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封上只写了敬启二字,但那字迹对他而言却是十分眼熟的,孔明立刻翻到背面,一个瑾字赫然入目。
“这是家兄的信?”孔明简直无法置信的抬起頭來看着张承,这正是兄长以往写信给他们时常用的方式啊。
“什么?”其他人聞言也都吃了一惊,纷纷凑过来察看。
“不错”张承微微点头:“这是子瑜要我转交给各位的,我那天跟他说起在許都遇到两位时他也是一脸的无法置信呢,还费了我好大的功夫解释”他看了一眼众人,带着几分歉意的说:“抱歉,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把子瑜拉来,给各位一个惊喜的,只是他说了,自己至今一事无成,此时实在是没有脸见你们。”
“张兄认识家兄?”这真是令他们太想不到的意外了,多年来毫无音讯的兄长下落竟会从一个他们才刚认识不久的人口中得知,孔明一时之间只觉得脑中是一团混乱:“家兄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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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建业”张承说:“他四年前初到江东时曾在孙伯符将军的妹夫〈弘咨〉家中寄住了一段时间,我当时透过叔父之故与他认识”他微微一笑又说:他如今在建业一带可是已经小有文名了,你们如果去當地打听,诸葛子瑜之名应该很多人都知道。
孔明坐下来,看着手中的信一脸茫然,一时之间甚至不敢立刻打开。
“有时间的话再慢慢看吧”张承又说:“我想子瑜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跟你们说才是,子瑜虽然不常提起家人,但每次提到时,十次里有九次都会说起他的二弟,他总说他弟弟是有多么聪明,有多么让他骄傲”他深深的看着孔明:自從那日在许都认识你之后,我才相信他的所言不虚啊。
“那他为什么不来?”孔明咽着泪,终是忍不住喊出声来:“难道他不知道我们這些年是有多么想念他吗?这些话,这些话我宁可他亲口对我说啊,而不是透过这种方式”他咬着牙,眼泪到底是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
“阿亮”蒯祺把手按在他肩上,安抚的说:“你冷静一点,无论如何至少我们如今知道他是平安无事的不是吗?”他又转向张承,眼神中尽是感激:“张兄今日带给我们的这份惊喜实在是太大了,我们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蒯琪没有其他可当谢礼之物,只有一句话,日后张兄若有用得到我们之处,只要吩咐一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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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这么说,在下怎么担当得起?”张承赶紧摇手:或许我应该早点把这事说出来的,其实当日在许都我第一次见到孔明时,就觉得你跟子瑜的容貌颇为相似,只是当时无法确定,后来又想着与其我说上一堆,不如让子瑜直接联络你们最好。
“不要难过了”庞山民也走过去拍了拍孔明的肩:有些事你总得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思考吧,至少你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终于知道他的下落了,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才是啊。
孔明默默的点头,却仍然不说话。
“老爷,这时仆人进来稟報说: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可以准备开席了。
“知道了,让厨房准备上菜吧”蒯良站了起来,微笑的看着众人:今日是喜上加喜,我们更应该好好庆祝不是吗?
众人都往外走,只有孔明仍然怔怔的坐着。
“阿亮”诸葛钰忍不住开口:这种时候你就算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也不应该这样闹意气。
“二姐,对不起”孔明只是摇头:“可是我现在是真的吃不下,我,我...........”他实在说不下去了,站起来就往后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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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亮,阿亮”蒯祺刚想追上去,却被蒯良用手挡住: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这时候他的心情只怕是一团乱,再逼他又有什么用呢?
众人都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孔明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再出现,他虽然年幼,却一向明事理,知进退,家人跟朋友均很少见他这个样子。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突然的告诉孔明这个消息?”张承不禁有些后悔。
“张兄别这么说”蒯祺说:这些年他是比我们任何人都想要知道子瑜的下落的,我想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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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宴席散了之后,客人陆续离去,蒯家却是把张承留了下来,并让人准备了客房。
张承本来想推辞,却是蒯良发了话:“张先生既是远道而来,如今又这么晚了,我们岂有让先生去住客栈的道理?这可不是我家的待客之道”几句话说得张承却是不好意思了,再加上蒯祺也是一再挽留,他自然是無法再拒绝。
蒯祺让下人弄了些饭菜,端了来到孔明的房前,看到孔明坐在窗户前发愣,伸手敲了敲房门。
“姐夫”孔明转头看到他,赶紧站起来。
“吃点东西吧”他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你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吃,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可也别这么折腾自己。
“姐夫,对不起”孔明满是歉疚的看着蒯祺: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卻让您和姐姐丢脸了。
“别这么说”蒯祺叹了一口气,坐下来说:我和你姐姐又怎么会不了解你的心情?并没有責怪你的意思,再讲了,如果真的让你哭丧着脸出去见那么多客人,那才真的是丢脸呢。
他最后一句故意用半开玩笑的口气,果然当场就让孔明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夫就是这样,平時看似温文儒雅,可总有办法几句话就抒解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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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还没有打开吗?”蒯祺看到他搁在桌上的信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他都想跟你说些什么?张兄已經说了,回信他可以帮我们送到的,要我们不必担心。
“我不知道”孔明摇摇头:本来是一直盼着他的消息的,可是事到如今我心裡却觉得害怕。
“阿亮,我相信他绝对不是不愿意见你们”蒯祺耐心的说:你给他一点时间想清楚,我相信你们兄弟一定会有再见之日的,亲兄弟血脉相连,是绝对断不了的。
孔明只是沉默不语,蒯祺知道他一下子过不去心里的那個槛,也不再劝他。
别看孔明平日懂事的超乎他的年紀,可那脾气一拗起来卻是谁都拿他没办法。
他到底仍只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不是嗎?心思比起同龄的人又要敏感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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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祺回到大厅,几个人的眼光都同时望向他,他只是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可看来他确实需要时间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