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耷拉在地上,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在地面划了一条蜿蜒的线。
林玥呆愣了两秒,回过神来,猛地打开通往露台的门,几步冲出去。
她站在男人面前,却不敢靠得太近。
男人微长的头发因低头向前垂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身上的白色t恤已被鲜血染红,下身是普通的黑色工装裤和运动鞋,看着年纪不大。
大概是受伤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实际更瘦削,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林玥紧紧盯着,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拨了120,或许是现在伤员太多,那边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随即传来一个机械女音。
“很抱歉,目前伤员过多,请在听到滴声后说明您的所在地址,我们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您。”
“……”
林玥说明了地址,挂断电话,再次看向这个男人。
他的伤口在脖子侧面,应该没有伤到气管,但这种穿孔伤,出血量极大,这人的嘴唇已经发紫,只怕撑不到救护车过来。
林玥抿了抿唇,调出手机相机开始录像,这才往男人那儿走去。
这人毕竟是突然掉在她的露台上,来历不明,万一后面出什么事,被他家人讹上就不好了。
她作为一个独居女性,在这方面必须要有超强的警惕性。
林玥在他面前蹲下,将伤口看得更清楚,那个血窟窿跟她小拇指差不多粗,看着不像外部创伤,而是从里面造成的伤害。
伤口处的皮肤像被炸过,皮肉外翻,看得林玥有些泛恶心。
她皱着眉头,决定先跟他止血,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从屋里拿来酒精和纱布。
酒精倒在伤口的瞬间,男人发出闷哼,身体也绷紧了,似乎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但他还是闭着眼睛。
林玥等他安静下来,拿着纱布摁住伤口,刚接触到伤口,纱布就被红色浸透了,林玥手心传来暖意,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熟悉的感觉。
鲜血涌出的地方仿佛有一个黑洞,正在吸收她藤蔓里的能量。
这个人……是哨兵?
林玥意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触碰的地方,好像有个无形的东西正轻轻拉扯着她,邀请她的精神体靠近。
明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林玥却丝毫不觉得陌生,像是顺应了本能,一根藤蔓悄然伸出脑袋,缓缓朝着男人伤口探去。
就在她要触碰到男人的前一刻,林玥猛地回过神,停住了动作。
虽说向导确实有治疗哨兵的能力,但她不一样,她是一名战斗型向导。
上一次使用能力,她让一名哨兵休克,险些致命……
她不能拿现在这个虚弱的人当试验品。
林玥收回自己的藤蔓,又拿了几张纱布覆盖上去。
得知这人是哨兵,她没有那么紧张了,哨兵的生命力是三类人群中最顽强的,只要不受到致命伤,断臂残肢都不会死掉。
她甚至觉得没必要叫救护车来,以免浪费公共资源。
男人呼吸沉重,还在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却一直没有醒来。
林玥将他的头抬起,倚靠在装满杂物的麻袋上,终于看清男人的面貌。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除了这个词,林玥想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
他的睫毛很长,让人忍不住想知道睫毛下藏着多好看的眼睛,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因为痛苦紧紧抿着,突出的喉结也在微微颤抖。
林玥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只觉赏心悦目,她挺喜欢长得漂亮的男生,有时候也会在电视上看,但像他这样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
林玥多欣赏了一会儿,没注意他紧抿的嘴唇微微张开,两颗虎牙缓缓变长,逐渐成为狼似的尖牙。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使林玥回过神。
“您好,外卖!”
“放门口就行。”林玥喊了一声。
刚欲起身,一股巨大的冲力扑面而来,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林玥推搡在地。
林玥震惊地望向力量的来源,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黑色,正死死地瞪着她。
他脸上的血管越来越明显,从耳根蔓延至整张面孔,两颗牙齿已完全变成坚韧的獠牙,嗓子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周身的气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有个巨大的罩子将她困在其中,氧气再被不断抽出,空气愈来愈窒息。
林玥蹙起眉头,感觉自己鼻腔热热的,血液顺着鼻子大颗大颗滚落在地上。
这种强烈的压迫感,是这个男人制造的压力。
林玥捂住鼻子,瞪着面前的人。
而这种状态,绝不会错,是魔化的前兆。
如果不立即得到净化,他将会成为今天第三只进入这个城市的魔物。
只是濒临魔化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如若真让他继续发展下去,她作为最接近的一个人,必定死路一条。
男人从杂物堆里坐起来,视线始终盘旋在林玥身上,他又一次发出怒吼。
他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林玥感觉有什么顺着空气射了过来,速度极快,她释放出藤蔓挡在面前,还是慢了一步,被那股力量击退,胸口震荡的疼痛让她闷哼了一声。
这样强大的力量,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向导,只怕这一下就要晕厥过去了。
男人的手还高高举着,无法得知下一次攻击是什么时候,林玥决定不再等待,操控自己的藤蔓,朝男人刺过去。
她必须对这男人进行净化,就算真的再次休克,也比成为一头魔物好一万倍。
数根藤蔓伸长又齐齐收拢,将男人包裹其中,林玥收紧藤蔓,只分出一根,对准男人脖子上的伤口,狠狠刺入。
这是林玥精神体的能力,除了给哨兵净化,还能加速伤口恢复,当然,这一切都是理论上的,她还没有实践成功过。
鲜血还在汩汩涌出,将林玥的藤蔓浸泡在里面,男人嗓子里不断发出低吼声,却奇异般没有挣扎。
林玥抿紧嘴唇,盯着藤蔓和伤口的连接处,待有血液从缝隙中溢出,她一咬牙,释放了能量。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对着男人录像,她这一切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和自保,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拒绝承担一切责任。
能量顺着藤蔓源源不断传进男人的身体里,净化的过程中,她能窥探到男人的精神世界,那个世界狂风大作,雷电交织,放眼望去是没有尽头的海洋。
海面一片漆黑,翻滚着巨浪,海的另一端犹如万丈深渊,只不过是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孤独与恐惧。
林玥注意到脚下的路,许多脚印延伸通往大海,她抬起脚,和每一个脚印重叠,朝着大海走去。
捆在男人身上的数根藤蔓再次收紧,也释放出能量来,雷声就在耳边,闪电也自眼前劈落,似乎是在阻挡林玥前进,却又没有伤害到她。
林玥离大海越来越近,忍不住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从身体里流失,带来的却并不是虚弱,而是卸下重负的轻松。
她忍不住释放更多,她能感觉到,男人从最初的抗拒,到最后变成小心翼翼地索取。
直到风平浪静,雷雨声停,嘈杂的世界宁静下来,林玥才停止了能量的释放。
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容恢复正常的男人,将藤蔓收了回来。
这一次体验让她有些意外。
明明是第一次完成净化,她却感觉异常熟练,仿佛是重复过无数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事情。
那样复杂可怖的精神世界,也很令她熟悉。
林玥再次看向男人的脸。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一个受了重伤将要魔化的哨兵,正好掉在她家露台上,她不太相信这是巧合。
这其中的缘由,只能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但比起这些困惑,林玥更不想沾上太多麻烦事。
她对这个人的经历不感兴趣,也不希望自己普通的生活受到影响。
这人现在也恢复正常了,要不趁他还没醒,将他扔到别的地方去?
林玥的想法没能实施,男人痛苦地哼了一声,眉头紧皱,睫毛翕动数次,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还没回过神,但林玥知道自己的计划泡汤了,她没法直接将一个清醒的人扔出去。
男人恢复了神志,很快注意到她,他扶着身后的杂物坐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林玥也冷静地与他对视。
“这里是我家露台。”林玥道,“两只A级魔物被处理后,我赶回来看我家情况,发现了你。”
“你掉在这里,弄乱了我的东西,还差点魔化,是我给你净化,你才恢复正常。”林玥指着男人身后的杂物堆,“如果不信,我这里有全程的录像。”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林玥毫无畏惧地回视,反正证据在手,她一点也不担心会被这人讹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玥看到他抬手盖住颈侧,道:“那个地方在我发现你前就受伤了,我给你净化的时候顺便处理了一下,等新肉长起来就能恢复。”
她觉得自己已经交代清楚,可以请人离开了,男人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标记我了?”
林玥:“……什么?”
她觉得这个词很是陌生,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是不是标记我了?”男人说着扭过头,一手往上掀开头发,露出自己的后颈。
“……”
林玥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男人的后颈处,那个伤口边上,有一个由两根藤蔓缠绕而成的细小标志。
而这玩意儿,确确实实是她的标记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