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卿 第40章 除夕夜（九）

萧承景反应过来，一把接住了萧阳，稳住他的身体，眼眶里含着泪水，十分担忧着他的伤势。

萧阳的呼吸逐渐虚弱，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忍着疼痛对着萧承景道：“快走。”

萧承景怎么会丢下他不管，摇着头道：“我不走，我要带您回家。”

黑衣人试图对萧承景发出致命的一击，萧阳看见他背后的举动，想要出声提醒，可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就在黑衣人举起刀欲砍下来的瞬间，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突然闪现在他们的面前，她目光沉静，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萧承景听见身后的动静声，回头一看，发现是颜乔正跟着黑衣人在打斗，心里更是沉下几分：“你快走。”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可颜乔好似没有听见般，快速融入了和黑衣人的战斗，萧承景一时不知道该顾及哪边，可他慢慢发现，颜乔的动作与颜家常使用的招式，不尽相同。

剑光交错，身影闪动，萧承景的双眸却是越来越黯淡。

她的武功，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颜乔和黑衣人身形飞舞，黑衣人一刀一刀地砍向颜乔，和短刀相交之际冒出火花来。

黑衣人力量之大，短刀有些支撑不住，颜乔快速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她的剑势凌厉，剑气纵横，毫不留情地对着黑衣人展开攻势。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准确无误，击中黑衣人的弱点。

黑衣人逐渐疲于应对她的攻击，防线崩溃，开始节节后退，颜乔忽的发起猛烈的攻势，划伤黑衣人的胳膊，黑衣人吃痛，招式开始变得缓慢起来，颜乔正欲痛下杀手，黑衣人从背后掏出一个烟雾弹来，顿时消失在黑夜之中。

萧阳受伤，颜乔没有追上前去，从携带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出来，想要喂他吃下去，可萧阳却是将她的手拦下：“伯父？”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是药石无用了，就不必再浪费你的药。”萧阳声音越来越吃力，耗费许久才将这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

“父亲，小乔她医术高明，一定会将你治好的，你别放弃。”萧承景喉头喑哑，已是满脸泪水。

颜乔已经探过萧阳的脉象，此时差不多快要没了，顿时哭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也别哭，我该要去见你母亲了，只可惜见不到你成婚，我答应过你母亲，要看着你成亲的，我终是愧对于她。”

他说着，鲜血从他身上涌出来，更是将衣衫浸湿，萧承景替他按住伤口声音颤抖：“别说了，总会有办法能救的。”

“还有你，”萧阳看着颜乔，“原是答应了教你功夫，是我食言了，以后便让承景教你吧，你们二人以后要好好地。”

说着，萧阳的眼神变得空洞，朝着身前伸出手：“嘉、敏。”我来陪你了。

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伸出手骤然落下。

“父亲！”

“伯父！”

可任由他们如何呼唤，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临安侯府在大年初一，府门口便挂上了白幡，在一众喜庆的红里面最是耀眼。

颜府里听到消息后，忙赶来吊唁。

颜文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再三确认是事实后，觉得老天开了个玩笑。

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拍着萧承景的肩膀道：“好好活下去。”

嘉敏公主在他幼时便离世，他们父子二人看似平淡，实则很是依赖对方，现在萧阳突然离世，萧承景的心里怕早已心如死灰。

萧承景木然地点着头：“是。”

这时辰还早，只有两三家有着亲缘关系的人来，其他也就是颜家倒得最早。

颜乔站在最后面，远远地看着萧承景。

昨夜等双寿带着人赶到时，萧阳已经没了气息，萧承景抱着萧阳离开时，她原是打算跟着一同走，只是萧承景那时说话的语气，竟是格外的疏离。

“三姑娘，府中有事发生，不能照顾你，还请你自行回府。”

他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萧承景，从未如此冷淡地叫过她，颜乔也不知是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

“这临安侯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离世了，颜二姑娘开了春就要及笄，这婚事眼看着就要定了，承景又要守孝三年，不是让楚世子抢了先？”

“唉，等这孝期一过，怕是只能和颜三姑娘成婚了。”

“以往看着承景和二姑娘，倒是一堆璧人，倒是可惜了。”

二人说话的声音传到颜乔的耳中，侧头看着人正在窃窃私语，丝毫没有避讳萧承景正在这厅中。

萧阳离世，他最是伤心，现在还要在他心窝子上捅刀子。

“你们再说，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这两人颜乔认识，是萧承景的堂弟，只是不常往来罢了，颜乔一时没忍住对着他们发了通脾气。

她的声音大了些，惹得前面的萧承景和颜文康侧眼看了过来，那两人见状，纷纷低下头走开。

萧承景看了眼穿得一身素锦的颜乔，又不动声色地回过了头。

等着颜文康去了后院，颜正拉过萧承景至一旁，小声地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父好端端地去了宫里，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萧承景见颜乔抿着唇，就知她什么也没有同家里说，摇头对着颜正道：“我也不知，昨日圣上突然下旨召父亲入宫，在宫门等了他半宿才见他出来，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黑衣人对着我们下杀手。”

“可知道是什么人？”

“许是羌族人，”萧承景回想了许久才道，“我见他的招式中显露出的与羌族相似。”

“可羌族为什么要对伯父下手？”颜媚不解。

这个问题萧承景也是想不明白，父亲一向在朝中没有站队，不偏袒任何一方：“父亲出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异常，许是在宫中遇见了什么，只是我问他，他还没来得及说。”

萧承景说起，面色上有些难看，好似不愿意再提及昨夜发生的事情，颜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颜媚给拉住，对着他摇头，颜正只要将后面的话被咽下，转了话题道：“你可有受伤，羌族这回下杀手，你这后面也要小心些才是。”

“没有，后面有人出手相救，将那人伤了，这才能脱身。”萧承景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颜乔，他也不懂为什么她有这样的能力，却从不在他们面前展露，只是颜乔既然不说，他也不想过问，如今的他不想再操这份心。

“还好有高人相助，以后若是再遇见，你可得好好谢谢人才是。”

颜正说完，萧承景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颜乔将头越发低下，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她要是去得再快一点就好了，伯父就不会死，萧承景就不会难过了。

萧承景朝着颜媚出声道：“倒是对不住你，今年你该及笄了，你跟楚临风也——”

“这时候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该关心这事的时候吗？”颜媚皱着眉出声打断他，简直要被他给气死。

萧承景侧过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父亲临走，最担忧的也是我的婚事，也是不想让他在九泉之下担心。”

见他这模样，颜媚也是不忍：“及不及笄倒是无所谓，我原也是没想着嫁人，等娇娇也到了年纪时候再说吧，也不差你这三年。”

她这话也不是安慰萧承景，也不是属意谁，她要先等着看颜乔的意思。

临安侯府的院子里，有一棵常青的松树，是当年嘉敏公主下嫁给萧阳时，亲手在院子里种下的，如今已长成了一棵快有两米高的大树。

萧承景将来吊唁的客人送入内院时，见着颜乔正站在树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承景只当作没有看见，欲从她的身边经过，颜乔忙拉住他的衣角，道：“景哥哥，我——”

萧承景站住脚步，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眉眼间尽是冷漠：“颜姑娘，请你自重。”

颜乔手中一空，呼吸稍稍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颜姑娘与萧某本不是一路人，颜姑娘自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其他人坦诚相待，即使如此，倒不如早日划清界限得好，以免伤人伤己。”

“我没打算瞒着你们，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早就该想到，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弟子，不该是如此。”萧承景的声音冰冷得像冬日的湖水，冻人刺骨。

颜乔想要解释：“不是，我一直想——”

“明明你什么都知道，明明你有能力，偏你什么都不做，要是你说清楚，来得早一点，他就不会、就不会——”萧承景打断她的话，两眼猩红。

颜乔拼命地摇头，她以为这一世会有不同，只是没有想到结局还是如前世一样，唯一变的，只是她跟萧承景的关系：“景哥哥——”

“不要这样叫我，”萧承景严声呵斥道，“颜乔，你还有很多秘密从不曾让我们知晓，我不懂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一声颜乔，顿时让她冷静了下来，心中只有苦笑，她的秘密？叫她如何开口，说她死过一次，她不过是一个重来一世的孤魂野鬼，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拯救所有人。

倘若她真的开口说出来，会不会让他们害怕得更想要逃离。

面对萧承景的话，颜乔选择沉默，这只让萧承景眼底的冰冷越来越重，最后只是淡淡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般淋在颜乔的头上，难得的晴日，也让她冻得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除夕夜（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