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岫,你说真的?”
杜览清神色严肃,站在实验床一边,看着裴岫为那具遗体做最后的处理。
裴岫闻言点头,说:“没错,我们也检查了不少,唯一能解释的就只有这个说法了。”
杜览清实在想象不到在这样一个社会,怎么还有人这么愚昧,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赫连天奴把那块白布掀开了一点,看了一眼遗体的胸腔,然后指尖泛出一点荧光,遗体下方冒出了一些银白色的细丝,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从胸口钻进了遗体内部,然后在皮肉下游走。
不出一会,那些细丝从遗体内消失,赫连天奴也得出了结论。
“是活祭,这个人的魂被抽光了。”
正常人离世之后,体内会有灵魂的残留,不管他们是如何死去,留下的身体内总会留下痕迹。
但是这具躯体空空如也,简直就像是一具人工制作的人形模具。
赫连天奴的定论让杜览清脊背一寒,他捏紧了拳头,看着这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心情复杂。
本来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渣,成了一具恐吓他人的活尸,经过处理后成了彻彻底底的尸体。
杜览清把白布盖了上去,缓缓道:“通知家属,好好安葬。”
裴岫点头。
赫连天奴看着床上的人,思索了半晌,说:“可以试着追踪这具尸体的由来。”
“这也行?”
这个说法在杜览清看来无异于从天而降的惊喜。
赫连天奴颔首:“只要是发生过的事,都必定会留痕迹,找到了一丝,都能顺藤摸瓜找下去。“
说完他还瞄了一眼杜览清,话有所指:“不像一些人,自己该做的什么都做不好,反倒是其他人帮着忙活半天。”
杜览清愧疚地笑了一下,说:“抱歉,是我们失职。”
“赫连老板,我们家长辈一直想见见你,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裴岫忽然说。
赫连天奴挑眉:“你家长辈?”
“是的。”裴岫走近了一点,说:“自从上次听闻赫连老板的事迹,他们就一直念叨着想见见你,只是怕打扰了,就一直没有去,这次有机会的话......”
“行,走吧,去见见。”
杜览清有事情要处理,先一步离开了,剩下的人被裴岫带去见了裴家的长辈。
他们见到赫连天奴的第一眼就欣喜万分,即便年纪看起来比赫连天奴大得多,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用一种堪称殷勤的态度把赫连天奴迎进了大门。
一个中年男人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赫连天奴身后,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脑后:“您坐。”
赫连天奴有些讶异他们的殷勤,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让这些中年以及老年的人看起来这么兴奋,就像是粉丝见到了偶像。
“我听说,您是晏山君座下的人是吗?”
赫连天奴坐下后,就有一个老人匆匆发问,眼神焦急,急迫地想要求解。
赫连天奴挑眉,说:“不是,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另外一个人问道:“那您肯定也跟晏山君有联系吧,晏山君在哪里,他的庙观还有没有,您知道吗?”
“对啊,晏山君消失了这么久,您一出现,世界各地就浮现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是不是晏山君要重新降临人世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晏山君的事迹,其中不乏数千年前留下的某些离奇事件。
赫连天奴听得头疼,揉了揉额角,看着他们像是小孩子一样争吵的样子。
封长独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极富穿透力,整个大厅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大家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大家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封长独此时的脸色并不好,本来柔和的面庞恢复了曾经含着冷意的样子,像极了赫连天奴在战场上见到他的模样。
“你们想见赫连就是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这哪是微不足道,你这年轻人不懂不要乱说,晏山君何等的人物,他可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尊贵得多。”
“赫连老板身边的人也是晏山君的追随者吗?”
两个老人相继说道。
赫连天奴深呼一口气,说:“我不是晏山君的追随者,话说,你们找他做什么,晏山君消失了那么久,找他还有什么意义。”
“话不是这么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说道:“他是整个联合东区的信仰,哪怕已经离开了这么久,我们也依旧有人信仰他。”
赫连天奴脸色不是很好,有些默然,指尖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反复了几次,然后说:“那你们觉得他为什么会离开。”
老者沉默了一瞬,眼神悲伤:“当初天缘崩溃,哪怕修行者倾尽全力也没有挽回,晏山君也因此消失,尽管有人背弃了他,但是他依旧是我们这些修行者心中永远的信仰。”
他的话让其余的人都止不住点头。
赫连天奴一愣:“你们怎么知道天缘崩溃的事?”
“我们裴家一直没有放弃修行,哪怕再艰难,每一辈都被教导不能忘记祖训,只要我们还在一日,天缘的传承就不会断。”
封长独冷笑了一声:“花言巧语,若是真信仰,那为何从未见你们供奉过,整个东区,为何没有一丝信仰之力。”
“怎会如此?”老者皱起了眉头。
剩下的人也都神色严肃。
“你不要乱说,我们供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信仰之力。”
赫连天奴思索了片刻,说:“一直在供奉吗?”
老者点头。
赫连天奴拉了一下封长独的衣角,小声说:“信仰之力之前有,就是很少,最近十来年就没有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封长独看了一眼他的手,伸手握住。
他抬头问道:“你们供奉的神像呢?”
老者和另外几人面面相觑,在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封长独皱眉:“如果没有我们可以离开。”
“当然有,你们随我来。”老者杵着拐杖,领着他们去了另外的一个地方。
这里的建筑十分古朴,与外面相比就像是两个时代隔空相遇。
老者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露出里面古风淳厚的装饰。
“这里是我们的祠堂,一般不会有人来,只有我偶然带人来祭拜。”
老者蹒跚着,把门推上后又带着他们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内,这个房间又高又大,里面很空旷,只有最里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用红布盖着一个东西。
桌子前面是几个蒲团,蒲团中间深陷下去,看样子是长期使用的痕迹。
老者放下拐杖,在蒲团上跪下,当着众人的面,双手合十祈祷了几句,然后上前掀开了那块红布。
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赫连天奴本来以为是什么神佛的雕像,再不济就是一些他不认识的陌生神。
只是他最想不到的是,这个雕像居然是他们之前查到的雕像的变种。
像是为了掩饰,那些不该有的东西藏得十分隐蔽,莲池做得很小,神像放大了一点,装束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神态和动作,这些几乎和他们之前缴获的雕像一模一样。
随着老者刚刚的祈祷,一丝及其微弱的信仰之力从雕像里面飘了出来,然后飞到了半空中,被封长独伸手打散。
他的神色称得上恐怖,几乎是一字一顿:“你说,这是晏山君?”
他的语气论谁都能听出来不对劲。
老者问道:“是的,旧的神像时间太久远,后来我们就找人另外做了,跟原来的几乎一样,只是做了点美化,有什么不妥吗?”
封长独不说话,冷着脸走上前,把雕像拿在了手中,期间有人还想拦着,被他的脸色吓了回去。
他上下翻看了一下,然后在轻轻一捏,雕像裂成了两半,一股浓郁的黑色烟气从里面冒了出来,那股烟气几乎化成实质,从封长独的手指缝中流了下来,缓缓落在地上。
封长独看着被打开的雕像内侧,找到了几个字。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封长独轻声念道:“礼敬永生真君至高玄灵上尊。”
众人大惊,这根本就不是他们一直以来供奉的晏山君。
老者的双手颤抖着,半天,他才缓缓开口:“重造雕像是谁负责的?”
一个人说:“裴岫的小叔叔,裴广白。”
老者瘦弱的脊背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塌了下来:“把他,上报给杜副局。”
裴岫在一旁愣了许久,永生大帝的名字早就听过几次,无一次不是跟邪|教有关,没想到从小就和善开朗的小叔叔居然还会跟邪|教扯上关系。
封长独翻手间,那个雕像就化成了灰。
赫连天奴挑眉看了一眼地上的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老者缓了一会,站起来的时候人都苍老了不少:“还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之间还不知道家里出了家贼。”
赫连天奴颔首:“下次供神之前还是先确认一下,免得供错了,这些年的信仰白白给了不相干的东西。”
其余的人全都忿忿不平,神色愤怒,有脾气着急的刚刚就想跑出去把人带过来问清楚。
老者把他们叫停了:“不要打草惊蛇,他既然敢做,就要有胆子承担责任,直接报警吧。”
老者闭上眼睛,神色疲累:“就这样,都散了。”
最后这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赫连天奴四处看了一下,说:“你们对这神像的待遇还算不错。”
裴岫抿唇:“晏山君是我们世代供奉的神,只要裴家还有一个人在,那么他的香火就不会断。”
封长独:“这不是断了十多年了么?”
赫连天奴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大的气,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把真正做手脚的人找出来就行了。”
他看向裴岫:“你们要是想的话,我再做个真正的晏山君神像给你们。”
裴岫扬起头,眼神放光:“真的吗,赫连老板,你可以......?”
赫连天奴点头:“我之后会差人送过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查清楚裴广白究竟要做什么。”
“是,我们已经联系了杜副局了。”
赫连天奴看着幻灭的老人,有些不忍心,犹豫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别伤心,晏山君不会在意的。”
“晏山君大度,想必也不会在乎这些,只是终究是我的疏忽,居然还让这些邪|教毒虫在身边留了这么久,甚至还毒害了我自家的小辈。”
赫连天奴道:“他们惯会洗脑,没什么好介怀的。”
老者独自黯然,赫连天奴也不打算再说,转身便离开了,留下裴岫安慰他家的老长辈。
他伸了个懒腰:“一群不安分的东西,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封长独在后面拥住他的腰:“赫连好好在家里休息就行了。”
剩下的我会处理。
他的眼神宛如寒潭,内里的冰冷仿佛能冻结一切生灵,那些只留存在死地的传言仿佛在此刻得到了证实。
死地的主人是一切生机的终结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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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