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街上,烧烤店里。
安语响又给自己点了一盘烧烤几瓶啤酒。
和上次的区别在于,没有延延的陪伴,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喝着忧愁的酒。
一杯又一杯,烧烤都没顾得上吃,对于他这种酒量很浅的人来说,醉是必然结果。
幸好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打车还能报出地址。
但也醉得不轻。
晕晕乎乎地付钱,跌跌撞撞地上楼,摇摇晃晃地开门进屋,安语响连卧室都没找到,倒在沙发上不过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太阳正盛。
安语响迷迷瞪瞪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点了好几下也没点亮,大概率是没电关机了。
给手机充上电后,他便趁这个时间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去了满身的疲惫和酒气,只剩清爽和舒适,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昨天被齐菱和Pray之间的熟悉程度冲昏了头脑,今早再一看,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是他一时失控庸人自扰了。
拉开窗帘,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来,为安静的屋子增添几抹生机。
当然也带来不少炎热。
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安语响打开电脑,开启直播。
“下午好啊家人们。”
可直播间的氛围却不像平常那般和谐,除了经常看他直播的水友之外,还涌入了许多没戴主播粉丝牌的陌生人。
仅仅开播一分钟,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还有心情直播啊?不愧是悠远,心态就是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解释一二吗?”
“房管能不能把带节奏的都禁言,Pray惹的祸关主播什么事?”
“只是工作关系而已,想了解事情真相请私信Pray本人。”
安语响越看越懵逼。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弹幕由质问转变成惊讶。
“主播你不知道?”
“真的假的?不是同队的吗,多点关心吧。”
“不太好说,主播自己去热搜看吧。”
看来事情不太妙。
安语响赶紧拿起还没充满电的手机开机,通话那一栏竟然显示有七个未接电话,全是延延打来的,这代表事情不是不太妙,而是糟糕透顶。
直奔微博,只见热搜第三赫然挂着“Pray赛前带妹”几个大字。
点进去一看:据知情人士爆料称,GUTG射手Pray在春季赛期间沉迷带妹,关键比赛全程梦游,故而惨遭淘汰。不仅如此,他还专门针对HONG战队明星选手Solve,成功拉下无辜人士共沉沦。
夸张的用词下方还配了几张图频。
有聊天记录的截图,其中有着大量暧昧的用语,用来佐证爆料人和Pray是恋爱关系。
也有一张游戏记录的截图,Pray的认证账号和另一名叫“冬天懒懒的风”的女生账号多次共同匹配,玩的还是射手辅助这种大半局都黏在一起的英雄,再一看游戏时间,果然是春季赛六进四的比赛前夜。
除此之外还有一段视频,来自于Pray的直播录屏,全程静音,但摄像头记录下的Pray,与平常清冷淡然的样子大不相同,给人的感觉是他正在跟关系亲密的人撒娇**,为了简单易懂,爆料的人贴心地配了一段唇语字幕——
“小冬,我肚子疼。”
“你忙不忙啊?”
“对不起。”
“陪我聊聊天、说说话。”
开头的称呼正好能跟女生的游戏ID“冬天懒懒的风”对上。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哪怕是Pray的粉丝都想不出理由来帮他辩解。
虽然在电竞圈里谈恋爱并不是不被允许的,但很多事业粉都认为,谈恋爱会让人分心,无法全力投入到比赛训练之中。
真要谈了,只要你成绩好,倒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赛前带妹、惨遭淘汰”,这八个字完全可以把作为职业选手的阮祁宁钉在不负责任愧对所有人的耻辱柱上。
看完这些,安语响惊呆了。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视频里的那番对话。
但一时也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到过。
“各位家人们,我突然想起还有个赛训任务没做完,先下播了。”
顾不上营销号会怎么写他,安语响果断下播,立刻回拨电话给延延。
反正事情都恶化成这样了,他这一段不知情的反应根本算不上什么,最多算给吃瓜的乐子人加份小菜而已。
“哎哟我的老天爷,安语响你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外面的天都要塌了!”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延延焦急的声音立刻顺着信号传了过来。
安语响:“你别急,热搜我看到了,这事儿可大可小,最主要的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告诉我。”
“我不知道啊。”延延又急又气。“Pray他什么都不跟我讲,我能怎么办?”
什么都不说?
安语响不懂,事关他本人的声誉,Pray是怎么做到一个字都不讲的?
“等着我,我马上来基地。”
“快来吧,乱套了。”
归功于司机师傅的优良车技,安语响只花了二十分钟,就从家里赶到了GUTG基地。
一众人都在客厅。
延延正喋喋不休地教育Pray,木杉和球球在他身后一左一右面色凝重,偶尔帮着劝说两句。二队队员们端正地坐着,半个字都不敢多讲。小柔无奈托腮,就连本应在厨房忙活的李哥,此时也站在沙发边一脸焦急地望着Pray。
主角Pray精神萎靡地坐着,眼神黯淡无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可不正是摧残吗?
刚激发潜力打赢了比赛,转头就陷入了负面舆论之中,还没彻底对抗完病魔,就得开始对抗网络暴力。
谁也没有Pray忙。
见安语响过来,延延好像看见了救星。
“你终于来了,快好好帮我劝劝他。我又不是要处罚他,只是想了解事情经过,至于一直沉默吗?”
Pray微微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对上安语响询问的眼神,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沉默还在继续。
安语响说:“大家都先回自己的房间去,我跟Pray单独聊一聊。但是注意,不要跟圈子里的任何朋友、人脉提起Pray相关的事情,如果有人问你们,一律说不知道,明白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应,并陆陆续续散开。
最后,客厅里只剩延延、阮祁宁、安语响三人。
延延把安语响拉到一边,小声说:“领导层跟我说了,必须妥善处理,绝不能影响总决赛,我拿他没办法,只能靠你了。”
安语响:“你把这么多人叫来围着,他当然说不出口。”
延延:“天可作证,最开始问他的时候我就是单独问的,但这小子犟得很,完全不开口,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把大家都叫出来压阵,软的不行来硬的。”
安语响双手一摊:“有用吗?不还是没用。”
“靠你了,我看得出来,你跟他熟。”
延延可没忘记,第一次见阮祁宁时,他就跟在安语响身边。说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但延延总觉得,阮祁宁似乎很信任安语响。
“你也先回房去,我跟Pray单独聊。”安语响说。
“行。”
延延望着倔强的阮祁宁,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往房间走去。
安语响上前两步,对阮祁宁说:“走吧。”
“去哪儿?”
这是阮祁宁从看到热搜开始到被审问说的第一句话。
“去你房间聊。”
他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一点儿情绪。
阮祁宁点头:“好。”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安语响走在前面,阮祁宁默默地跟在后面。
转角处,木杉居然还在。
他冲安语响招了招手,后者会意,同他走到一边。
阮祁宁没管他们,只随便扫了一眼,便听话地回自己房间去等着了。
见他走远,木杉犹豫着说:“悠远老师,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看见过。”
安语响眉头微皱:“看见什么?”
木杉欲言又止,纠结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附在安语响耳边小声道:“之前,我看见他的屋子里,有一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姑娘。”
简单一句话,吓得安语响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你确定?”
木杉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只看到了一眼,恍惚记得那条浅蓝色裙子的肩带处好像有一个花朵的设计。当时我怀疑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想,我真的怕他偷偷带了姑娘回俱乐部藏着约会。刚才人太多,我找不到机会和延延教练说,只能单独告诉你。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似乎担忧安语响怀疑自己的用心,他还补充了一句:“我是为队伍的发展才说出来的,不是不想替他保密。如果他走错了路,肯定要把他拉回来,是吧!”
浅蓝色裙子、肩带处的花朵……
纵使心中有万千疑惑,安语响仍然竭力保持冷静:“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那我先回去了。悠远老师,你千万不要对他发火,凡事好商量。”木杉担忧地说。
安语响深呼吸一口:“我心里有数。”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心里乱得不得了——
有一个荒诞离奇的想法渐渐成形,安语响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将其否定。
可纵使他不断告诉自己这绝对不可能,残存的理智也会毫不留情地点醒他、拆穿他。
因为答案已经摆在眼前。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这是他再自我欺骗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安语响沉默地站在原地,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一想通,所有难以解释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Pray,你可真是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让人很难不恼怒愤恨的秘密。
安语响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阮祁宁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