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小说家 第18章 第 18 章

横门的假设可以有，但没必要。

鹤栖迟心说。

因为就算锚定能够篡改记忆芯片又如何？笼城足足有789亿市民，每天发生的诸如此类没头没尾的原生教事件多到令人发指。锚定不可能篡改所有相关市民的记忆，一是没必要二是无收益。

所以鹤栖迟并不觉得他们的记忆被篡改了，记忆不对等应该有别的原因。此外在刚才的聚会上，除了自己和扮演杰克的横门外，其余三人交谈甚欢，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并且都不记得自己。也就是说，鹤栖迟自己的记忆为错误的可能性最大。

鹤栖迟低头看着床垫上的图案，略微拧眉。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聚会上的觥筹交错开始如走马观花一样在鹤栖迟脑子里倒带，他屏气凝神，开始全神贯注回顾每一个细节。

高声阔论的乔弗里、甜甜微笑的克拉拉、一直在回顾过去的安东尼、轻声细语的连盐......他们举着酒杯忆往昔，不太明亮的烛火把他们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时隔十几年的晚餐，逃出黑心院长毒手的孤儿们再次重聚。他们或许回想起过去的某些瞬间，讨论谁谁谁的种种，最后不约而同咒骂老院长。

鹤栖迟和横门在一旁，像极了画框外观赏的游客。

等等，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也和他们一样在“冷眼旁观”，只是烛光照不到她的脸。

鹤栖迟抬眼，正巧和横门对上视线。

“怎么了？”横门适时出声询问。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是我有问题，那会是在哪里出现问题。”鹤栖迟思考的时候，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烧焦的床垫：“就像是对照实验，唯一变动的量是问题的关键。”

在鹤栖迟跟连盐的记忆中大概有两个出处不一致，一个是“吃吃”，还有一个就是梅琳达老师。

在自己的版本里，梅琳达老师是坏人。但在连盐的版本中，梅琳达老师是好人。她和“吃吃”一样，都是唯一的变量。

指腹突然碰到什么尖锐的物体，冰凉的触觉让鹤栖迟不由得一颤。他略微勾着手指，就把那东西掏了出来放在掌心。

横门凑近，在鹤栖迟宽大的掌心放置着一枚小小的玫瑰胸针。翻过一面，那里刻着“Melinda”的英文。

“信物、交易筹码和契约，召唤仪式最基础的要素都齐全了。”横门轻声道。

“梅琳达老师果然也是变量。”

横门接过那枚胸针，然后点亮了胸前的一枚勋章。淡蓝色的光芒散发，胸针悬浮于半空开始被扫描。

随着扫描的进行，胸针的材质、出产地已经所有的数据都被解析出来。

鹤栖迟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有这种手段为什么现在才使用？”

要是横门早些扫描床垫，或许连当年作画的过程都能被解析出来。

“你想太多了，床垫不行。”横门看破鹤栖迟所想，略微无奈地继续上网查找数据：“胸针能被扫描是因为它是金属质地，在开创纪元789通过的《14号金属法案》就明确规定所有金属都必须有吸纳数据的能力。但床垫是纺织物不是金属，所以扫描不出来。”

开创纪元789？

鹤栖迟一愣，那可是474年前的事了。

横门解析完毕胸针的数据，虽然胸针已经遗失许久，但横门直接跨网，利用“失物返回”的方式黑入某个系统，最终查询到胸针的主人为梅琳达·劳伦斯，（伟□□207—260）。

现在是伟□□263，根据官方的数据，梅琳达老师早于3年前就已去世。她所有的数据都被冻结，唯独半个月前数据突然被解冻，并与一周前发放了6封邀请函。

鹤栖迟狐疑，他看向衡门，再次确定：“只有6封邀请函吗？”

“是的，分别是路易斯、克拉拉、杰克、乔弗里、安东尼和......”

“和谁？”

横门面无表情的让开，鹤栖迟凑上前，就看到蓝色光幕中浮现的最后一个名字：梅琳达·劳伦斯。

属于“梅琳达·劳伦斯”数据名下的邮箱向其余5人发放了邀请，同时也邀请了“自己”。但这封邀请函跟其余5封略微不同，邀请函的落款竟然是管辖孤儿院救济的部门机关。

一股寒意开始涌上鹤栖迟的背脊，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凉，一种被算计的窒息感涌上心头。鹤栖迟蓦然回头，虚掩的卧房门开着一条缝，外面的走廊漆黑一片，黑暗正在蠢蠢欲动。

横门继续黑进梅琳达老师的记忆芯片。在通过99 的倍速播放中，这个女人的一生如掠影般在横门眼瞳中呈现。

“连盐等人说当年是梅琳达老师举报了老院长对吧。”横门闭眼，再睁眼。他的右眼突然变得非常亮，瑰丽如闪耀的紫水晶。而另一只眼睛则暗淡很多，并且呈现灰白。

“是的。”

“这不对。”横门摇头，然后播放了一段录像储存在梅琳达老师记忆芯片中的录像：“老院长的最终结果不是被捕，他是被梅琳达老师活生生撕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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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将至，空气中湿度液化。腐烂的玫瑰花茎被碾碎揉进土壤中，深紫色的仿生蚯蚓正在蠕动。

克拉拉双眼失神，她呆呆的看着连盐身后的孤儿院。

“克拉拉，你在说什么？”连盐拧眉，一脸不解：“老院长不是被举报的吗？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服刑才对。”

“......不，没有老院长了，他早就死了。”克拉拉摇头，眼神不由自主滑落。她不嫌脏的抓着那只蜘蛛的尸体，脸上的神经开始抽搐，“我们的，我们，记错了......”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像是闪电一样袭击了克拉拉的脑子。她犹如空中被击落的孤鸟般发出哀鸣，最后倒在地上。

连盐立刻跑过去搀扶她，但克拉拉却浑身颤抖，四肢都开始呈现出一种极为不自然的癫狂抽动。

这是脑部电击，是警察用来对待犯人的强制手段之一。只是克拉拉不是犯人，为什么也会被脑部电击？

连盐诧异，一面抱着克拉拉防止她抽动伤害自己，一面环顾四周。

橡树林在这一刻正在慢慢退去，四周仿佛只剩下苍茫的夜。在电闪雷鸣的雨夜中，一群穿着雨衣的人正缓缓靠近。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右半张脸带着镂空的银质面具，面具鼻尖处延伸出一条锁链缠绕在另一侧耳后。

一道闪电划过，宛如太阳般照亮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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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今天老院长又给我糖吃，我，我不想再去他的办公室了。”

克拉拉咬唇：“可是我们没有选择......”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坐在树下，正在用棍子搅着地上的泥。

“吃吃，你在干什么？”路易斯坐到他的旁边。

吃吃用棍子挖出了一个洞，黑色的毛蜘蛛顺着洞爬了出去。

“咦，还恶心。”克拉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吃吃像是抱着宝贝一样捧着蜘蛛，眼里充满奇异的光：“你们看。”

“这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这是恶魔，”吃吃笑了，露出已经坏掉的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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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真的有用吗？”胆小的克拉拉停下脚步。

今天是圣诞日，其余人都在大厅，唯独他们三人趁乱跑到卧房。

“为什么会没用？”走在最前面的吃吃回头，圆圆的眼睛一点光彩都没有。

克拉拉看到这样的吃吃，不由得害怕起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觉得吃吃变了。

“克拉拉，老院长就是恶魔，他活该下地狱。”路易斯拉着克拉拉的手，不想让她退缩。

“可是，可是我们都不懂黑魔法啊，只是看书照做的话真的有用吗？”

“我懂啊。”吃吃突然说道，他朝楼上走去，转角的落地窗外月色变得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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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之下，恶魔横行。

克拉拉和路易斯开始逃窜，他们跑到了老院长的办公室，躲进那个藏着无数金银珠宝的地窖。

嘶嘶嘶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刺耳，两个年幼的孩子捂住嘴，死死瞪着地窖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消失，他们松了口气。克拉拉咽了口唾沫，随即想去拉地窖的门。

“你在干什么？”路易斯连忙制止，厉声道。

“吃吃，吃吃没进来。”克拉拉被吼得吓出泪花，“吃吃还在外面，他会被梅琳达老师......”

话音未落，地窖口毫无征兆的被拉开，倒吊的梅琳达面目狰狞，肿胀的腹部显露出蜘蛛般的黑白横线。她阴邪的冲两个孩子微笑，手上还拿着一截白嫩嫩的胳膊。

那是吃吃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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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拽着克拉拉在夜里狂奔，他偶尔回头，就看到被截断双腿的老院长伸手扣着地面向前蠕动，还不断向自己求救。在他身后，是享受着猎物垂死挣扎的恶魔梅琳达。

“救救我，路易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们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老院长是那样的真实，他考究的西装早已沾上污浊的泥水，一丝不苟的灰白短发被雨打湿正软塌塌垂在一旁。幼小的路易斯抱着晕厥的克拉拉静默在雨中，目睹恶魔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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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后，闪电消失，周遭湮没于黑暗中。

黑色长靴踩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划过连盐的脸颊，这冰凉的触觉让他终于回过神来。

那群雨衣人按住了连盐，并把一个类似于帽子的仪器盖在他的头上。

“姓名？”

“......连盐。”

“年龄？”

“23岁。”

“身份？”

“产粮工3762898号。”

连盐机械般回答自己听到的问题，他眸色呆滞，在混沌间看到克拉拉也被戴上了头盔，只是她非常不配合，厉声尖叫着恶魔重现。

“记忆芯片查询结果如何？”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问题，他并未发现模糊项。”有人回答。

“那就好。”冷漠男人点头。

连盐还想说些什么，但咔嚓一声，他就像是被突然断电的电脑一下陷入无意识状态。

冷漠男人掀开雨衣，深黑色的制服肃穆冷酷，如同脸上的银质面具一样不近人情。

下属开始强行扫描克拉拉的镶嵌码读取信息：“姓名克拉拉·爱德华，年龄23，职业为第三层茱莉亚音乐学院见习老师。她的记忆芯片并没有被入侵的迹象，却还是记起了当年的事情......队长，需要销毁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下属压低声音宛如耳语。

男人扫了一眼呆滞的女人，她身形单薄，白色的衣裙被雨打湿，曼妙的玲珑曲线暴露无遗。虽然知道自己身后的下属多为没感情的复制人，但男人还是把脱下的雨衣丢到克拉拉身上。

“当年局长为了保护尚处于年幼时期的他们，所以向锚定申请记忆篡改。但这女人却能够记起被删除的记忆，这倒是只得细思。”男人摸着刚毅的下巴，冷眸微眯：“先把她送到婼若那里。”

下属领命而去，另一位下属上前。

“里面情况如何？”男人冷声询问，黄色的眼眸宛如丛林中伺机行动的猎豹。

“‘梅琳达’就在里面，它似乎已经吸食完毕一个人的灵魂。根据锚定扫描，里面现存活人数为两人，分别是产粮基地111号产粮工和......”下属突然噤声。

“和谁？”

“和横门。”

补充一下小说的时间设定，笼城现有纪年为铸造纪元、开创纪元和伟□□。每隔一千年为一个纪元，现在小说是处于伟□□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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