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卿 第117章 青衣行（二）

赵从阳霎时从地上站起来，质问着：“你说什么？明明是你说本宫怀了身孕，怎么到了殿前不承认？”

李太医额前的汗水更甚，头也不敢抬，全身上下哆嗦不止，讲话结巴道：“是、是、是五公主威逼利诱臣，让臣这么说的，五公主还赏了臣一百两黄金，让臣保守这个秘密。”

秦王当时并不在场，不知晓事情，见太医否认和赵从阳气急败坏，心中也是觉得奇怪得很。

赵从阳朝着太医一股脑儿冲了上去，对着他就是一脚：“你胡说，本宫葵水未至，又没有胃口，才遣了你来诊治，从你诊脉便说本宫是喜脉，赏你银子是为了封你的口，不要将怀孕的事情外泄，没想到到了殿前，你竟然敢倒打一耙，污蔑本宫？”

李太医头更是低下：“五公主，圣上在上，下官绝不敢欺瞒。”

回想起刚入宫前，一位女子来找自己，声称若是想要活下去，便不能说五公主怀孕。

五公主怀孕一事，除了自己，并无旁人知晓，可她又怎么会知晓。

来不及问，便听着有人传唤自己，心里一咯噔，就连来的路上，他也没有想好究竟是怎么做，可见到圣帝的那一刻，心里忽地下定了决心。

“圣上，想要查验下官有无说谎，再找人验明便是，若是证实下官没有说错，还请圣上为下官做主。”

李太医心里也是打着鼓，他诊治时，五公主的确是喜脉，可那女子却说，五公主并没有怀孕，他只有赌一把。

萧承景见状也道：“陛下，此事重大，不能仅凭他们的一面之词，还是尽快重新诊治的好。”

圣帝听后并没有说话，重新诊治事小，可若是诊治出却是喜脉，那事情必然会传到使臣的耳朵里。

萧承景心中了然，顿了番后道：“若是陛下担心人选，臣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荐。”

阿衡站定在大殿之上，看了眼护在身前站立的男子，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虽未曾说话，但背影已经足够带着生气。

“陛下，人已经带了过来。”谢云垂首作揖道。

圣帝看了眼在殿下的女子：“这就是你说在大理寺中戴罪听审的仵作？”

“是，臣也是前段时日偶然得知，这名女子乃是昆仑山弟子，为着谢大人破获了不少的案子，医术足够，且是戴罪之身，由她为公主诊治最为合适不过。”

圣帝摆手，准予道：“那由你替五公主看看脉象。”

谢云退居一旁，阿衡走到赵从阳身边道：“五公主。”

赵从阳却是直接向旁越过一步，不打算由她给自己诊：“你一个仵作，别想碰本宫。”

谢云皱眉道：“此乃圣意，公主是想抗旨不成？”

阿衡不太在意，却仍是站在赵从阳的面前。

圣帝心中已是怒极，这是公然违抗他的话。

秦王小说对着赵从阳道：“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不管你有没有怀孕，都必须要查了。”

要是真的怀上，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下场可想而知。

赵从阳现在哪里还有把握，连着太医都说她没有怀孕，她自己如何能信？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

心一横将手伸了出去，片刻后，阿衡便伸回了手，对着殿上的人道：“回禀陛下，公主她并未有身孕。”

“不可能。”赵从阳心中已有预料，但仍是一脸不信，她身体有孕吐的反应，且一直未有葵水。

阿衡对着赵从阳道：“但公主体内有一味可以让人身体产生怀孕反应的药物。”

赵从阳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怕是有人故意让公主以为自己怀了身孕。”

她的话说完，大殿内一片安静，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定然是宋王他们兄妹两个了。”赵从阳冷哼一声。

“公主这话说得不对，若是宋王，公主怀孕对他们毫无益处，为何要多此一举。”谢云难得开口道。

赵从阳顿时哑口。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不管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赵从阳都只认定了都是他们兄妹所为。

“此药名为家欢，都城之中唯有且能接触到公主的，便只有太医署了，太医署来往人皆需登记在册，陛下一查便知。”

阿衡的声音不卑不亢，好在再说一件寻常的小事。

谢云的视线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她这一举，无疑是将自己拉下了水。

圣帝的声音响起：“谢卿，此事便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他此时唯能信的，也只有谢云了。

谢云领命而去。

地上跪在旁的李太医，神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定定地看着脸上有疤痕的女子，出神发呆。

便是她，告诉自己，在大殿之上，要保全自己就只能说公主并未怀孕。

李福提醒了圣帝：“陛下，太医在底下已有许久，可要？”

李太医背上的汗，已经将衣衫给打湿，听着自己，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要是没有这一出，圣帝只怕早已经将他给处死，可这其中复杂，又有其他人在场，倒是让圣帝不好抉择。

饶是沉闷许久后，才恍然开口：“李太医年事已高，不适合在太医院继续待下去了，告老还乡吧。”

圣帝摆手，不耐烦地道，他这心中也是烦闷得很。

李太医磕头谢恩，快步离开了大殿之上，生怕自己走慢了一步，圣帝就反悔了似的。

谢云不过一会儿，便拿着册子回来，将东西交给了李福。

“臣已查明，太医署确实丢失了一味叫家欢的药材，且在此时辰内出入的人，均在此册子上。”

李福将册子递过给了圣帝，圣帝眯着眼，翻了起来。

太医署出入人众多，可唯有一个人的名字异常醒目，圣帝不自觉地念出声来：“宁格？”

听着这个名字，赵从阳脚步刹时没有站稳，还是秦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赵从阳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这个名字一出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晋国公之子宁格，去往太医署偷拿药物，为了不让赵从阳前往和亲，二人便计谋，以此换成赵英媛前去，却没想到太医殿前反口，才有了这一出。

圣帝简直是怒不可遏，指着赵英媛半晌说不出话来，堂堂公主竟然联合臣子，做出这般反了天的事情来。

“陛下，新科三甲已在偏殿等候，陛下可要宣旨？”李福对着圣帝道，及时地劝慰住圣帝。

圣帝心中烦闷许久，站起身来：“朕去瞧瞧他们。”

随即对着殿中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谢云和阿衡最后离开大殿之上，待快走至宫门，谢云才出声问道：“五公主，究竟有没有怀孕？”

阿衡叹了口气：“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结局已经决定，不是吗？”

是啊，除非她死，她再也改变不了要去和亲的事实，就算圣帝再如何疼爱和舍不得她，可怎么都不会容忍，她和臣子一起来设计着自己，连带着晋国公和秦王，在这件事情上都有不小的代价。

“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谢云满眼均是不相信。

“大人不是早就知晓，我非良善之辈，不然怎么也不会身陷大理寺之中，大人也清楚，我会的不只救人和探案，也会杀人。”

谢云说不出话，半晌只道：“是不是你师姐逼你了？”

太医署的册子上，除了有宁格的名字，亦有她的在列，只是在宁格的名字下，她的不足为其罢了。

颜乔与宋王有关，这点已经不用怀疑，阿衡能牵扯进此事，也只有颜乔。

阿衡笑道：“大人误会师姐了，师姐她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只要她开口，我便不会拒绝。”

那便就是与颜乔有关了，谢云心里实在气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情，竟然没有事先跟自己商量，万一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自己也好保全她。

谢云没好气道：“你倒是挺相信她。”

阿衡笑道：“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是为了你口中的权利，去做某些事情的罢了。”

萧承景出了宫门，便见着颜乔正等在外面。

朝着他身后看了一眼，并未瞧着人跟着自己一道出来。

颜乔微微叹了口气，怕是谢云要记恨上自己了。

“有汜已经入了宫，你可放心。”萧承景说着。

“嗯。”颜乔应了一声，只要阿衡进了宫，事情便已经能成，江有汜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萧承景知道她心里的担心：“你其实不该将她牵扯进来。”

颜乔苦笑，她自然是知道，此时由她自己出面则是最好，只是结果则是引得圣帝猜疑，她还不想让家中知晓。

如此便只能将阿衡牵扯进来了，她也知道，谢云会护着阿衡的。

看着空荡荡的宫门，她的身影依旧未曾出来，颜乔对着萧承景道：“走吧。”

“不等了？”

颜乔摇头：“不了，怕是他们二人有话要说。”

她还要给赵观澜去回禀着消息。

次日一大早，圣帝的圣旨便去了五公主府，和亲一事已成定局。

“奶奶的，这圣帝是什么意思，让我娶个二手货？”只是这使馆内，祁连甚是不满，“老子要去问问圣帝，赵从阳跟宁格打得火热，打发叫花子也不是这么打发的吧。”

坐在祁连身边的，是个面生的书生模样的人，听得他的话，正悠闲地喝着茶水，他们一行人来到都城已久，面见圣帝的次数并不多，大多都是在使馆内无聊度日。

祁连见着他的这副模样，心里也是憋屈：“百里景，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