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世界怪谈之主 第3章 第 3 章

随着智能管家甜腻的女声结束，任茗戴上猪鼻子，转身走出了老麦克的机械义体店。

她对老麦克心中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此刻正努力适应着眼眶里新装的机械义眼。

“滋——滋——”

酸胀，刺痛，耳鸣。

说什么没有任何副作用果然都是骗人的，像这种侵入性的手术又怎么可能不对身体产生任何损伤？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唯一的安慰是店里竟然提供无限期保修服务，那老头看着利欲熏心，没想到人还怪好的。

老麦克的机械义体店距离她家所在的老破小步行不过十几分钟路程，虽然坐穿梭艇可以在一分钟内到达，但对于她这样的穷学生来说，步行依然是最佳选择。

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抬头看到周围亦真亦幻的街景，她依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卖得最好的饮料是祖传生姜水，最风靡的小吃是蜜汁鼠片。

要疯！

更别提那一座座通天大厦上那无数令人头晕目眩的霓虹灯。

此时正是地上城的大选时节，霓虹灯上闪耀着一个个姓氏，摩根，洛克菲勒，藤原，辛，罗斯，朗曼……

不停变换的家族标志让脚下的地面时明时暗，为任茗避开满地的垃圾创造了无数障碍。

一脚踩爆地上的一个生姜水包装，感受着脚下传来黏腻的触感，任茗抬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头顶的那些姓氏。

这就是这个世界权势最为煊赫的全球二十四家，二十多年前是二十五家，那个已经被剔除的姓氏是姬姓。就是她左眼框中那只义眼的生产商。

“恭喜以上二十四位蝉联全球理事会二十四理事。”随着半空中的大屏影像变换，空气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任茗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在这个真人无法说话，资本控制的AI机器人代表民意的时代，任何选举都只是可笑的形式主义。

所有人都知道投票毫无意义，但依然坚持投票，而那些内定的理事会成员，得知当选，依然能恰到好处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仪式感吧。

屏幕上的那帮油腻老男人正尽职尽责地表演着，高傲又威严，虚伪又做作。

“呕——”

不知道是眼前的表演太过恶心，还是手术的后遗症，任茗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她慌忙摘下猪鼻子，从包里掏出呕吐袋。

猪鼻子的功能类似防毒面具，是地下城居民出行必备的装备。不仅能过滤空气中的有毒有害物质，还能隔绝臭味。猪鼻子一摘，一股下水道的恶臭伴着食物发酵的臭味扑面而来。

任茗呕出几口酸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戴上了猪鼻子，随着那股不知名的恶臭消失，如释重负地大口大口开始喘气。

头顶的霓虹灯依然在不停闪烁，跟那一座座直通地下城穹顶的通天大厦比起来，此刻站在肮脏小巷里的任茗渺小得仿佛一粒尘埃。

这二十四家，曾经的名字叫公司，叫企业，叫财阀。到后来，索性不装了，干脆以家族为名。那一个个姓氏，代表着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的权威。

地上世界，哦，不，整个世界都属于这二十四家的家族成员与他们的仆从。

地下世界，他们这些普通人生活的一座座地下城，不过是二十四家留给普通人的保留地罢了。

在这个世界的土著眼中，世界本该如此。

但在任茗这个穿越者眼中，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她根本无法想象世界怎么会变成如此不可理喻的模样。

穿过来没多久，她便耐不住好奇翻阅了史册。

一开始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拆迁，唯一的特殊条件仅仅只是搬入地下多给一百万。

没人能想到，这区区一百万竟会成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那个时段的世界科技已经高度发达，虚拟现实与全息技术已经发展到了她这个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不考虑真实与虚幻，居住在地上与地下的舒适度其实并无多大差别。

于是，一片又一片城区开始拆迁，一户又一户贫民为了那多出的一百万搬入地下。

随着一座又一座城市被腾空，无数民房被推倒变成富人的私人花园，大通胀开始了。

一开始，一百块可以买一整头猪，渐渐地只够买半扇猪肉，然后又从半扇猪肉变成一只鹅，再然后又从一只鹅变成半只鸡，最后竟只够买一个鸡蛋。

地下城的百姓很快便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生活水平甚至倒退到了拆迁之前。更可怕的是，贫穷成为了一座囚笼，一座阻挡他们重新爬回地上世界的囚笼。

那些侥幸抵住了诱惑，没有搬入地下城的人一开始还庆幸不已，甚至幸灾乐祸。

后来才发现，随着物价一轮又一轮的上涨，他们那点微薄的薪水根本不足以继续支持他们的生活，除了少数供职于政府部门与世界顶尖大企业的高收入群体，搬入地下城成了普通人唯一的选择。

历史一遍遍告诉我们，穷人永远不会消失，因为一直会有富人跌落变成新的穷人。

随着穷人一**搬入地下城，依旧有资格留在地上世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网上一直有阴谋论称，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阴谋，一场名为“垃圾人口清除计划”的阴谋。杀死几十亿人太过残暴血腥，那就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让那些恼人的下等人眼不见为净。将他们丢进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无疑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这帮子人上人后来才发现，没了穷人为他们提供的服务，他们的日子顿时便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于是才有了后来一年一度的家政人员招考。虽然名义上只是家政人员，但因为地上城人口紧缺，只要能爬上去便会有无限的可能。所以才会有飞升一说。

任茗倒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她只是无法习惯地下城。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陌生又诡异，对她这个穿越者来说，考上地上城与其说是为了往上爬，不如说是为了满足回家的执念。不管怎样，拥有阳光雨露的地上世界绝对会比眼前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更像她原本的家。

任茗一边回顾地下城的历史，一边朝这个世界的家走去。

她是这一次地上城家政人员招考的第一名，无论是笔试还是后续的两轮面试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且总分甩开了第二名一大截，只要不出意外，离开地上城已经板上钉钉。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再度轻快起来，连脚下的垃圾带来的黏腻触感也不再让她感觉到困扰。

下意识地朝家的方向望了一眼，她的脚步却蓦地一滞。

为了防止地下人太过轻易跨越城界，穿越地上城与地下城之间的城界需要五十万信用点的押金。为了凑够押金，家中已经弹尽粮绝。虽然勉强还够吃饭，却已经不足以支付各种家用电器越来越昂贵的会员。

如果她没有记错，就在三天前家中所有照明设备的会员都已到期，这三天里，她一直靠手摇发电机给家里唯一一盏没有接入全球网络的充电灯供电，然而此刻，家的方向灯火通明。

妈妈明明要在一周后才会发工资，以她那个老板的抠门程度，提前预支工资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甜梦公司，定制您的专属重生人，让告别不再悲伤。”

眼前忽然出现甜梦公司的重生人定制广告，任茗的呼吸都停滞了。

甜梦公司是一家主营仿生机器人业务的科技公司，前身是一家玩具公司，为了抚慰失去孩子的父母，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了重生娃娃业务，因为生意太过火爆，经营业务渐渐覆盖了成人。任何人都可以在亲人死后，向甜梦公司定制一比一还原的重生人，以抚慰失去亲人的痛苦。

“哦，妈妈，谁能拒绝母亲温暖的怀抱！”全息屏幕中的女演员扑进母亲的重生人怀中嚎啕大哭，画面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任茗却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向四肢百骸。

这个时代的广告都是精准投放的，她能看到这则广告，意味着她已经成为了甜梦公司的目标受众。

心中不祥的预感陡然攀升至顶峰，她深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