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与那白小姐同坐一桌、自始至终都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在白小姐闯祸之时既不开口劝阻也不求情的中年美妇,用戏谑般的声音开口了。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我这位侄女啊,是嫉妒沈家的姑娘能嫁给叶小侯爷,在这儿发疯吃醋呢。”
话音一落,在场很多人都笑出声来,那些笑声里有鄙夷、有嘲讽也有看热闹,总之恶意满满。
“二婶,你……”白小姐恼羞成怒,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用恶毒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妇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二婶可有说错?这位沈小姐不是坐上了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吗?你嫉妒发疯在家里骂人家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二婶没想到侄女居然如此胆大,敢闹到皇后面前来。”妇人也不惯着白小姐,一句句的事实脱口而出,将自家侄女贬低讽刺到尘埃里。
随着妇人的话音,众多不怀好意的轻笑声再次响起,很多人都用手帕掩嘴笑着,眼中满是嘲讽,看来这位白小姐的糗事在定京贵女的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这会儿就连皇后也听懂了前因后果——无非就是白家姑娘苦恋叶靖琛多年无果,被沈妙合捷足先登了,白小姐憎恨沈妙合抢走自己的如意郎君,便当众给情敌难堪。本以为这事在自己的主持公道下算过去了,没曾想白小姐和自家二婶也是不合,就这样被自家二婶当众出卖了,成为了在场众人的笑柄。
这下就连皇后都不好意思再生白小姐的气了,只当是小姑娘不懂事,痛失心上人一时想不开而已。
眼下宴会现场热闹无比,白小姐和自家二婶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皇后略有些尴尬,其他众女眷要么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要么不怀好意的观察着叶家这边的反应。
就连罗雪娟都满怀内疚的不安的瞟着儿媳——她自是知道白家女儿疯狂追求儿子之事,只是儿子一早就告诉过白小姐对她没感觉,两人没可能,从不曾给过对方什么希望。这位白小姐之前死缠烂打就算了,怎么儿子都成亲了,还不肯罢休,居然闹到了皇后面前,儿媳该不会生气了吧……
唯独沈妙合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怔怔的看着白小姐,看上去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其实内心翻江倒海。
她总算是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她——白幼琳。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将她淹没,伴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刻骨的仇恨。
白幼琳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手握兵权,在朝中非常的有权势。白家也是老字号的世家,与叶家相交甚好,她和叶靖琛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白幼琳一直喜欢叶靖琛,总感觉凭借自己的家世以及两家的交情,她成为叶小侯爷的夫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她性格乖戾任性、心狠手辣,绝非良配,小的时候性格问题没有暴露出来,叶靖琛也只是一直拿她当妹妹;长大后她愈发的大小姐脾气,特别的难伺候,叶靖琛不喜这种女子,便渐渐的疏远了。
况且白家家世好,白父又身居要职、掌握着定京的兵马大权,也算是被皇上忌惮着的家族,叶家哪里敢和白家联姻?
前世白幼琳苦恋叶靖琛无果后就因爱生恨,发誓一定要让叶家付出代价。白父是个出了名的宠女狂魔,他夫人死的早,就只留下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天上的月亮也给摘下来的。女儿被甩,做父亲的一气之下便投靠了叶靖琛当时的“敌人”——四皇子,成为四皇子的得力手下。
四皇子登基后,在对叶家发动的那场“清算”中,白家出力最多,他们不仅提供了众多莫须有的证据,还是由白父负责带兵抄了叶家、将叶家近百口人都抓了起来。
在那场抄家中,也不知是不是白幼琳事先的“关照”,居然有士兵想要当场凌辱沈妙合,而喜乐和绿萼都是在当时为了保护沈妙合,死于乱刀之下的。
回忆戛然而止,沈妙合回过神来,只是滔天的恨意还未减少分毫,她冷冷的瞪着白幼琳,眼中杀气弥漫。
好你个白幼琳,我都快把你忘了,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很好,也免得我复仇到最后漏了你这条鱼。前世你们白家助纣为虐害了我们叶家,你命士兵当众凌辱我结果害的绿萼和喜乐死无全尸,这笔帐我要和你好好算一算。
或许是沈妙合的眼神太过凌厉,被她死死盯着的白幼琳本来正在和自家二婶怒目而视,感觉到了沈妙合的目光后,猛然看了过来。
这一眼,更是直接将白幼琳心头的怒火和恨意勾了出来,她瞬间忘记了刚刚被皇后支配的恐惧,报仇之心再起。
本来白幼琳是有一个惊天大发现,打算当众让沈妙合丢尽脸面的,可是她性格上的缺点害的她差点失败,她光顾着呛声那个不懂礼数的奴才了,过于嚣张的态度导致得罪了皇后。
她被皇后吓得不轻,本来打算今天就这么算了,那件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真的惹恼了皇后吃亏的可是自己。然而二婶竟然当众戳穿了她发疯的原因,还带头嘲笑她暗恋叶靖琛不成被甩,让她沦为全场的笑柄。
她知道二婶一家一直不服他们大房,什么都要和大房争,自己和二婶平日里更是水火不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二婶当着外人面也不顾及白家的颜面,联合外人一起欺负自己。强烈的怒火和羞愤让她几乎理智全无,险些不管不顾冲过去和二婶拼命。
现在,沈妙合这个不知道哪个小门小户出身的野丫头居然也敢挑衅的看着她,真当她白幼琳是吃素的不成?她偏要当众将这个贱/人的丑事抖落出去,最好喊的人尽皆知,看到时候叶靖琛还要不要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白幼琳因为恐惧皇后而压下去的怒火和恨意瞬间被自家二婶和沈妙合点燃,她脑子一热、血液上涌,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来,从自己的桌子后走出,赫然站在中间,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对着皇后跪了下来,大声说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女有一事禀告。本来不该用这种肮脏龌龊之事扰了娘娘举办的宫宴,但是兹事体大,事关皇子与朝中重臣的颜面,臣女不得不说,总不能让某些不知廉耻之人污了我大凉第一世家的门楣。”
说完,她侧过头去,斜斜的用眼神挑衅般的看了沈妙合一眼,眼中的恶意弥漫。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众女眷都惊恐的睁大双眼,震惊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们一会儿看看白幼琳,一会儿看看皇后,最后目光统一集中到了叶家那边。
虽然白幼琳还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凉第一世家”指的是谁家,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什么叫“肮脏龌龊之事”?什么叫“事关皇子与朝中重臣的颜面”?什么叫“污了门楣”?白幼琳话里的每个字,都挑战着众人的神经和心理,她们脑海隐隐有一个念头在萌芽,但是因为太过震惊和严重,每个人都不敢深想。
沈妙合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身体发着抖,双手在袖子里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扎进了肉里都不觉得疼。她不是在心虚而是在愤怒,微眯的双眼中满溢着仇恨和杀气。
罗雪娟、刘秀兰和冯曼茹的脸色同样很难看,纷纷怒目看着白幼琳,勉强压抑着怒火,特别是冯曼茹,几次都想冲过去和白幼琳对骂,但生生被婆婆给拦下来。
皇后的表情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她自然听得出白幼琳此刻突然发难是在咬谁,又是准备用什么办法咬死——无非就是污蔑女人的清白和名声,这是后宫嫔妃惯用的老招数了,为了毁掉一个人就可以不惜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她本人是非常厌恶这种做法的。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欲盖弥彰。不过本宫可警告你,你要为你说的每个字负责,如果你恶意污蔑诽谤别人,本宫绝不轻饶。”皇后冷声呵斥道,她觉得这个白幼琳若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就该知难而退的。
很显然,皇后高估了白幼琳的智慧。
白幼琳确实有片刻的犹豫和惊惧,但最终还是被内心的不甘和仇恨所取代,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只是欠缺人证物证罢了,不过没关系,做了坏事的人都会心虚,说不定一诈就露馅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再也没有下一次,她还指望着这个机会赶走沈妙合,自己坐上叶少夫人的位置呢。
现在只保佑她的推测没有错。
白幼琳挺直了身体,豁出去一般的高声说道:“臣女要告发叶家的儿媳沈妙合,与十一皇子有奸/情。”
“啊。”在场众女眷几乎齐声惊呼,“嗡嗡嗡”的议论声成片的响起,她们知道自己不该当着皇后面前如此放肆,只是这么一件惊天大丑闻,谁能控制得住?
“安静。”李忠察觉到皇后不悦,用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呵斥道。现场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只是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舆论风暴中的几个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好戏。
罗雪娟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愤然起身,指着白幼琳就喊道:“你胡说八道,我的儿媳绝非这种人,白小姐你污蔑别人的清誉,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罗雪娟这一生跟谁说话几乎都是轻声细语的,在场有不少人认识她总有二三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大声的呵斥他人,由此可见她有多愤怒。
白幼琳虽然气恼罗雪娟偏心沈妙合,但对方是叶靖琛的母亲,她自是要讨好。只见白幼琳强按压下气恼,耐着性子说道:“叶伯母,幼琳没有撒谎,您也算是看着幼琳长大的,幼琳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清楚,您娶的这位儿媳就是个不守妇道寡廉鲜耻的女人,她连在宫中赴宴都敢趁机溜出去私会外男,平日里的作风可想而知?叶伯母,您和靖琛一样,都被这个坏女人给骗了,幼琳实在不忍心看你们被奸人蒙蔽,才甘冒风险说出了实情。”
一番话足以见白幼琳不仅恶毒,且心机颇深。她一口一个叶伯母,故意说罗雪娟看着她长大,强调两家的交情,还恶心人般的唤叶靖琛做哥哥,脸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的沈妙合手痒极了。
沈妙合觉得这位白幼琳才是“寡廉鲜耻”第一人,惦记着别人的丈夫居然还惦记的明目张胆,她真的是很想过去赏这个女人几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