却依旧十分难过。

她依靠在门口的竹椅上，抬手轻抚着那竹藤，低头皱眉。

这样的好时光，以后也不知还有几刻。

她不愿任人摆弄，却又无可奈何。

她本无意修仙，却因着颜师兄巧合地进入内门，昨日又因为在炎兽洞中因为颜溪枝而助，而得到了峨眉仅有两个的成仙名额。

“百年前，我只是这峨眉的一瓣清莲，养在后山的那处静心苑。”

落莲虽是望着远方，可沈南悦知道，她是在说与自己听。

“自我有灵识的那刻起，颜溪枝便陪伴着我，那是我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他日日为我打来后山的清冽泉水，滋养我的真身，也日日来静心苑中小坐，与我说一些他还是一棵山间槐树时的所见所闻，他说林中有一只云雀十分可爱，总是喜欢栖在他枝头，只是生得愚笨，等到颜溪枝都修成人身了，它却还是一只未得灵识的云雀。只是说来也奇怪，他自从拜入峨眉，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云雀。他还经常同我说他偶尔得去的凡间，集市上热乎乎的杏仁果子，各式各样的泥人纸鸢，挂着彩灯的酒楼……是何等的美丽繁华。”

说到这，落莲不禁宛然一笑，接着又道：“那时我只觉得这人可真是啰嗦，整日絮絮叨叨的，烦得很，可我终日里只见得他，哪怕心中嫌弃，可若是他哪日来迟了，我竟还会觉得有些许

失落。”

沈南悦不知，原来，她竟然迟了那么久，早在落莲还未得灵识之前，颜溪枝，便是陪伴在她身边的。

沈南悦听得仔细，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她想知道，她喜欢的男子，与他喜欢的姑娘，有着怎样她不曾知晓的过去。

“我生得顽劣，练功懒惰，时常躲在后山偷懒，我哪有什么成仙修道的想法，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想要在这峨眉，逍遥快活一生罢了。”

听得落莲如是说，沈南悦倒是诧异得很，在炎兽洞比试之时，只剩下她们三人，颜师兄却愿意把这样的机会让予她们俩，她本以为，是落莲小师姐想要这个名额，颜师兄才舍得割爱。

可如今看来，进九重天，并不是落莲小师姐所愿。

果不其然，落莲又接着说道：“我跟从颜师兄进入了内门，自知是沾了师兄的福气，众人有异，我也无话可说，可这番炎兽洞中的比试，我便是连参加，都不愿的。可颜师兄却将这样的名额也让予了我，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机会何其可贵，可颜师兄，他怎会不知，我只愿，待在这峨眉。”

不知道是不是沈南悦的错觉，此刻她竟从落莲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凄凉。

掌门今日所说，这一切都是落莲自己的命数，既然她注定了要进入九重天，那么这之前所有的一切，进内门，炎兽洞获胜，是否早已，被人安排妥当？

可后面这些，落莲并未开口道出。她不愿去猜想，是谁在一步步推着她，走到今天的局面。

从始至终，颜溪枝心中都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她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落莲一个挺身，从椅子上站起，“今日话说得多了，怎么比那老槐树还要啰嗦了。”

沈南悦叫住了正欲出门的落莲。

“小师姐，你喜欢过颜师兄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喜欢，一瞬间的喜欢？”沈南悦开口，尽管她知道如此问来不太礼貌，更何况，这个问题，她早已经问过她了，可沈南悦也顾不得了，在那样的情形下，她自然而然地就把话说出了口。

落莲没有转身，沈南悦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郑重而冷静的声音传来：“亲人，颜溪枝，他是我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