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季一向来得早、走得迟,九月的前梢依旧闷热。
因为是难得的假期,尤三七没什么好顾虑的,空调开到18度,盖着羽绒棉被睡了个懒觉。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简单洗漱完,想到今天方女士也是难得的没全国各地飞,在家休假,踩着拖鞋就下楼了。
尤三七家是一栋独立小别墅,安装有扶手楼梯,刚走到扶梯转角就瞟见一楼客厅坐着两个人。
方女士和……
边引。
“三七?醒啦?过来跟边引哥哥打个招呼……”
方女士听到动静,停下了谈话,转头唤道。
目光落在女儿光裸的长腿上,顿了顿,温声道:“厨房里有阿姨煮好的绿豆汤,去盛一碗喝了解暑。”
尤三七怕冷也怕热,夏天在家穿的清凉,上身一件over size白T,刚刚盖住半截大腿,暴露在空气中的白腻光洁又细长。细软的长发乖顺的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白到发光。
尤三七懒懒地掀起眼皮,先是应了妈妈的话,而后视线微转,落在沙发上高大的身影一瞬。对方也在看着她。
被发现后,也没有回避,肆无忌惮地回她一眼,眼睛已经瞟到她的腿上了。
尤三七下了楼,径直拐入厨房,乒乒乓乓捣鼓着。
客厅里,方知意目光温柔地落在高挺的少年身上,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记得你妈妈跟我说过,你和三七同班?”
“嗯,阿姨。”
“你俩打小就经常同班。小时候就爱粘一起,长大了倒是生疏了点,玩的少了。”
边引眉心微动,薄唇微启:“嗯,是不如以前了。”
“多交点不同的朋友也好。”
少年低声应着,耐心的陪方女士多聊了两句。
周一早上。
“姐姐,姐姐!我要送你去学校!”
“用不着。”
“不行!我要去!姐姐那么好看,老招那些臭男人惦记!我要去震慑他们!”
“你不是男的?”
“不是……我……他们怎么能和我比呢!我可是姐姐的贴心小棉袄!”
“……滚。”
阿姨笑呵呵看着这对姐弟,每个自从弟弟上了一年级,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部“姐弟情深”。
等出门迟了不少。
边引在等她。
一个高高瘦瘦的校服男高,清清爽爽地站靠在黑色卡宴边上,看到她了,抬起头,笑。
傻的要命。
景南一中一直有个传统——每个学期开学一周后会有个测试。
至于为什么是一周后,而不是开学第一天?
校方的解释:放第一天考,等于白考。都是学生过来的,你们什么样我们不知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给一周时间,让学生把上学期所学内容温习串联起来,不至于学一趟丢一趟。
对于这种考试,从容应对的不少,但手脚慌乱的更多。
尤三七对成绩没有多大热衷,写卷子一向会的就写,不会的直接跳过,绝不会多看两眼。
所以一套数学卷子写下来也没多大费力。
但后桌的张禹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他不懂了,为什么一中老师的命题计算那么复杂?好想念小学的九九乘法表啊。
人一急就容易出错,看着稿纸上反复计算的复杂庞大的数值最后归结等于一个完全不可能的负值,一颗小小的心灵悄悄碎了。
一个激动,手肘一抽,桌上的水杯往前摔,一杯子的奶洒在了面前的蓝白校服上,最后滚落到地上发“哐”的一声。
瘦弱的美背受惊后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校服因湿水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了曼妙柔软的曲线。
张禹:完了,我死了。
班上霎时安静了一瞬。
“哗——!”
尤三七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回头,低眸往他那撂了一眼。
没说话,嘴角绷得很直,扯上卷子往讲台上走,把卷子搁在台面上。
低声征求了句,就出去了。
全程就一句话。
边引眼神一直追着那背影,直至她转身出了门口,往张禹那儿放了眼。
“你外套在不在?”
“啊?你说我弟那件?”
“嗯。”
“在,不过你要来干嘛?大热天的……”
说着边从桌肚里掏出校服外套。
边引接过,后跟尤三七复制粘贴似的交了卷子从前门走了。
许澄:?
老师和班上同学:?
张禹:……药丸。
刚刚就那一眼,一句话也没有的一眼,他已经从中可以窥到他会死的有多惨了。
尤三七现在确实很生气,气炸了!
杯子里的水还是牛奶,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让她浑身难受。
妈的!牛奶,一男的喝牛奶还倒杯子里?
“三七!”
“换上。”
尤三七扫了眼递过来的秋季校服外套,眉头微皱,“你让我穿这个?”
一脸嫌弃样。
边引勾了勾嘴角,乐了,“不然?”
“我要你的,身上那件。”
“你确定?”
“给不给?”
“给。”垂头,眉眼含笑,肆意张扬。
干净利落脱掉上衣,余光捕捉到落在他赤、裸上身的视线,不正经地朝她吹了个口哨。
“流氓。”收回视线,转身抬手开始脱掉上衣。
握草!
边引被打个措手不及,吓了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
“嗤!不是很牛么?躲什么?”
耳根发红的高大少年回头,没回。
头微低,认真地帮她把最上颗的扣子扣好。
跟前的小姑娘个子165,在女生中不算矮,但此时套上185 男生的衣服,衬得愈发小巧可爱。
偏偏眼神没有半点小姑娘的矜持,直勾勾看进人的眼底,钓得要命。
“嗤-”
回到教室已经交完卷了,尤三七直直往座位上走。
张禹趴坐在座位上,看到前桌的姑奶奶回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仰着头望着她缓缓走来的身影,眼睛耸拉着,硬是挤出几滴鳄鱼眼泪来。
“姑奶奶、三七姐,我错了,对不起。我已经把地拖好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作为补偿,小人免费帮您带一个月早餐外加一个学期的值日!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张禹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颤巍巍地抬起眼角偷瞄了眼,对上对方直直的视线,吓得把头埋进胸前,大气不敢喘。
“把衣服也洗了。”
啪嗒一声,一件的蓝白校服被扔在桌上 ,混着少女清香和牛奶香争先恐后钻入他的鼻腔。
张禹愣愣的抬头,反应慢半拍,“啊?……噢噢,是!没问题!谢姑奶奶不杀之恩。”
尤三七:……傻狗。
张禹头上悬着的刀终于放下,乐呵呵地准备把东西收好。
突然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把衣服拎了起来。
张禹抬头看着手的主人,“班、班长?这是三七的衣服……”
边引敛眸,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我知道。”
“呃……那……”
“你要洗?”
张禹下意识想应下,但大脑传来的警报迫使他嘴转了个弯,“没,没有!”
“嗯”说完拿上衣服转身就走。
张禹:我靠!我没看错吧?刚刚班长的眼神是不是带着刀?
同桌:是的呢。
“阿引,穿长袖,不热?”许澄双眼微眯,笑得意味深长。
“热你爹。”
“那可别啊。”
“傻逼。”
“尤九屹,你脑子是被猪吃了吗?”
“告诉我为什么猫是'一条'的?”
“可是大胖家的坦克就是长长一条的!”
“……”
“
“那鱼呢?鱼为什么是'一只'的?”
尤九屹小朋友理直气壮,“因为我们的班主任就叫'知余'啊!”
“……”
尤三七咬牙,好不容易压着的火气“蹭”地往上蹿。
“尤九屹,现在拿着你的作业,滚出去!”
“姐姐……”
“想挨揍?”
“不,不是……是你的手机响了……”尤九屹委屈巴巴地耸拉着眉,拽着姐姐的衣角,可怜兮兮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尤三七等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认命,“去刷牙睡觉。”
“好的!姐姐晚安!”
“啪嗒——”
溜得比鱼还快。
尤三七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接起电话,“喂?”
“三七。”
“有事?”
夹枪带炮,心情不算好。
边引暗自琢磨着,放低了声线,“心情不好?”
“刚教尤九屹写题……”
每次辅导那小孩写语文,尤三七都十分抓狂,小孩想法过于奇特,天马行空。
边引想象她辅导尤九屹的场景,脾气不好的姑娘炸毛的样子,像极了她家的拿破仑。
忍不住笑了出声,又在她发火前快速低声安慰,转移火力。
“三七,明晚我去你家?”
“干嘛?”
“我帮你带弟弟写作业。”
尤三七拒绝的话在口间绕了圈,皱眉,想了想。
“我来教尤九屹写语文,这样你就有时间玩游戏了,怎样?是不是很划算?”
边引低眉,语气染笑,若有若无勾着,嘴上说着漂亮话。
“……行,你来。”
但不得不说,边引倒真是挺会收拾小屁孩的。
平时爱插科诨打、调皮捣蛋逃避语文作业的臭小孩此时也被收服得妥妥贴贴的,乖乖坐在写字桌上接受作业辅导。
白炽灯光下,一大一小挨在一起,难得的温馨安静。
尤三七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游戏。
这边的尤九屹头一遭晚上写语文作业不是姐姐辅导,感觉有点不自在,又有点新奇。
边引哥哥平时也不常见,至多算邻居,最多就过年过节两家相互拜访一下,实在不是很熟。
但哥哥真的好厉害啊!跟姐姐完全不一样!不会骂他蠢,也不会嫌弃他笨!
尤九屹在心里小小地感慨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很矜持地绷着张小脸,眼神却忍不住从本子上往对方身上瞟。
“怎么了?”
尤九屹严肃的包子脸在被抓包后凝固一瞬,圆圆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闪过几分心虚。
边引垂首看着这双跟他姐姐有几分相似的大眼,忍俊不禁。
“一直偷看,想问什么?问吧。”
尤九屹眼中的心虚瞬间被震惊所代替。
边引哥哥好厉害!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哥……哥哥……”
“嗯。”
尤九屹转过脑袋,悄悄偷看了眼正在玩游戏的姐姐,压低声音,“边引哥哥,你和姐姐很熟吗?”
边引挑眉,“怎么说?”
尤九屹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因为……因为姐姐竟然允许你进她的房间……明明除了我之外,就连爸爸妈妈、哥哥和智恩姐想进姐姐的房间都要先敲门的……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姐姐都没有骂你……”
说着说着,尤九屹小朋友心中竟莫名泛起阵酸,心中升起些危机感。
边引听着,乐了,咧嘴一笑。“这不是要进来给你辅导作业?”
“可是你没敲门啊。”
边引摸了摸脖子,“是没敲。”
“对吧,我觉得很不合理!”被认同的尤九屹小朋友骄傲自信起来。
“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明明只有我是姐姐的“特例”。
“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你去问问。”
“好。”
“好样的,去吧。”边引继续忽悠小孩。
尤九屹完全被忽悠进去,坚定不移迈开小短腿。
“姐姐。”
尤三七视线从手机上挪开。
“姐姐……”
尤三七:?
尤九屹揪着衣角,粉嫩的小脸微微涨红,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边引哥哥……哥哥他是你男朋友吗?”
尤九屹苦恼地皱着眉,“大哥哥说,姐姐的房间不能随便乱进……他和爸爸妈妈都不行,但边引哥哥没敲门就进来了,你也没骂他……所以姐姐和哥哥是在谈恋爱吗?”
尤三七:?
边引乐得直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尤三七偏过脑袋,朝他瞪去一眼,然后低下头看着眼睛亮的像灯泡的小朋友,沉吟片刻。
“尤九屹,你是脑子进水被淹了?”
尤九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