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莺端坐在铜镜前,纤手轻执象牙梳,缓缓梳理着如瀑的青丝。镜中女子眉目如画,唇若点樱,一袭大红嫁衣衬得她肤若凝脂,更添几分妩媚。霜儿立于一侧,手中捧着胭脂水粉,眼中却隐隐含泪。
“小姐,今日您真美。”霜儿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阮莺微微一笑,眸中却无半分喜色。她轻轻拍了拍霜儿的手背,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该高兴才是。”
霜儿咬了咬唇,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姐,您可是禁军首领的千金,怎能嫁到那萧家去?那萧家不过是京城里的小门小户,如何配得上您?”
阮莺摇了摇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繁华的街市。街口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行人熙熙攘攘,偶尔传来几句低语,皆是在议论她哥哥阮燕鸿近日在西域大胜的消息。然而,这些荣耀与喧嚣,似乎都与她无关。
“霜儿,你不懂。”阮莺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生在阮家,便注定了无法像寻常女子那般,只为情爱而活。我肩上背负的,是整个阮家的命运。”
霜儿闻言,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心疼自家小姐,明明生得如此美貌,却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那萧楚尧虽是萧家的三公子,但萧家早已没落,萧父无能,前两个儿子入仕后也毫无建树,唯有萧楚尧习武练功,勉强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这样的家世,如何配得上阮莺?
阮莺见霜儿哭得伤心,反倒安慰起她来:“好了,别哭了。嫁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阮莺这辈子,注定无法像普通女子那般,为了爱情折腰。既然如此,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霜儿抽泣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为小姐感到不平。
时辰已到,阮莺在霜儿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闺房。闺房内红绸高挂,喜字贴满墙壁,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然而,阮莺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她抬头望了望天,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她的心底。
母亲早已在门外等候,见阮莺出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她上前握住阮莺的手,低声道:“莺儿,今日你便要出嫁了,母亲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阮莺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母亲请说。”
母亲叹了口气,缓缓道:“萧家虽不如我们阮家显赫,但萧楚尧毕竟是朝廷新贵,你嫁过去后,务必要谨言慎行,不可任性妄为。阮家如今虽手握兵权,但树大招风,皇上对我们早已心生忌惮。你哥哥在西域打了胜仗,虽为阮家争了光,却也引来了更多的猜忌。你嫁入萧家,便是皇上制衡我们阮家的一步棋。你需明白,你的婚事,不仅仅是你的终身大事,更是阮家的生死存亡。”
阮莺闻言,心中一阵酸楚。她何尝不明白母亲的苦心?阮家虽显赫,却也如履薄冰。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母亲放心,莺儿明白。”
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含泪:“去吧,时辰不早了。”
阮莺在霜儿的搀扶下,缓缓上了花轿。花轿缓缓启程,阮莺透过轿帘,望着渐渐远去的阮府,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阮家大小姐,而是萧家的媳妇,肩负着阮家的命运。
花轿一路前行,从繁华的街道到偏僻的山路,再到恬静的小巷。阮莺坐在轿中,心中思绪万千。她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那素未谋面的萧楚尧,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花轿终于抵达京城,霜儿轻轻掀开轿帘,低声唤道:“小姐,到了。”
阮莺缓缓睁开眼,打了个盹的她,此刻精神稍振。她下了花轿,抬眼望去,只见京城门前冷冷清清,竟无一人出来迎接。唯有萧楚尧身边的小侍卫林浩,站在门前,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林浩上前几步,拱手道:“阮小姐,实在抱歉,萧将军今日有要事在身,未能亲自前来迎接,特命小人前来接您入府。”
阮莺闻言,心中冷笑。她何尝不知这是萧楚尧给她的下马威?
阮家手握兵权,早已成为皇上的眼中钉。皇上破格提拔萧楚尧,无非是想借他之手,制衡阮家的势力。萧楚尧今日不来迎接,无非是想告诉她,她虽是阮家的大小姐,但在萧家,她不过是个外人。
阮莺心中虽有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淡淡一笑,道:“无妨,萧将军公务繁忙,我能理解。”
林浩见阮莺如此大度,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他本以为阮莺会因此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她竟如此从容。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位阮小姐,绝非寻常女子。
阮莺立于京门之下,仰首望去,只见那巍峨的城门高耸入云,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外界隔绝。
她心中蓦然生出一丝悲凉,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虽有一双翅膀,却再也无法翱翔于天际。
她轻轻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这京门之内,便是她未来的归宿,然而,那归宿究竟是何模样,她却无从知晓。
她侧目看向身侧的林浩,见他正垂手而立,神色恭敬,便轻声问道:“林侍卫,你可有马?”
林浩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拱手答道:“回阮小姐,小人确有马匹,只是那马脾性桀骜,恐难驾驭。”
阮莺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无妨,借我一用便是。”
林浩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只得将身侧的马牵了过来。
那马儿通体乌黑,四蹄如雪,虽看似温顺,眼中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光芒。林浩心中暗自担忧,这马连他自己都驯服了许久才勉强听话,阮莺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驾驭得了?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劝阻,阮莺已一把扯下身上的嫁衣,露出内里一身轻便的骑装。
她身形如燕,轻盈一跃,便稳稳地跨坐在马背上。那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势,竟未有一丝反抗,反而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她驾驭。
林浩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惊叹:“这阮小姐,果然非同寻常!”
阮莺坐稳后,伸手将霜儿拉上马背,让她坐在自己身前。霜儿虽有些惊慌,却也不敢多言,只得紧紧抓住马鞍,心中暗自祈祷。
阮莺轻抚马鬃,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她转头对林浩道:“林侍卫,有劳你带路。”
林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应道:“是,阮小姐请随我来。”
他心中虽仍有些忐忑,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命驻守的士兵将城门打开。随后,他自己也寻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引着阮莺一行人向萧府而去。
阮莺策马疾驰,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带起她鬓角的青丝。
她心中虽有一丝悲凉,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这京城的繁华与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策马飞奔,逃离这无形的牢笼。
霜儿坐在她身前,虽有些害怕,却也被她的气势所感染,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偷偷抬眼看向阮莺,只见她眉目如画,神色坚定,仿佛一位巾帼英雄,令人心生敬佩。
林浩骑马跟在后面,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本以为阮莺只是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子,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胆识与气魄。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萧府的日子,怕是要不太平了。”
一行人穿过繁华的街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阮莺却浑然不觉,只顾策马前行。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这一步,那她便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不多时,一行人便抵达了萧府。萧府门前依旧冷冷清清,唯有几名侍卫守在门前。林浩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拱手道:“阮小姐,萧府已到。”
阮莺轻轻勒住马缰,那马儿便稳稳地停了下来。她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霜儿也跟着下了马,虽有些腿软,却也不敢多言。
阮莺抬头望了望萧府的匾额,心中虽有一丝复杂,却也无半分畏惧。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阮家大小姐,而是萧家的媳妇,肩负着阮家的命运。
她转身对林浩道:“林侍卫,今日多谢你带路。”
林浩连忙拱手道:“阮小姐客气了,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阮莺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林侍卫,今日之事,还望你莫要声张。”
林浩闻言,心中一惊,连忙点头应道:“是,小人明白。”
阮莺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踏入萧府。她知道,从今日起,她的命运将与这萧府紧紧相连。然而,她心中却无半分畏惧。她相信,无论前路如何,她都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阮莺进入萧府后,环顾四周,只见府内陈设简朴,与阮家的富丽堂皇相比,显得格外寒酸。她心中并无半分嫌弃,反倒觉得这萧府虽小,却别有一番清雅之气。
霜儿跟在阮莺身后,心中却为小姐感到不平。她低声嘟囔道:“小姐,这萧家也太不懂礼数了,竟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阮莺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霜儿,莫要多言。既来之,则安之。”
霜儿闻言,只得闭口不言,心中却依旧为小姐感到委屈。
阮莺被引入一处幽静的院落,房间虽无金碧辉煌的奢华,却自有一番清雅脱俗的韵味。
窗棂间透进几缕斜阳,映在素净的帘幕上,仿佛一幅淡墨山水画。案几上摆着一只青瓷花瓶,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梅,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婢女霜儿环顾四周,眉头微蹙,低声嘟囔道:“这地方未免也太简陋了些,连咱们府上的偏院都不如。”
阮莺闻言,轻轻摇头,柔声道:“霜儿,既来之,则安之。从今以后,我们便是萧府的人,过往种种,皆应放下。言语之间,更需谨慎,不可失了分寸。”
霜儿听罢,虽心中不忿,却也只得扭过头去,不再多言。
不多时,一名身着翠绿衣衫的小婢女轻步而入,辫子挽得整整齐齐,眉眼间透着几分灵动。
她恭敬地向阮莺行礼,细声细气地说道:“姑娘,今日皇城突发变故,三公子被皇上紧急召去,婚礼的仪式恐怕只能由您独自完成了。”
阮莺闻言,神色如常,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夜幕降临,星月交辉,正是算命先生择定的吉时。
阮莺身着嫁衣,独自一人步入厅堂。那嫁衣是上等的锦缎所制,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无数祝福与期许。
然而,此刻的厅堂中,却无新郎的身影,只有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红毯的尽头。
她的步伐轻盈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端,既无迟疑,也无畏惧。
满堂宾客皆面露诧异,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中有疑惑,有惊讶,也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怜悯。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低低的议论在厅堂中回荡。
“怎的新郎不见踪影?”
“这婚事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新娘子竟独自一人行礼,真是闻所未闻……”
这些话语如细针般刺入耳中,但阮莺却恍若未闻。她的神情淡然,眉眼间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宁静,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她缓缓走到厅堂中央,微微抬眸,目光如水,扫过满堂宾客。她的眼神中没有委屈,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坦然。
她轻轻抬起双手,合于胸前,对着虚空盈盈一拜。
那一拜,仿佛是对命运的无声回应,又仿佛是对未来的坚定承诺。她的动作优雅而庄重,仿佛那未曾露面的新郎就在她面前,与她共同完成这场仪式。
宾客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厅堂中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度所震慑,仿佛她的从容与淡定化作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压住了所有的质疑与不安。她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修长,嫁衣的裙摆如流水般铺展在地,映出一片淡淡的红光。
她的容颜在红妆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明艳动人,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场寻常风景。
礼毕,她独自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洞房。她的背影孤寂却坚定,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任凭风吹雨打,依旧巍然不动。
宾客们目送她离去,心中五味杂陈,有人叹息,有人摇头,也有人暗自钦佩她的勇气与坚韧。
霜儿跟在她的身后,眼中泪光闪烁,忍不住低声啜泣。
阮莺听到她的抽泣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轻笑道:“我尚未落泪,你怎的先哭了起来?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你得学会坚强。”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安慰霜儿,又仿佛在告诫自己。霜儿闻言,只得强忍泪水,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她的步伐。
洞房中,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辉。
阮莺坐在床榻边,霜儿替她卸下繁重的妆饰,拆开发髻,换上轻便的寝衣。
阮莺的容颜本就极美,此刻褪去脂粉,更显清丽脱俗。她的肌肤如玉,眉眼如画,仿佛从古卷中走出的仙子。
霜儿望着她,忍不住赞叹:“姑娘真是天生丽质,浓妆淡抹皆相宜。”
阮莺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她躺下后,闭上眼,任由思绪飘远。
窗外,月色如水,洒满庭院,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衣。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仿佛所有的纷扰都已远去,只剩下宁静与淡然。
她的心中虽有些许怅然,却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坎坷,但她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