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两世陌上花 第191章 53帖：不速之客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2

“呵，你也不能怪五儿。她既然去了药铺，我总得看看，她抓得那些...是什么药吧。真是令人颇感意外啊....居然是...安胎药。呵呵...哦，对了，听说...你还给她改了名字，叫什么...小蔻？可不管叫什么，她总归还是纪成的女儿。想必你也清楚，纪成一家在你们回陈留的当天，就夹带私逃了。哈，可惜...我报了官家，他们干别的不成，但抓捕几个私逃的仆婢，还是不太费力的。这不，前不久....他们被官府抓到送了回来，如今就在门外。这么久不见了，想必----你也想见见他吧？毕竟...当初不是你....教唆他逃跑的么？”卫伯远牵动嘴角，笑得几近狰狞。

不等纪采薇回答，他拍了两下手，几个家仆就押着纪成一家大小走了进来。

“少夫人...我...我们对不住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纪成因为对卫仲道的愧疚和对卫府追捕的恐惧，竟然从一个精壮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小老头儿。他满头的头发都白了一多半，满脸皱纹，就连腰背也佝偻了。看到纪采薇，他只是跪下去说了一句，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纪采薇看到他的样子，竟与自己当初在孽镜台中所见的那人相差无几。又看到他身边，站着同样憔悴不堪的一家大小。除了已嫁出去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幸免于此，老三老四还有那个不曾谋面的小六儿，还有纪成的老婆，都惶恐地被反绑得结结实实，又被一条长绳索串成一串儿，防止他们逃跑。

再看小六儿和纪成的脸上都有新鲜的巴掌印，此刻还红肿着，而且小六儿胸前后背的衣服也被鞭子抽破了，稚嫩的胸膛上有鞭子留下的一条条血痕。纪采薇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小蔻会突然“出卖”自己了。

纪采薇叹了口气，地上的小蔻哭得更为凄惨。她走上前扶起了她，看着她的泪眼说道：“小蔻，我不怪你。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你应该这么做，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小蔻于是只有哭，攥着纪采薇冰冷的手不肯松开。刚刚小姐那样松开她的手，那一瞬间，让小蔻觉得生不如死。

卫伯远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说道：“怎样？事到如今，你也该回卫家了吧？虽然你做下此等丑事，但家丑不可外扬。而且无论如何，你也得回去为翁姑拜祭守丧，否则...岂非打我卫家的脸？还有，你不是与二弟鹣鲽情深么？可这两年...每逢清明，你就从未想过----去他墓前看看他，给他烧点儿黄纸，献上一点酒菜？既是无情至此，当初又何必要死要活？”

纪采薇听着卫伯远的冷嘲热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衡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势。她知道，今天自己和小蔻恐怕是在劫难逃了。纵然在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也想不出该怎么化解眼下这场危机。

终于，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不行，我得先回去给我的娘家报个平安。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知道，我已回了卫府。”

卫伯远从麻布丧服的毛边里抽出一丝麻线，轻轻一吹吹落地下。从案几上站起身，负着手走向纪采薇，竟然又笑了。

“这就不劳弟妹再费心了，我已命人快马兼程，去给亲家报信了。不仅告知了爹娘的丧讯，也将昭姬你这一路的奇遇，一并在信中写明。相信...就算是亲家再宽容，也不容你这般侮辱家声的。因此，你还是....随我走吧，也不需再有什么托辞了。从今后，你的余生....便是在卫家度过了。你要为你所做的丑事----忏悔终生。”说到最后，他竟像是咬着牙，吐出最后几个字。

纪采薇没想到，他这么轻松就封住了自己最后的退路。士别三日，卫伯远的心思竟越发缜密。像他这种人，多亏没有生在王侯之家。否则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手中。

“我跟你回去。只是...广陵开战在即，我看...你带着这么多人，恐怕也出不了城。”她只好见机行事，找机会再溜。尽管她知道，那机会极为渺茫，可她是不会放弃的。

“呵...开战的事，倒不必昭姬费心。广陵太守陈登，是我的老朋友。我若要出城，又有何难。”卫伯远背手自负地笑笑。

他与陈登相识好多年了，广陵这些年的药材和盐铁，都是从他卫家卖过来的。谁说乱世不好的？若没有这乱世，他又怎能染指本属朝廷管控的盐铁买卖？若没有这乱世，卫仲道和那对老家伙，又怎么能接连不断地去地府报到？若没有这乱世，眼前这个虽然穿着男装、却依然美得让他心碎的美人儿，又怎么能乖乖地束手就缚？都怪那个孙策，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被玷污，还怀了他的孽种。

“那你也得....让我上去收拾一下。还有，我的马，还拴在后院里，我必须得带上它。”纪采薇说着，就要上楼。

“不必。”卫伯远伸手拦住了她，头一摆，示意小蔻上去收拾。又让李祥安排人去后院牵了“小马哥”出马厩。

看着小蔻哭着走上楼去，卫伯远微笑说道：“昭姬，我可还记得...当初你离开我卫家时，一跃上了马车的情形。你说，我又怎可让你这身怀有孕之人，冒险跳下楼去呢？何况，你如今居然还学会骑马了。”

纪采薇恨恨地盯着他，觉得他似乎把她的心思看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半路上会杀出卫伯远，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你很奇怪，我怎么会找得到你吧？我不妨告诉你，贵叔父府上，也有我的人。甚至你在信中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虽然你信中没透露具体在广陵郡内何处，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你看----这就是有银子的好处。

我什么都算到了，却算不明白一件事，要向昭姬你讨教----我不明白，你这身子既已如此情形，孙策此时急攻广陵，显见也是因你而起。既是郎情妾意、情深如许，你又何以....非要执意离开江东？若你肯老老实实待在会稽，我又能耐你何呢？”卫伯远无视她眼中的恨意，笑着尽情奚落着纪采薇。

纪采薇听到他一次次讲起孙策，心里一阵阵针刺般疼痛。因此也不看他，别过脸去沉默以对。

“五儿！”卫伯远大声叫着小蔻之前的名字，警告她动作再快一些。

不一会儿，小蔻就抱着包袱从楼上下来了。她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望向纪采薇的眼神，也充满了愧疚。

“请吧，少夫人。”李祥在客栈门口微一躬身，做了个手势说道。

“你....你不是哑巴？！”纪采薇惊呼道。

“仆是不是哑巴，都看大公子心意。他如果想让我哑，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如果他不想让我哑了，我也就能开口说话了。”李祥非常谦恭地说着，一番话极大地讨好了卫伯远。

卫伯远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觉得这个叫花子拣得非常划算。如果不是他在人群中发现了她们，或者他又会与她失之交臂。

“你----刚刚说，前几日就已发现我们了？”纪采薇突然反应过来。他既然早已发现自己，为什么今天才发难？

“呵。那一日，你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我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昭姬，你果然是招人惦记啊。一个孙策还不够，居然还有其他男人...肯为你前赴后继。”卫伯远虽然不知道赵云是谁，但他在另一家酒肆里看到了赵云的身手，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些人，一下子都成了庸奴，根本在他手中走不了一个回合。这才忍住露面先是观望着，确定黑衣男子不会再回来，她身边除了小蔻再无他人可做援手，而且恰逢孙策今日与广陵开战，她们主仆二人也无路可走，他就正好请君入瓮了。

纪采薇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之前太小看了卫伯远。自己把这个最大的变量抛在脑后，确实是掉以轻心了。只不过，以他的手段，她就算再重视，也总是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能牵起小蔻的手走出门去。

出了门，她看着小蔻手中的包袱，心思一动，就把包袱拿到自己手里。捏了捏，那袋金瓜子还在里面。她抽出那荷包，将袋子里的金瓜子洒了一地，期盼着卫府家奴们能一哄而上去抢夺，她和小蔻可以趁乱逃走。至于怎么救纪成一家，之后还可以找曹操想想办法。毕竟他曾说过，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帮忙。

只是，金瓜子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却没有一个家奴上去捡，更别说哄抢了。卫伯远大笑着，蹲在地上捡起一颗，顺手扔进了柜里作为结账店资，已是富富有余了。又抬脸看看她笑道：“昭姬....你...竟是越发有趣了。可惜，这些都是我最忠诚的死士。你就算再撒十包，他们也不会妄动的。这种小心思...你就省省吧。”

吩咐李祥将地上的金瓜子收拾干净，卫伯远大声说道：“少夫人褒奖大家忠诚护主，这些金瓜子，是少夫人赏你们的！李祥，回头把这些给大家平分了，一路之上辛苦了。还不谢谢少夫人赏？”

“谢少夫人赏赐！”一众人等齐声抱拳答道。

事已至此，纪采薇终于放弃了。自己的算计非但没能达成目的，反而替卫伯远省了赏钱，真是得不偿失。带着小蔻再度上了卫府奢华的大马车，小蔻随她一起上去，却不敢坐下。眼睛望着她，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什么来。

纪采薇拉住她，硬是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算了小蔻，我不怪你。我说过了，如果是我，我也得这么做。我明白，你也是迫不得已的。”

小蔻终于听到她亲口说原谅她，用力地点头哭诉：“小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他们，打我爹，打小六儿。我不说，他们便要活活打死他。可...不管怎么说，我总是出卖了你。你怎么罚我，我都愿意。可是，别不要我...”

纪采薇拍拍她的小手叹道：“唉，别傻了。不要你，我还有谁呢？你看看，我身边，还有谁呢？”说着，她终于哭了出来，她实在是心力交瘁了。

“走吧。”车外的卫伯远骑上马，对着李祥说道。这次仍是李祥驾车，但他却再也不是哑巴了。

“是，大公子。”李祥毕恭毕敬地回答，手中鞭子一扬。

马车终于开动了，将纪采薇和小蔻带向远方那座豪华的大牢笼。兜兜转转，她们终于又回到了来时的路。只是这一次，这条路更为凶险难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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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人家大卫也懂药理的，一看小蔻抓的药，心里就有数了。我感觉大卫吐血三升，就快气死了。不过这次大卫确实更谨慎了，把人看得更紧了，纪采薇算是插翅难逃了。

副标题是王菲的《流年》，很符合这章内容，纪采薇流年不利。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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