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带着牵弘找上了门,没人开,他们直接破门而入,里头的娘子与丫鬟婆子吓坏了,郭嘉四处看了看这府邸,他侧目看了里头的人,“怎么不开门?”
那娘子声音有点颤,“妾,妾害怕,是歹人。”
别说,他们确实挺像土匪的,牵弘让人掘地三尺的搜,结果还真查出东西,他们发现一个空墙,把墙砸开,整墙的金饼与白银。
牵弘冷笑了声,“这县令怪有意思,自己家里一贫如洗,儿女连买肉钱都缺,给姘头满墙金银。”
郭嘉看着这扑跪在地瑟瑟发抖的娘子,面色明暗不辨喜怒,“清点一下,多少金银。”
他们清点完后,不免咋舌,“共有白银三十八万三千五百两,金饼千斤。”
他们回到了县衙,将这府里的娘子关进了牢狱,牵弘想起那么多钱,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
“一个县令都贪这么多,那其他人得贪成什么样?”
郭嘉嗤笑一声,“你在想什么,河内郡才多大,如今已经熙元三年春,立国才两年,他们能贪多少?等府衙与户部把账目一对,估计整个沁水县少的银两都在这了,不过是东窗事发,又沾上那么多人命,把这带血的银钱往那县令头上一栽,就想把事抹了。”
牵弘还得拿个大鱼立功呢,这么大事到底来只查出个县令,陛下发起火来他锦衣卫估计得当场解散。
甚至村子里,沁水县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毫不知情。
“郭侍郎,那我们怎么办?这案子不能这么结啊,这回去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郭嘉也觉得扎手,“盯着高览,将他交好的人都查一遍,立刻去剿匪,必须要活口。”
牵弘觉得麻烦,“知道姓高的有问题,咱们抓了他,严刑拷打不就行了?”
“你有证据吗?”郭嘉白了这少年一眼,哪来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陛下是真的无人可用了吗?
“人家是偏将军,五品官,你没证据抓人严刑拷打,你今天抓,新修的律法就成了摆设,诸葛丞相得先弄死你。浑水摸鱼的人会把冤打成招给你定死,朝臣一应和,你怕不是想从天子近臣变成过街老鼠。”
官官相护沆瀣一气,这河内郡小小一个郡,水深得像个龙潭虎穴。
荀攸这刺史怎么搞的,眼皮底下成这样了他居然不知道?
牵弘白了一张脸,“我亲自带人去剿匪。”
郭嘉带人去看了那娘子,他一身常服,蓝色锦带高束着长发,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狱里的烛火,映得他脸晦暗不明,他手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咚咚咚的响声在极为安静的地下狱牢很是明显,那女子抱着臂瑟瑟发抖缩在狱中。
“把她带出来,”
她衣着单薄的跪在冰冷的狱牢里,郭嘉冷眼看着。
“邻居们说,你跟了他五年,五年前,谁将你送给他的?”
她冷得牙齿打颤,郭嘉冷声道,“说,你若是不想受刑的话,老实交代了,”
过了会又缓和了声音,“若与你关系不大,另有冤屈,主犯的事与你无关,在狱中劳改几年也许就放了。从乱世活到太平不容易,何必求死呢?”
郭嘉原本是不乐意过来这一趟的,但现在被他们的骚操作恶心到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玩脑子了,还把他当蠢人一般糊弄,上次这么恶心他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那女子瑟瑟发抖,叩了个头,声音也是抖得沙哑,擦了脸上涕泪。
“妾身是个孤女,自小被卖入沁水县李府,成了府上家伎,妾身年幼,被李府教习歌舞,得以从乱世苟全。”
郭嘉没有李府的印象,招来一个锦衣卫,“去查查这府上人。”
“诺。”
郭嘉面色稍缓了些,“继续说。”
“冀州被陛下所占,法律所说释放奴隶,可妾身是府上家伎,又是被李府抚养长大,脱离不得。此时沁水县令被从幽州调了过来,妾身就被送给了他。就这样一直被养在别院,可妾身实不知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金银,妾从未见过碰过,求大人明察。”
“那县令与何人交好?”
“他常让妾备礼送礼给刘将军。”
郭嘉看了她一会,让两锦衣卫在这值班,别被人灭口了。“给她拿衣服,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再出现人命,你们可交不了差。”
郭嘉又去审了跟着那娘子的丫鬟与婆子,信息量不小,但皆无实证,高览一个武将,处理证据这么干净的吗?
沁水县夜晚很是安静,月沉如水,县城被封,进出不得,但这最多只能封五日,久了商队过路客就得闹起来了,牵弘带着军队围有山匪寨子的那山,只待天亮便攻上去。对案子对于郭侍郎并不重要,但对他很重要,这可是锦衣卫第一次出任务。
谢恕是锦衣卫的一员,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向来是亘古不变的路,他没有背景,他参军的时候,又极为年少,根本就没有功劳可以去抢了,所幸挑锦衣卫的时候,挑到了他,由于牵弘看他长得好,武艺超群,便给了他一个千户的官职。
指挥使说,若不能给上面一个好的答复,别说千户的官帽能不能保住,这点小案都办不了,锦衣卫都可能得散,但这功若是立了,得了青眼,今后镇抚的位子,也许他能争上一争。
沁水县身处冀州河内,是最开始开发治理的地方,很是繁荣,楼台灯火辉煌,谢恕仗着一身轻功身轻如燕游壁而行,一身融于黑夜的夜行衣,又在雨夜隐于宽大披风里,俯身趴在屋檐上,湿着指尖点开纸窗,透过微弱的洞看得里面人,确是高览的好友与友人玩乐之地。
他让人暗地里一直盯着高览,毕竟贼喊捉贼更容易混淆视听,但郭侍郎让他查的刘将军并不安分,从高览那找不到线索,他便换着人查。
谢恕猫到隔壁,从窗户里翻进去,正好看见一女子进门惊恐的神情,掀开草帽,他捂住她嘴,掏出腰牌示她,锁上房门。
“奉陛下旨意办案,不得声张。”
她模样生得极好,钗珠环佩,房里布置得雅致,外头还有待客的客房,在这小地方的花楼,想必也是一艳。
隔壁奉承附合声一直传入耳中,这里倒是能听得清楚。谢恕看着她俏生生立在那,放低了声音,“我听闻隔壁刘将军千金一掷,为的何人?”
棠一是这楼里的乐伎头牌,她擅长琵琶,“是花魁云娘子。”
“你叫什么名字?”
棠一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盯着这闯进来的男子,这欢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她并不害怕。“棠一。”
“认识隔壁的吗?”
棠一笑了声,“当然,我还得去隔壁为宾客弹琵琶呢,不过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给自己找麻烦的。”
这时,房外传来唤声,“棠一,棠一,你墨迹啥呢?”
棠一抱着房里的琵琶,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一眼,便入了隔壁房,见他们拥着舞女或小倌,棠一坐在对面,琵琶声便随着指尖拨动响了起来。
欢闹声劝酒声闹了很久,终于在夜将尽时,他们散了,坐着马车回去,棠一回到房间时,见谢恕已经在她床上睡着了。
她刚走过去,谢恕已经坐起来了,“咳,隔壁走了吗?”
“走了。”
谢恕便坐着看她,“我记得开国之前就不允许开妓院,组织卖身是重罪吧?”
棠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也只是陪酒的花楼,也没人在楼里卖身,刘将军带云娘子出去了。”
谢恕看着她,“本朝也不承认奴藉贱藉,都是自由身,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留在这种地方?”
棠一笑着看他,“大人,白天太阳挂天上的时候,都不能照亮每一处,更别说其他了,我自幼被拐来河内郡,被卖入妓院。后面妓院没了,我当时还是孩童,那些姐姐们被拉入纺织厂,我又被辗转卖入沁水县。我从小在这些地方长大,户藉也在此,不弹琵琶,我靠什么生存呢?”
谢恕不知道该咋说,他入锦衣卫,不止练武,也得学新法,他过于想进步,事事都做到挑不出毛病,新法直接背下来了。
“人口买卖是重罪,你应该报官。”
棠一笑了起来,前伏后仰的,“什么官,县衙吗?”
谢恕想起沁水县县令,终于是闭上了嘴,他算是知道陛下要锦衣卫做什么了,上面的政策律法,下达到地方上,对这些人,是没有一点用啊。
棠一笑到最后有些怆然,“我们楼里的姑娘,若是安分待着,新朝有新法,我们还能弹着琵琶苟全,并不会被强占□□。若是报官,大人,您知道我们的下场吗?”
谢恕沉默以对。
“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敢想,这地来的不都是达官贵人吗?妈妈说,也就是现在各府城严查,不然以我们的姿色,怎会只窝在这小地方,我听不懂,也不敢回。大人,像您这样吃官粮,张口就说奉陛下旨意的人,是不会懂的。”
谢恕转移了话题,“那个刘将军,只是个小将,我听着隔壁的奉承声,他们都是什么人。”
“那个刘将军,官虽然小,但他有过人之处啊。”
“什么过人之处?”
棠一看着他一身夜行衣,官当得像个贼一样,“他姓刘啊。”
谢恕的沉默震耳欲聋,这居然无法反驳,他不就是孤苦无依,十六岁入伍,到二十了才靠脸被挑进锦衣卫。
棠一自幼在河内欢场辗转,她的美貌与琴声向来受追捧,自然知道很多消息。
“虽然他武艺平平,战功平平,还一身肥肉,但他有个侄儿叫刘封,那是上皇的义子,战功赫赫,极受器重。刘将军在张将军帐下,也多受偏袒,未来必定不可限量,奉承的人当然就多了。”
就是刘琼自个来听,都得吐槽一句,这是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她自个的亲戚她都没理,怎么刘封的远房亲戚也能抖起来。
谢恕很是无语,他还以为是皇亲国戚呢,真是天高皇帝远,鸡毛当令箭。
“刘封还不到二十,虽有战功,但离赫赫还很远吧?这都行?”
这过人之处还真就只是姓刘啊,他还姓谢呢,早知道他就吹潞亲王是他叔叔的堂弟的三舅舅的儿子了,有这吹牛能耐,哪会当那么多年的小兵。
加更一下,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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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风波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