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追尾事件已经过了小半个月,路诚在第二天就给对方打了电话准备协商赔偿,但是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复。他因为云市这边还有公事处理,只好先自行回来了。
对方,也就是那个司机说,他领导最近很忙,没空搭理这个事。路诚没想明白这需要他领导来做什么,直接该赔多少赔多少,难不成是想坑把大的?这么想了一下,路诚才发现自己典型地犯了错,那晚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让人先走了,如果对方现在突然追责说自己肇事逃逸,更是免不了一顿麻烦。
啧。路诚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闲闲地叼在嘴里,眉头微蹙,脑子里还在思考着这事。
司机的那张名片只留下他的名字和电话,没有公司名和职务,路诚就算想通过公司锁定那是哪位领导的车也没处寻。想多了又烦,不想也烦。
“唉~”他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办公室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路诚说进,李鲤就捧着文件夹进来了。
路诚把烟拿下,听李鲤汇报事项。说完后对方注意到他不太高兴的神色,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路诚又重新把烟含在嘴边,没说话。还能怎么?累得蛋疼。但他也没打算和李鲤说这话,只是再次把新的工作内容吩咐下去,自己则起身要离开公司。
云市这边的新项目都承包给了三建集团,对方负责人吴琼每次吃饭醉酒后都会拉着路诚的手说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路总没舍弃。
路诚一晚上应付他都得消耗大半天心气神,吴琼是个憨厚的老实人,长得一表人才俊逸非凡,思想和为人处世,开口说话却显得格外老成。路诚兜里的好烟都是他第一反应要主动“孝敬”上来的。
路诚自己开车去工地转了一圈,看见了吴琼也没过去和他打招呼,等对方忙完了一眼瞥见他站着乘凉的时候才立马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哎哟路总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路诚歪了歪头,无语地笑了一下:“您好好说话成不?”
吴琼咧着嘴笑,抬手扶正帽子后,领着路诚往简易的工地办公室走,进去后直接给他泡了杯茶。
“看你今天格外忙啊,是施工上出了什么问题吗?”路诚问。
“嗐,今个儿确实是忙活了一下午,不过施工上都是一些小问题,你不用担心。”吴琼说着把茶递给他。
路诚接过茶,听到这话后提醒道:“有关施工的小问题你可得一个个解决好了,检查不到位到时候变成安全与质量的大问题那就为时已晚了。”
吴琼扶了扶眼镜,郑重地点头说:“我知道。”
“既然路总信任我肯把多个项目交到我手上,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咯。”
路诚被他一板一眼的正式给吓到了,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别紧张啊,我就是提个醒,毕竟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办事我还能不放心?”
吴琼点点头,露出两排亮洁的牙齿:“路总赏个脸等会儿一起去吃个晚饭呗。”
路诚一听这话就连连摆手,说着就要起身:“我还有别的事,这回就不吃了。”
“你上回也这么说的。”吴琼也跟着站起来。
那是因为上上回差点被他给灌死,吴琼酒量大,明明喝了就倒又偏偏能醒来继续喝,这都不知道到底是叫能喝还是不能喝了?
路诚和他拼酒是拼不过的,拒酒是行不通的,只能被他用小杯子一杯杯劝,喝完后站起来随便走两圈,晃一晃感觉脑子里都是水。
喝得太多实在是伤胃,路诚不想把自己的身体越养越差,只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他。
“下次有机会的话。”路诚没把话说死,起身已走到门口那里。
“哎我还珍藏了两瓶好酒,早知道你今天来就给你拎过来了。”吴琼追着他说。
“不用了,你自个儿留着喝吧。”路诚说。
“没事,我下回给你送公司去。”吴琼笑得热情,路诚也没法再说拒绝的话,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匆匆离开。
等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后路诚才猛地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密汗。车停在红灯前,他前面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脑子里突然又回想起那晚,被怼进去半个屁股的车,后备箱的损耗是相当严重。
于是他划拉手机通话页面,再次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
对方在第三声“嘟”的铃声中接通电话,开口操着一口熟悉且又不耐烦的声音:“喂?谁?”
路诚并不介意他是这个态度,只是一心想把债还了:“是我。”
“那个撞车的。”
“哦!是你啊!我们领导最近比较忙,暂时没时间解决这事呢,你再等两天。”
这段对话他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每次都等了两天,结果一等下去就是不知道这两天到底是具体的还是代指的。
这回他终于忍不了了,不理解地开口:“干你领导什么事啊?你那车维修费多少我直接转你多少。”
对方一愣,似乎在那头和什么人对话,没一会儿他的大嗓门又传了过来:“那是我领导的车当然关我领导的事啊!”
“再说你把钱转我我直接私吞了怎么办?”
路诚:“……。”
沉默了两秒,路诚突然说:“把你手机给你领导。”
对方立马噤声了,路诚颇有耐心地等待着,结果下一秒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路诚皱了皱眉,再次拨打过去的时候就显示对方已占线。
啧。
难不成是认识的人?路诚脑子里开始细细思索,但一想也不可能,他对于雪山别墅那块项目去的不算特别勤,且那边的工作事项都是交给相关负责团队去处理的,按理说不会认识那个当地的宾利车主。可如果说不认识,对方一直没让自己赔偿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路诚想不明白,身后有车突然滴了一声喇叭,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浪费脑细胞容易坏脑子。至于对方,不管是什么目的,路诚还是打算见招拆招。
一周后,他和季观风一起前往参加国内最大的房地产行业峰会,这次参会者来自各省市,主办方还提供了差旅指引。
两人在峰会开始前聚在一起吃茶点,周围人声鼎沸,各个都西装革履,光鲜亮丽。
季观风咬着一块茶饼,小声说道:“还好你叫我一起来了。”
路诚看了他一眼,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季观风冲他挑挑眉,邪恶地笑道:“说不定还能认识什么新人。”
路诚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要是不怕齐筠杀过来大可以试试看。”
一说这话季观风瞬间就蔫了,他看着路诚垮着个脸:“你这人真是过分。”
路诚不置可否。
“话说你们当年怎么分的啊?羡慕死了,我能不能学一下?”季观风又问。
路诚和边尧那事没有四处宣传,奈何季观风就是个敏锐心细的人,一直保持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再加上路诚后来压根也不否认,所以他俩在一起和分开全靠这小子的好脑子猜出来的。
“你要是真想分倒也好办。”
路诚轻轻扬唇:“你叫齐筠去和齐家合摊牌。”
“就这么简单?”季观风问。
这哪里简单了?路诚张着嘴一时没话应答。摊牌是简单,可摊牌后呢?齐家合气到头上来了估计会压下不少好项目不予批准。
“然后他不愿意,我就趁机和他大吵一架提分手,对不对?”季观风一双吊梢眼瞬间都亮了起来。
路诚愣了愣:“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那确实简单。
季观风嘿嘿一笑,继续拿了一块茶点吃。
峰会开始后,两人都找到位置坐下。前面的时间基本都是在给业内人士颁奖,中间才开始代表人演讲,解读政策,讲解品牌塑造,整合资源等,到后面就变成大型的自由交流活动时间。
路诚趁这个时候立马起身去了趟卫生间,进去的时候没想到意外碰上一个人。对方和他擦肩而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有路诚自己站在原地僵了一瞬后才猛地回过神来立马回头看了眼逐渐离去的人。远去的背影沉稳坚实,脚下的步伐不疾不徐,笔挺的西装衬得他矜贵潇洒,更显气质卓绝。
路诚下意识攥紧手心,似乎是想通过这一动作来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眼花了——那人竟然是边尧。
从卫生间回到季观风身边时,对方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诚没吭声,满脑子都还沉浸在刚刚那擦肩而过的回忆里。
边尧的样貌没变,那张年轻的脸还是年轻,鼻梁高挺,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更是刀削斧凿般有棱有角。
唯一能感受到的变化是气质,边尧周身成熟稳重干练利落的气质。
季观风伸手在路诚眼前晃了晃:“我说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路诚这才瞬间抬头看向他,笑着说:“啊?你说什么?”
“想什么呢你?”
“没什么。”
“没什么?骗鬼呢?”季观风不怀好意地凑近笑道:“到底怎么个事儿?上个卫生间的功夫还能有狐狸精把你魂给勾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