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对不起啊,不过方才你也看到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哪里有时间考虑那么多,而且你看,我的一双耳环不也一起扔下去了嘛,所以子上你别生气,咱们扯平了,扯平了哈”,王元姬企图蒙混过关。
“扯平?怎么扯平?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要怎么出去见人?”世家子弟最注重仪容仪表,而男子披头散发则同野人无异,尤其像司马昭这种向来眼高于顶的傲慢少爷,定是死都不愿被旁人瞧见如今的这副狼狈模样。
“你这副样子怎么了?不还是很英俊的嘛!”王元姬知道司马昭一向颇为自信,甚至有时候已经自信到了自恋的地步,于是便想着像顺毛驴一样,净挑好听的去说,还大胆地踮起脚尖,试图想要拍拍司马昭的肩膀,投其所好,以示安慰。
谁知,他司马昭居然完全不吃这一套,竟然毫不留情地反手一把抓住王元姬的手腕,“我劝你最好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快说,现在这种情况,你究竟要怎么负责!”
“你!好好说话,先放手,弄疼我啦!”
司马昭大概下手的时候有些没轻没重,听王元姬这么一喊,立刻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定睛一看,王元姬的手腕果然已经被他握红了一圈,于是,司马昭又像个犯错的孩子般,赶紧把“罪魁祸首”的右手背到了身后。
“好啦,我王元姬向来敢作敢当,既然这次是我的错,好,那我认了!而且,我也一定会负责到底的!”说罢,王元姬给司马昭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他席地而坐,而王元姬则咬咬牙,扯下身上裙子的一圈裙边,用来做发带,亲手帮司马昭重新束发。
王元姬专心致志地帮司马昭束发,就像平常帮大弟那样,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而此时的司马昭却并不想轻易地将“新仇旧恨”一笔勾销,从束发开始时,就盯着王元姬腰间的那块玉佩,司马昭早就注意到王元姬非常珍视这块玉佩,细节中总是怕它磕了碰了。
眼看着王元姬终于绑上了最后一个活结,司马昭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下玉佩,站起身来,撒腿就跑。
“司马昭!你给我站住!”
司马昭猜的没错,那枚玉佩是王元姬母亲羊夫人留给她最后的遗物,一直以来,她都格外珍重。
扯发带的事情,王元姬明明不是故意的,但偷走玉佩,司马昭却一定是故意而为之!
司马昭跑起来犹如敏捷的猎豹,而王元姬拎着碎边起毛的裙子,在活动上更加受到了局限。
幸好,这兽场的后院面积不大,不一会儿,司马昭竟然就被王元姬逼到了死角,两面都是围墙,看他这下子还能往哪里跑。
然而,王元姬还是低估了司马昭的顽劣,他仗着自己身手灵活,竟然三两步爬上围墙,然后一个翻身,消失不见。
王元姬的斗志此时也已经被激情,她不甘示弱地绑好裤脚,卷起裙子,作势也要上墙。
“元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你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大弟王恽看着王元姬面对围墙,怎么跳也跳不上去,更担心她一时冲动反而受伤,于是不停地好言相劝。
然而,王恽的话虽然没有起到作用,却也不是完全被王元姬当成耳旁风,倒是提醒王元姬要王恽上前来借一把力。
反正四下无人,王元姬也顾不了什么形象,她跳上大弟的肩膀,然后颤颤悠悠地直立起身,利用两人加在一起的身高和,好不容易,终于是翻上了围墙。
然而,墙的另一边,却早已不见司马昭那人的踪影……
王元姬气得直锤墙头,这一锤不打紧,瞬间重心失衡的王元姬,竟不慎从围墙上翻落。
“啊——”
王元姬闭上眼睛,心里面已经做好了要坏胳膊断腿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而好像是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
王元姬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与接住她的那人面面相觑,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见那人也是一脸困惑,他双手抱住王元姬,仔细打量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姑娘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但他好像是男子,名字叫做王……”
哈,原来是他!王元姬赶紧出言打断:
“甄公子,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哈哈哈……”,这,王元姬显然已经是说漏了嘴,“甄公子”也忍不住被她的乌龙可爱到,而放声大笑。
王元姬可觉得要丢脸死了,不仅再一次被“甄公子”正面遇到她的囧相,更是让第一次见面时拙劣演技的女扮男装,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王元姬赶紧从“甄公子”的怀里挣脱开来,还故意扭着脖子、侧开脸,就是不愿跟“甄公子”坦诚相认。
“刚刚在兽场,朕,哦不,我在楼阁之上就看到了你,我……”
王元姬再次没等“甄公子”把话说完,就赶紧仓促打断,“那个,你还是看错了,我一姑娘家,并未进过什么兽场”,说完,王元姬赶紧逃也似的溜之大吉。
于是,又只剩下曹叡,像上次一样,看着王元姬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矗立,若有所思。
方才曹叡坐在兽场最高处的雅间观赏老虎表演,居高临下的他,一眼就认出了王元姬,随后,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王元姬。
看着她始终无惧于老虎的凶猛,兴奋而又专注地观赏表演;看着她在场上出现突发情况,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唯有王元姬勇敢地站出来,急中生智,化险为夷。
这不禁让曹叡对于王元姬的印象,由起初的好奇,觉得有趣,到今日的刮目相看。
“陛下,在下打听到,这王家大小姐常常借故来崇文观偷偷听课,有时说是来给王侍郎送饭,有时又说是来接弟弟王恽一起回家”,几个月前,王元姬同曹叡初次见面后,就给曹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曹叡便让天璇暗地里对王元姬进行了一番探听和观察。
“此外,在下还听说,这王大小姐本就是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小就能诵读《诗经》、《论语》,喜欢的文章更是只读一遍,就能铭记在心,也算是咱们洛阳城内远近闻名的一位才女!”
曹叡听完后,沉思片刻,便说道,“据朕所知,如今世家女子喜读书、有才气者颇多,就比如那大将军曹真的外甥女夏侯徽,据说也是饱读诗书,谈吐不凡,更不用说还有那早就闻名遐迩的名门智女辛宪英。女子读书写文早就成为一种风尚,如今我大魏更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朕修建崇文观本就为了征召天下文人齐聚一堂,这其中又怎可将有才之女子排除在外呢?”
“那陛下的意思是?”曹叡对于王元姬的关注和在意,天璇又岂能不懂,但因一人而改了祖宗的礼法,又实属大胆和冒险。
“天璇,你通知下去,明日起,世家中有女子愿入太学读书者,同男子一样,皆可来到崇文观!”说完,曹叡即摆驾回宫。
曹叡回到嘉福殿后,看到昔日的平原王妃虞氏,早早地坐在殿中等他。
见曹叡回来,那平原王妃颤颤巍巍地起身,双眼飘忽而无神,向来爱美的她,却全然不知发型已经凌乱。
平原王妃乃河内世家大族虞氏家族的嫡女,身份十分高贵,在曹叡被封为平原王期间,文帝曹丕为了拉拢虞氏家族,亲自促成了这么一桩政治联姻。
然而虞氏个性骄纵,脾气任性,根本不受曹叡喜爱,自成婚以来就一直被曹叡所冷落。那时曹叡自己也被文帝打压,虞家的老人们就奉劝虞氏此时要切忌忍耐低调,只要熬到曹叡继位登基,到时候虞氏即执掌凤印,总揽后宫,这都是迟早的事。
然而,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必然。
等到曹叡真的继承大统,却迟迟未立皇后,直至近日,后宫中竟然传出,曹叡要立毛氏为后的消息,虞氏听到后自然既惊又怒。
这又是凭什么!
曹叡在做太子的时候,虞氏便是太子妃,登基称帝后,自己理所当然该晋升为皇后,那毛氏又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在这时候爬到了自己的头上,虞氏心里面自是有一百个不服气。
得到消息后,虞氏首先是跑到郭太后那里求证。然则主张立毛氏为后,原本就是郭太后的意思,她面对着怒气冲冲的虞氏,却总是还要忌惮虞氏后面的家族势力,于是郭太后只能敷衍似的好生安慰,却不想这时候的虞氏,早就已经是油盐不进,好歹不听,闹到最后,居然指着郭太后的鼻子,一顿破口大骂:“他们曹家人从来就是喜欢出身低贱的女人,就好立贱人为后!再这样下去,一味地不修边幅,不尊体统,肆意妄为,曹家迟到要完蛋!”
虞氏的这番辱骂和诅咒,把郭太后气得差点当场昏厥。
而虞氏大闹郭太后一事也马上传到了曹叡这里,曹叡心里清楚,这虞氏已经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