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猎魔人，但刀修 第11章 Chapter 11

两小时后，病房。

宁翡站在窗前俯瞰，湿透的窗面映出她平静而冷冽的表情，身后床头柜上是一堆叠起来的空烧烤盘。

外头雨声淅沥，整座城市笼罩在连绵阴雨中，像是被雾蒙蒙的帘子遮住了，模模糊糊。

霓虹灯光点亮雨夜，镭射灯光来回扫射，宽阔的街道上绿灯亮起，凝缩成圆点的行人被洪流推着涌向对街。

恍惚间，宁翡看到了一个背着大刀的自己。

背刀人与璀璨的世界格格不入，长袍黑发，身形挺拔，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刀浮空，潇洒远去，然而她突然抬头，露出的那张脸苍白无色，表情机械，衣袍瞬间褪去变成了病服，指尖沾满鲜血。

行人冷漠地越过她，她就这样仰头望着宁翡，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

宁翡微微蹙眉，随即闭上双眼，试图让这幅画面尽快在眼前消失。

这是宁翡深藏的潜意识中，最令人不安的结局。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足够聪明、能见机行事、还性格圆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非常擅长如何将一手烂牌打成王炸。

做下暂时委曲求全的决定时，就做好了各种危险迎面痛击的准备，可没想到，她被迫淌入的浑水已经不能算浑浊了，那简直是波涛汹涌的骇浪！

半小时前，在等待烧烤的宁翡被拉去和超维资本信贷签署了一份贷款协议，贷款总数高达一千万，每月25万，需要40年才能还清。

工作人员向她解释，如今异能者觉醒只有两个途径，一是靠进化剂，二是通过遗传，为防止联邦发现她的异能来源不正规，因此必须假装是通过正常渠道觉醒的异能，无需真正还钱。

作为一个刚穿越的新兵蛋子，宁翡勇敢发问，才了解到了穷人会贷款购买进化剂的骚操作，想要规避风险可以理解，但她分明觉得这是齐松原想控制她的一种恶劣手段！

谁知工作人员信誓旦旦保证，这是每一个派去联邦卧底的异能者都要签署的协议，绝对不会有任何风险。

更何况，对方还贴心地拿合照在宁翡眼前晃了一圈，特别诚恳地说：“你以后的工资一个月十万，齐先生会按时打到你的联邦卡上，加上猎魔组的工资，就算出现意外你也还的起。”

话都到这份上了，宁翡已入龙潭虎穴，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然后飞速签名。

一整套贷款流程迅速高效，短短二十分钟，联邦官网上公开的购买信息中立刻出现了她的大名。

如此不可思议的速度，宁翡敏锐地嗅到了协同犯罪的味道，基因密码的背后似乎有一条明确又完整的利益链在共同协作。

即使意识到基因密码好像在酝酿一个阴谋，但宁翡目前对未来并不了解，听说烧烤送到后，立刻问齐松原要了一个平板，开始收集更多信息。

不查还好，一查差点当场心梗，原地去世！

窗外的雨更大了，雨声噼里啪啦。

宁翡深吸一口气，拉上窗帘，回到病床上拿起平板，冰冷的视线停留在分屏显示的两个网页上。

这是售卖进化剂公司的官网，标题异常显眼：【第三代异能进化剂正在热售中，点击就送基因测序，每月只有三个名额！】

一百年前，这家名为生命引力的生物公司研究出一款异能进化剂，售价高达千万，但还需付费进行基因测序，确认觉醒的可能，才有资格购买。

起初这款产品只面向有钱人出售，毕竟普通人连个零头都拿不出来，因此觉醒者基本是财力雄厚的各种财阀。

正当联邦政府认为人类即将迈入一个全新的纪元时，一家臭名昭著的公司试图复刻进化剂，却创造出了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病毒意外泄露后，许多公民被感染，异变成魔物。

为解决危机，联邦与生命引力合作，成立以异能者为主的猎魔组，耗费几年才控制了扩散。

可病毒没有就此消失，异变时常突发，猎魔组肩负起重任，存在至今，人们将其称为猎魔人。

由于这份职业极度危险，暴毙率高达80%，薪资待遇相对来说非常可观，因此，很快有头铁的普通公民不惜背上巨债也要购买进化剂，天真地指望于成为异能者后加入猎魔组，升职加薪还清债务，美满一生。

但联邦不可能允许大量公民觉醒，一旦数量暴增，社会绝对会进入不可控的状态！

于是相关法律建立，不仅不允许生命引力大规模售卖，还勒令不许其余公司研究，以免重蹈覆辙，甚至提高了基因测序的价格，每根试剂还得刻上需用专业仪器检测才能显露的序号，不得转手，不得多次购买，从根本上杜绝后患。

并且每一位觉醒者必须进行登记，并提供正确的购买渠道信息，违者、轻者、未登记者一经发现罚款关押，重者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在如此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基因密码却在联邦的眼皮子底下制造出了大量的异能者，还能直接把宁翡搞进购买名单！

这要没在酝酿阴谋，宁翡直接把头砍下来给齐松原踢着玩！

“……倒霉啊！真倒霉！”宁翡愁云惨淡地叹口气，干脆叉掉网页，双手抱头躺回病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应对。

穿越过来已经一天一夜了，今天是新历412年2月3号，再过四个月就是下半年的猎魔组考核。

齐松原表示她只需要在考核中划水，会有他们的人直接将她录取，但这段时间必须留下来进行各项训练，增强实力，为任务做准备。所以等会做完异能等级鉴定后，她可以回家见一见爷爷奶奶。

虽然原主的爷爷奶奶和宁翡没什么关系，但还是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而且她对原主也一无所知，在回病房前，便旁敲侧击地向工作人员问出了原主的信息。

原主今年20岁，出生于第五区的边缘城市夜光城，父母早逝，去年因爷爷的病选择退学打工，家住五环边缘区，是底层的四等公民。

在参与实验前，老板拖欠工资，原主联邦卡内余额只剩下五千，可马上又要上缴高昂的医药费，在信贷公司门前徘徊时遇到了基因密码的人，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从方方面面来看，原主都处于一个极度贫穷且难以温饱的窘迫状态，就这凄苦可怜的生活，也难怪会被专门骗穷人的齐松原盯上！

宁翡对原主的逝去感到惋惜。

但这也许是她最好的结局，毫无预兆地在睡梦中被杀死，不必再为穷苦的生活烦忧，不必变成有心人的武器。

宁翡也没有余力去抱怨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她活了两辈子，早就看清了一条生存铁律——

不论过去未来或不一样的世界，社会总是在吃人，权力与金钱的大手步步紧逼，逐步缩短牛马的生存空间，要想不被吃，只能先学会顺应与改变，欣然去接受命运给予的磨难，才有转圜的余地。

因为她始终相信，无论命运如何曲折离奇，只要本心坚定，人定胜天！

根据已有的信息，宁翡迅速总结出了几个较为关键的问题：

首先，无数公司想要复刻生命引力的进化剂，却从未有人成功过，基因密码却成功了。

其次，猎魔组隶属于联邦治安部，而治安部与生命引力关系密切，齐松原让她进去卧底，似乎是要与之为敌。

最后，在签署协议的过程里，她得知其实公司安插过许多卧底，但最后要么死，要么凭空消失。

另外，宁翡还通过半小时就送到的烧烤，确认了一个令人满意的信息——她的地位绝对不低。

与9725短暂相处的时间里，她得知未来世界的自然食物很稀有昂贵，只有一等公民才吃得起，其余公民只配喝营养液，所以故意提出要吃烧烤。

真当这些玩意出现在眼前时，就足以证明齐松原非常需要她，甚至能容忍她的一些无理要求。

也就是说，只要认真执行他们给出的任务，在他们目的达成之前，她的安危能得到足够的保证。

宁翡翘起二郎腿，左脚搭在右膝上一晃一晃，心里头总算是舒坦了，片刻她闭上眼，将自己的思绪放空，准备回到神识世界继续感悟第一重功法。

事已至此，接下来她只能拿出毕生演技了，装听话，从他们手里搞钱，然后尽快提高实力，最好再炼把刀出来，保证意外来袭时有足够的反击能力。

突然，头顶响起一道稍显稚嫩却冰冷的声音：“9701，请你立即前往检测室。”

……

哪来的声音？有人在房间？

宁翡倏然睁眼，立刻从思绪中脱离，警惕地观察四周，可病房里白花花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片刻，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抬头看向角落的监控，红点微闪，犹如恶魔之眼。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昏迷前看见的立体投影。

联邦史上记载，在进入新历年后，科学家对人工智能的研究产生了质的飞跃，机器人与自动化技术广泛应用，虽然这导致大批公民失去工作，社会分层愈发严重，但Ai的运用的确高效地解决了很多问题。

如今Ai无处不在，大部分用于监测或数据分析，小部分投身于家居与娱乐。

但同样的，公民**一度成为空谈。

宁翡浏览网页时，还看见有人愤怒地表示自家的Ai机器人半夜会偷偷上传他的搜索记录。

她顿时坐起来，面无表情冲监控竖起中指：“是你在说话？”

“……”

在长达几十秒的沉默后，声音再度响起：“这是你第二次向我竖中指，这非常不礼貌。”

紧接着，只见一道绿光射向前方，如同扫描仪一般，从脚扫到头颅，一道孩童的身影出现在宁翡面前。

它用那一双无机质的死板红眼注视着她，双手搭在身前：“我是派克塞斯，实验室的监测系统，齐先生命令你立刻前往检测室。”

派克塞斯pegasus——

希腊神话中的希望之神，一只有双翼的飞马。

宁翡上下打量比自己足足矮了半个身子的人工智能，半晌冷不丁地笑了：“还真是活的。”

公司图腾可以追溯到古埃及，那是一个通常用来代表宇宙或生命循环的符号，具有神圣且深远的意义。而一个人工智能的名字竟也来自神话，回想昏迷前它说的那句迎接和平，看来他们这是想当制造和平的伪神？

可除去危险的魔物，如今的联邦明明非常和平。

起码宁翡觉得还算和平，她微不可查地挑眉：“你不会一直在监控我吧？”

派克塞斯冷冰冰地回复：“观察并记录每一个试验品的行为是我的职责。包括你进入猎魔组后，我仍然有权力观测你的所有动向。”

宁翡微妙重复：“所有？”

她危险地眯起了眼，简而言之，她已经失去了人该有的权利，没有一点**。

……得亏刚才没有手欠去搜索仿生人男模多少钱一晚！

琢磨两秒，宁翡冲派克塞斯露出和善的笑容，语气温和：“是上报给齐先生吗？不会吧，看这么紧？我一个女孩子，总归要点**吧？”

派克塞斯：“这是以防你有异心的必要行为。”

宁翡注意到它并没有正面回答，只强调了行为的重要性，而人工智能完全根据最初设定的指令和数据库产生一些行为，或者基础的思考，但绝对不会撒谎，所以面对无法规避的问题，只能拙劣地选择忽略。由此推断，它真正的主人也许不是齐松原。

“理解理解。”宁翡无所谓地耸肩，随即，又好奇地问：“刚才搜索时，官网显示治安部的人工智能叫飞行者，你俩认识吗？你要是暗中监视我，不会被对方发现吗？要是被发现你们会在网络里打架吗？”

“你问题太多了。”派克塞斯第一次理解到人类所总结的烦是什么意思，尽管无法切身体会，但飞速运转的数据库正在证明这一点。

最后，它依次回复：“不认识，不会被发现，不会打架。”

宁翡恍然大悟地打了一个响指：“懂了，你有特殊的渠道隐蔽自己。厉害啊小派！”

“谢谢，这是我的创造者赋予我的能力。”

派克塞斯的脑容量可以处理许多复杂的数据或代码，甚至进行简单的思考，却无法从这种套话式的聊天里发觉问题，它发现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过去，立刻重复：“9701，请立即前往检测室。”

实际上宁翡不仅在套话，还在研究这个人工智能，短短几个来回，派克塞斯就暴露了一些信息。

它对自己的态度出乎意料的不错。

一个人工智能绝对不可能拥有耐心，也坚决不可能对一个明显就是利用品的试验品有问必答，除非它接受到了来自某人的指令。

宁翡越来越想知道他们到底要自己执行什么任务了，上上下下态度都如此微妙，总不能是什么推翻联邦政府当老大的艰巨任务吧？

绞尽脑汁去思考未知问题是愚蠢的，宁翡决定先将其放在一边，况且她也想知道鉴定结果，于是动作迅速地掀开被子下床：“带路！”

……

病房出去就是一条银灰色的金属走廊，每隔五十米都有减速带和保安，宁翡觉得与其说这里是实验室，不如用监狱来形容更恰当。

在派克塞斯的带领下，两人一路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保安一见到派克塞斯的投影，主动将自己的工作卡插进电梯口的凹槽。

“几楼？”保安问。

派克塞斯：“负三层检测室。”

宁翡站在一旁，疑惑地问：“你能控制实验室的系统，不是可以自己操作吗？”

派克塞斯言简意赅：“除非必要，我没有权限控制所有进出口。”

……还需要权限？那什么算必要的情况？

宁翡一言不发地思考。

伴随着滴一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只见里面有一对全副武装的男女，身形差不多，面目均被附带耳麦的黑色面罩遮盖，各自脖子里都有一把突击步枪。

宁翡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显然不是正常枪支，弹匣处微微冒出了点蓝光，似乎是能源子弹之类的东西。

他们应该是刚从下面上来，好像刚完成一件任务，正旁若无人地聊天。

“这次折了十几个人才把5号安抚下来，那下次呢？”

“谁知道呢，那些玩意就是定时炸弹。”

“找出暴动原因了吗？”

“还……”

话音戛然而止，说话的两人终于发现门口的宁翡和派克塞斯，身板立刻挺直，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派克塞斯嘱咐：“下次不要随便讨论你们的工作，尤其是工作时间。”

两人顿时尴尬地笑了。

宁翡安静地走进去，背对两人站好，视线停留在上下足足有百十层的电梯显示屏上。

银白色的电梯镜面，反射出她面无表情的脸，淡棕色的眼底盈满了凝重。

——这两人身上，竟有大量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