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梦 第31章 童年（19）

林千星从小冷热不分，他总是说：“冷冷冷。”其实是“热热热”的意思，每次都是林涧给他当翻译，林涧举起扇子给他扇风。

林涧手里这个扇子是林千星送他的，林母养了两只鹅，每到九月就开始掉毛，林千星满地找掉落的鹅毛，他每天跟在两只鹅后面等他掉毛。春去秋来，林千星整整捡了三年鹅毛，才凑够做了一把小扇子。他不知被扎了多少针，密密麻麻地缝，才把扇子缝结实，林涧没想到他会把刚做好的扇子给自己，林涧低头看着扇子，他想起那个还没鹅高，就每天跟在大鹅后面等它掉毛的林千星。所路过的村邻称呼林千星为：“那个喜欢捡鹅毛的男孩。”原来，那时电视里正播放《三国演义》，林涧崇拜里面的诸葛亮。而林千星以为林涧崇拜的是诸葛亮手里的那把羽扇，这把扇子成了他的第一个梦想，一做做了三年。也是林千星送给林涧的第一个礼物。

林千星不仅喜欢捡鹅毛，也喜欢绑在手上端午的花绒，喜欢去外公家的那艘船那条河。喜欢草堆里发现的小刺猬。喜欢玩弄机器的少年。喜欢六月六的炒面，喜欢和小伙伴一起趴在河边拔毛茵，喜欢用红薯藤折出的项链耳坠，喜欢粘衣服的小刀郎。

林千星最喜欢是盛夏的楠木林，它把大地笼罩成错落有致的阴影，每当席地而坐，随风摇曳的树影过滤出微弱的阳光，感觉就像坐进了海洋深处。树影，风，阳光，闪烁而滚动，摇摆而飘逸，它们像灵魂一样抓不住，仰望每一片随风而动的树叶，掺着阳光的影，林千星坐在阴影中央，他随着风和树的影子转动，下沉，一直下沉，沉到了海底，终于平静了，心灵撷取了风的平静，平静便如音乐般悦耳，为了这份平静，他已经辗转了很多地方，他的心随着风一起旋转，飘落，浪漫而又天真！

林千星手上总有用楠木林的草或花或树叶或树枝编成的手环或花环，他很会玩，他把一串很长密密麻麻叶子的爬山虎，粘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裤子上，爬山虎叶子有锯齿，正好牢牢粘住，这样他就有了一条绿色的小尾巴，只有孩子才会这么天真。

货郎推着自行车，摇着拨浪鼓吆喝着，林千星摇着绿色小尾巴跑了过去，他踮起脚尖羡慕地看着车上美不胜收的零食和玩具。

林爱爱讥笑道：“买不起，看什么看，没用货。”

林千星哭着往家走，边哭边说：“我要干活，干活，干活，呜呜。”

林爱爱厉声道：“哭什么哭，无病呻吟。”林千星哭的更大声，他到家就要干活，不给干活就哭，哭的那么伤心，林涧气的把刘真真家锅砸碎，林涧指着破锅说：“再胡说八道，你们就是它。”

金凤和皇凰从身上拔了一堆羽毛送给林千星，林千星高兴把羽毛给林涧和林母，林母一直担心没敢用，后来证明担心是多余的。林千星拿着一张百元大钞去货郎那买零食。货郎不可思议地问：“你家发达了？”

夏，不仅有拨浪鼓，还有卖瓜的三轮车，车上面有各种花花绿绿的水果，林母刚跑近，还没喘口气，卖瓜的车就开走了，林母为了一个瓜，跑了整个村，要不是他家瓜便宜又好吃，林母懒得上演盛夏追瓜记，那些开着车死命呦喝的小贩，好像生怕有人买了自家的瓜似的。夕阳西下，林母一头汗回家，空手而归。

放学了，林涧在教室外等林千星，他越长大头发越直直地立着，怎么都不倒下，十分倔强。林涧一抬头，看见林千星迅速放大的脸。林千星艰难地用肩膀勾住林涧的脖子，眼神崇拜地看着林涧说：“哥，你好高啊！”林千星穿着林涧三岁时的衣服，林涧温柔地说：“长再快点吧，小不点！”如果前方有拐角，林千星总先到拐角躲着。林涧看着拐角露出的影子没有拆穿，林千星突然一喊：“嘟”。林千星得逞地笑，他不知道，其实林涧喜欢拐角，林涧扬起了嘴角，他调整步姿，使影子好看一点，跟在林千星的后面。

黄昏，林千星和小伙伴在楠木林玩，林千星好奇地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林雨：“我妈说我是从腿肚出来的。”苏玺：“我妈说我是从垃圾箱捡的。”林鹿：“我妈说从肚子里蹦出来的。”林鹤：“我妈说我是充话费送的。”……这是一群小伙伴讨论的最庄严，最认真的一次话题。

晚上**点，兄弟俩在苏玺家看完电视回家，看见林母在门前的菜地里。林千星：“奶奶干什么？”林母：“拔旱螺。”林千星林涧低头一看菜叶上全是小蜗牛，林母：“得把它捏的了，蜗牛吃菜，菜全给它吃光了。”林涧用树枝一挖，土里也有小蜗牛。林千星：“奶，要下雨了。”林母：“天气预报没有雨。”突然而至的雨，三人跑回家，林母吃惊地说：“小星真是乌鸦嘴，说啥来啥。”兄弟俩晚上折腾很久不睡觉，林母总是吓唬说：“再不睡，老猫出来逮小孩了，老猫最喜欢吃小孩了！”所以兄弟俩从小怕猫。有一只野猫总是会出现在屋顶，每次林千星先都躲在阶梯上看着，然后飞快跑下去拽着林母的衣角，催林母送他进屋躲起来，林母正忙着洗衣服或其他事情，总拖延不想去，林千星不停摇着衣角催着：“奶奶，奶奶，奶奶陪我进屋。”，而林涧则会说：“不走就把你洗的衣服扔地上。”这招最管用，林母立马送他们进屋，她有些后悔欺骗他们。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当雨大起来就像烟一样，林母看着屋外犯愁：“雨这么大，孩子怎么上学？”林母说完，雨就善解人意的慢慢停了。上学路上，满树坠着雨珠欲泣未泣，这时，林千星喜欢高高一跳，用手猛地打一下满是雨水的树枝，然后自己飞快跑开，让后面的林涧落一身雨。他刚想得逞地笑，只见林涧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树上，他惊人的弹跳力吓到了林千星。林千星楞楞地说：“不妙，有杀气！”他怕林涧把雨还给他，飞也似的跑进校门，撞上校门口小店里那个夏天总是喜欢把报纸当被子盖在身上午睡的爷爷。爷爷望着他的背影喊：“慢点！慢点！”

林涧放学后留校补课，他被破格选中参加小学生奥数竞赛，林千星趴在窗户外听了一会，一句也没听懂，他走到花坛边坐下等林涧，他无聊地表演起电视上学的戏曲，唱完发现林涧还没出来，林千星认真地说：“我数三，如果这朵花还没落，我就回家。”

林涧出来时看见林千星正趴地上玩弹珠，林千星看见林涧出来，他起身就往家走，书包都忘记了，林涧帮他拎起地上的书包。林涧不在时，他经常丢书包，放学玩一路，书包就没了，不知被林父打了多少次都没用。林母：“猴子也早教会了奥，怎么就不长记性，不怪你爷打你。”

林玉家与林父家世仇，林玉是林涧和林千星的语文老师，林千星每次看见林玉冷冽的眼神，林千星总是躲到林涧后面，紧紧拽住他哥的衣服，他一害怕就这样，所以林涧衣服后面总有一个小尾巴。

有一次，林玉叫林千星到走廊背书，林千星一字不差地顺畅背出。他高兴地看着林玉，等她夸奖自己，林玉却让他在走廊罚站，直到工作了，林千星也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被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