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合和叶靖琛婚后的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两人准备了厚礼,欢喜的赶回了沈家,而沈家的四位亲人也早就等在门口,翘首期盼女儿女婿回家了。
马车离沈家大门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沈妙合就透过窗户看到了父母和兄嫂,她不顾形象的从窗户探出头去,拼命对着亲人招手呼叫。
待马车来到沈家大门门口还未停稳,沈妙合就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蹦了下去,直接冲向了母亲。
“娘,我回来了。”沈妙合紧紧的抱住母亲,哽咽着喊道。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没规矩,就这么自己从马车上冲了下来,还大呼小叫又跑又跳的,也不怕让姑爷笑话。”刘秀兰嘴上抱怨着女儿没规矩,实则早就牢牢的抱住了人。
沈妙合像小时候一样,将脑袋埋在母亲的肩窝处来回的蹭,也不怕蹭花了脸上的妆,她已经哭了起来,不停的说道:“娘,我好想你,好想爹爹,好想哥哥嫂嫂。我好想家……”
一句话说完,刘秀兰便也女儿哭了起来,旁边的冯曼茹跟着掉眼泪,沈信和沈从山也红了眼眶。
只有叶靖琛无比尴尬的站在旁边,心中叫苦连天——我的好媳妇儿啊,你一回家就哭成这样,别人看见还以为你在我们叶家受了多少委屈呢。我知道你刚出嫁一时不太习惯,但能不能收敛点,咱好歹回府关起门来再哭?
好在沈信是个有分寸的,担心女儿站在门口再哭下去,明天就会有什么奇怪的谣言传开,说沈家的女儿到了婆家被欺负,一回家就哭……等等,他赶忙拉着哭成一团的母女二人回了府。
渐渐的,沈妙合缓过了劲儿来,不再哭哭啼啼的了,只是人还死死的搂着母亲的胳膊,近乎把自己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离家两天,一见面就哭的生离死别似的。要知道她之前偷跑去闽南待了近一个月,也没怎么想过家。
沈妙合清楚那是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之前离开家她知道自己早晚还会回来,家就在哪儿,家人也都在家中等待着她,只要她回家,一切还能恢复如初。
可是现在她嫁了人,就算家还在哪儿,就算家人随时欢迎她回来,可她的家已经换了个地方了。
一家人来到正厅坐好,刘秀兰拉着女儿说体己话,沈妙合到底是新嫁娘,又觅得如意郎君,虽说舍不得亲人,但大体上还是幸福的。
刘秀兰看着女儿虽然是哭红了眼睛,但面色红润、一脸娇羞,时不时的还隔着众人和夫君对视一眼,两人相继甜蜜一笑,她就彻底放下了心来——女儿过的很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谈话阵营分成了两波,沈信、沈从山和叶靖琛三个男人聚在一起说些公务上的事。闽南的水灾还远远没有结束,一波又一波的赈灾队伍陆陆续续的从定京出发,这些本来都该是叶靖琛主要负责的事,但他新婚燕尔,皇上也准他休假几日,并下令暂时交由沈从山负责。
沈从山差事办的有模有样,就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在早朝上夸赞沈信生了个好儿子。叶靖琛虽然在休假却依然十分关心赈灾一事,这会儿见了沈从山自然是要问个清楚。何况赈灾迫在眉睫,沈从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叶靖琛怕是要提前结束休假回来办事,事先了解一下进程也好早日上手。
而另一边刘秀兰则带着儿媳和女儿说起了体己话,话题就围绕着那日大婚,沈妙合全程都戴着红盖头,外面发生何事根本不清楚,现在就由刘秀兰和冯曼茹一点一滴的讲给她听。
她们从大婚时的排场说到出席婚宴的各位女眷的衣着打扮,最后更是大谈特谈起了婚礼上上演的闹剧和笑话——比如说“谁和谁不合却偏偏还坐的很近最终吵了起来”啦,比如说“王夫人和李夫人撞了首饰,两人都坚称卖首饰的店铺告诉自己这份首饰定京只有一份,随后二人决定明天一起去找首饰店算账”啦,比如说“某家的夫人和女儿联合起来欺负儿媳,儿媳借着酒劲当众撒泼哭闹”啦……
种种热闹花样百出,听得沈妙合目瞪口呆,笑得更是前仰后合,再不复一进门时哭哭啼啼的悲戚状。
欢乐的上午很快过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用了午饭,刘秀兰看着女儿女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热情的说道:“你们两个晚饭也留下来吃,昨天曼茹的娘家送来了一只活羊,我已经命人宰了用佐料腌制好,咱们晚上在院子里搭一处火坑烤全羊吃。家中还有妙合出生那年为她封存的女儿红,就等着她出嫁时启出来喝,正好今晚咱们把酒给开了,一家人痛痛快快的吃烤全羊喝女儿红。”
沈妙合开心的欢呼起来,当即表示要留下来用晚饭,叶靖琛宠溺的看着妻子,十分有教养的答应并道谢。
沈信和刘秀兰看着出类拔萃的叶靖琛,越看这个女婿越觉得满意,连带着女儿出嫁的伤感都跟着减淡了许多。
吃过了午饭,叶靖琛和沈妙合对视了一眼后,就低声邀请岳父和大舅哥找个地方聊聊,昨晚他们夫妻俩商议过了,觉得还是要将四皇子身世之谜告诉给沈家父子听,一来看看沈信是否知道些什么,二来他们也需要借助沈家的力量帮忙寻人。
沈信和沈从山知道叶靖琛有要事要说,三人便来到了沈信的书房,并照例将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本来沈妙合是要陪着母亲和嫂嫂为晚上的全羊大餐做准备的,但她还是找了个借口遛了出来,偷偷跑来了沈信的书房。
一看到女儿也来了,沈信的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他不愿意让家中女眷参与到朝政当中了,刚想要开口让女儿出去忙女人家该做的事,就被沈妙合抢先打断了。
“爹,您别想着叫我离开,整件事我全程参与,知道的和做的比您多多了,我当然有资格留下来,您不要小瞧了我,我可是很有用的。”沈妙合板着一张小脸,坚持不肯离开。
沈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上满是犹豫和纠结,显然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过了一会儿,他似是实在无法做出选择,便将难题抛给了叶靖琛——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丫头既然嫁了人,就让她丈夫说了算吧。
叶靖琛自然是站在妻子这边的,“岳父明鉴,就让妙合留下来吧,我这次能及时发现四皇子的诡计,多亏了妙合偷听到了内鬼的聊天。”
既然叶靖琛都这么说了,沈信只得答应,不过还是不忘叮嘱女儿道:“今日说的话你不要再说给你娘她们听了,你娘心事重,知道咱们要和四皇子作对后担心的好几晚睡不着。”
“也别告诉你嫂嫂了,她很明确的告诉我了,不想再知道的更多,她说她知道了也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好歹能过的舒心些,免得成日唉声叹气的,跟家里人添堵。”沈从山也急忙替妻子表达了想法。
沈妙合哭笑不得,抱怨道:“我有那么大嘴巴到处乱说吗?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娘和嫂嫂的。”
沈信放下心来,郑重的看着女儿女婿,压低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叶靖琛口才极好、思路清晰、逻辑通常,在他的阐述下,沈信和沈从山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叙述后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满脸是遮也遮不住的震惊,虽然他们之前的计划是利用纯妃和易安的过往,混淆四皇子的身世,但是谁也没想到,四皇子竟然真的有可能不是皇上的儿子。
纯妃和易安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折辱皇上不说,竟然还敢用一个野种冒充皇嗣,混淆皇室的血脉,他们犯下此等诛九族的大罪,真是胆大包天。
沈信是最先发怒的。他是一个忠臣,又自幼饱读圣贤之书,非常的忠于大凉的皇室,当初他答应帮忙扳倒四皇子,除了要保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命外,还因为他察觉到四皇子绝非一个明君,若是让这等阴险狡诈、多疑狠辣之辈做了皇帝,怕是大凉的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
现在听了叶靖琛带来的这个消息后,他怒不可竭,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四皇子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人,可他若是纯妃和易安的私生子,那岂非让一个外姓之人坐稳了皇位?那等同于将大凉的江山拱手让给了易家,这如何使得?这是颠覆了整个国家的大事。
“他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自己的私生子冒充皇嗣,扰乱皇室血脉。纯妃明知四皇子不是齐家的后嗣,还敢让他去争皇位,这个女人想干什么?想颠覆大凉的江山,将整个国家改姓易?真是岂有此理,只要我沈信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我一定要彻查个清楚,皇室血脉绝不容混淆。”
沈信气的直拍桌子,怒气冲天的吼道。
“爹,您可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沈从山惊慌的走到门边,打开门后向四周看了好几遍,然后又如法炮制的从各个窗户处向外查看,确定周遭没有任何人后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将房门和窗户仔仔细细的关严。
“岳父,我知道您很愤怒,您的爱国和忠诚真是令我等汗颜,但是越是愤怒越不可冲动,此事咱们必须从长计议。咱们眼下并没有证据,即便是调查也要格外的小心,因为咱们没有把握一定能拿到证据和四皇子抗衡,若是在找到证据前就被四皇子察觉到,他一定会揪住这个罪名将咱们两家一网打尽。污蔑皇子身世这个罪名太大,咱们两家都承受不起。所以在找到蛛丝马迹之前,万万不可让四皇子有所察觉。”叶靖琛生怕沈信冲动之下误了事,赶紧将利害关系摆到明面上来。
沈信不是个愚蠢之人,他虽然愤怒却并不会意气用事,他很快的冷静下来,保证道:“靖琛你放心,为父一定会谨慎再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手,而且我们沈家做任何事之前一定会和你们叶家商量的。现在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谁都不可擅自行动。”
“如此甚好。”叶靖琛松了口气。
沈妙合这时插嘴道:“爹,关于四皇子出生之时的事情,您都知道点什么?”
沈信叹了口气,表情古怪的沉吟道:“其实,我和易太医,还算是有些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