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戈若有所思,“嗯,明日我邀他到府上一聚,探探口风。”
给他们倒茶的沉和立在一旁沉默不语,听着他们猜测宁王会与谁联系。
沉长书道:“子宁,你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吗?”
沉和笑笑,像是有些讨好,“再等等。”
一刻钟后风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各位大人,是我,风闲。”
门被打开,风闲穿着披风,进屋时把头上兜帽摘下,手上抱着个被裹了个严实的孩子。
孩子迫不及待从风闲怀中跳下,风闲道:“诸位大人,长话短说,一是因为宁王的人在搜寻我的踪迹,二是因为我有些事,现在必须要远行,这个孩子,就麻烦你们照看些日子。”
孩子摘下兜帽,露出与安宁颇为相似的眉目,稍显腼腆道:“大人们晚上好。”
慕长戈四人脸色有些怪异,宋光看向风闲道:“这孩子是......?”
风闲道:“姓安名乾清,小名宝儿,是安宁公主的孩子。公子本托我照顾他,人算不如天算,我现在必须要走了,就麻烦各位大人了。”
老臣们喝茶的动作僵住,他们之前的计划是让方竹佶坐上皇位,但没想到现在出现了个安宁的儿子。没等老臣们回过神风闲就留下宝儿,一人离去。
宝儿无措地看向他在房中唯一认识的沉和,沉和招手让他过来,温声道:“小公子,在风闲回来之前你就暂时住在这儿,我先带你认认人。”顿了顿,指着四人道,“这位是我的叔父,名长书,字静远,这位是慕大人,也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名长戈字金落,这位是宋大人,单名一个光,字栎明,这位是苏大人,名政显,字汤成。”
沉长书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给这四人反应的时机,宝儿尊敬道:“见过四位大人。”
这四人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无措,手中茶杯也不知该拿该放,他们还未从“安宁亲生儿子”这件事中缓过神来,苏政显轻咳一声,其余三人缓过神,下意识流露出笑意,慕长戈放下茶杯说道:“小公子客气了,你就现在老夫府上住下,若有不满的地方,尽管与管家说便是。”
沉和推推宝儿,暗示他开口。宝儿腼腆地笑了笑,稚声稚气礼貌道:“可否请诸位大人教宝儿读书。”
早前安宁及晦楼楼主包括方竹佶,都不打算让宝儿过早暴露,只是现下局势越来越复杂,从外找来的先生难保不会说漏嘴,把宝儿放在可靠能教导他的人身边,更让他们放心。
四名大臣从宝儿的请求中嗅到了些不一般的气味,四人彼此对视一眼,似是在犹豫。
本想说话的沉和被宝儿的话打断,宝儿躬身诚恳道:“情四位大人,教宝儿读书。”
沉和道:“四位叔伯若是同意的话,也将会是千古之师。”
宝儿似懂非懂,对着地面的脸露出些困惑神情,大人实在是难以捉摸。四位大人彼此互望,他们是彻底懂了,安竹翎想扶这个孩子坐上皇位。哪怕这个孩子坐上皇位翻脸不认人,说不定会顾念当年教导之情,让他们安享晚年。本以为安竹翎会自己坐上皇位的四位老臣,不约而同轻叹一声。
本担心他们还不同意,想要抬出方竹佶的沉和,在看到他们脸色时,暗中松了口气。
苏政显道:“几岁了?”
宝儿:“过了生辰就五岁了。”
苏政显,“也罢,你就安心住在这儿,我们几个老家伙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沉和道:“还不快谢谢几位大人!”
宝儿欣喜抬头,朗声道:“多谢各位大人。”
慕长戈嘱咐道:“若有人问起你,便说你从老夫老家投奔我的侄儿。”
“宝儿记得了。”
风闲趁夜出城,快马加鞭赶上晦明楼弟子,木谨想不明白,为何,楼主会让一名外人随着他们出发,见他来了不冷不淡的颔首示意,便快马前行。
风闲也不恼,紧随其后,跟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朝阳初生,城门开启的轰鸣声响彻京师,早在城门口等候的民众中,混杂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大多都是从各地逃难而来的难民,其余人避之不及。
“让让,让让!”
马蹄声与高呼声混杂,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朝城门冲来,为首那人身着胡服,长着一双狼眼,是陆长鹰。他们一路追着赶回京师,在路上发现了陆玖等人的踪迹,追了好一段路,几次都让他们逃出生天,以此猜测陆玖他们也要到京师,便奔回京师,再做打算。
陆宣早在门口等候,见陆长鹰到了便上前牵住他的马绳,待他下马才把马绳交给旁人,随着陆长鹰走进屋内,告知了他最近的事,陆长鹰稍一思索道:“去晦明楼和红绡帮忙,搜寻京师内外,把陆玖找出来。”
陆长鹰肯定,陆玖一定是入了城。
城中暗探与巡城护卫增多,生面孔都要被拦下,询问关于正在搜寻逃犯的消息传播开来。
废弃房屋地上摆放着饭菜,七人席地而坐,是进了城,却又因搜查过于严密,安全起见被乞丐们暂时带到此处歇脚的陆玖等人。
陆玖额头上的伤势已经落了痂,留下一小块印子。依然是众人中伤的最严重的一个,精神看着却要比其余人好上不少。
小乞丐趴在门口流口水,一名影子招呼他进来吃,小乞丐喜滋滋跑到他们身边坐下,囫囵吞肉不慎噎住猛地敲自己胸膛,顺了顺气才说:“人还是多,不过他们找不到这儿,放心吧。”
陆玖丢给他一两银子,“拿去。”
小乞丐吃了甜头,只觉嘴里的东西更香了,“谢谢大爷。”
影子笑道:“什么大爷,你又不是花楼里的姑娘。”
小乞丐嘿嘿一笑。
陆玖吃饱喝足便靠在角落睡下。万籁俱静,睡着的陆玖看了眼天色,便要出门。被人拦下,是深夜来找陆玖的故渊。
“公子给你的。”故渊递出纸张。
信道:改日再见。
故渊趁机瞥了一眼快速目光挪开,仿似考试时偷瞄别人卷子的人,陆玖不满地哼了一声,收起纸张,“除了这个,什么都没说吗?”
怨气扑面而来。
故渊腹诽:像个见不到丈夫的小媳妇,一肚子怨气。面无表情道:“没有,最近宁王府对公子的监视强了许多,就连送信都难了不少。”
方竹佶今日困倦不已,脑中不断闪过朔风二字,只要闭上眼就一定会被梦境困住,这种状态他再熟悉不过,与当时陆玖服下夏枯的之后的状况极为相似。只能在短暂的清醒时间写下字条让莺柳送出去,之后就又再度陷入梦境中。
好几人围着梦里的方竹佶说着什么,金针放在他的手边,其中反应最剧烈的是一位老者。
方竹佶听见梦里的自己说:“我意已决,动手吧。”
原来如此,我不是不知道朔风,是我让人把记忆封存了。
躺在床上的方竹佶猛地睁开眼,手背上的花草家纹若隐若现,从手臂蔓延其上,颜色浅淡,大有即将消失之势。他的咒术是老道施下,老道不是容家人,只习得咒术皮毛,威力也只有一半,哪怕无意识破咒,也不似陆玖那样惊险。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到方竹佶耳中,心中猛地一跳,不用想也知道来人的身份,他这一身家纹,若是被容青看到,足以证明他被施下咒术。
“什么人?!”方竹佶在无计可施时最喜先发制人,“莺柳!茧丝!来人!有贼!”
刚被闯了空门的宁王府对“贼”这个字又为敏锐,听见喊声便冲进房中,莺柳和正在修养中的茧丝也急忙跑过来,茧丝点燃房中灯盏,莺柳问道:“公子,发生了什么?受伤了吗?”
方竹佶双手藏在被中,见莺柳茧丝神情无异,便猜家纹是没有出现在脖子这种显眼的地方,是暗中松了口气。
大门随风摇曳,赶来的高护卫沉声道:“去找,那小贼肯定没跑远。”说罢走到方竹佶面前道,“安公子,没有大碍吧?”
“没有,那小贼估计被吓跑了。”方竹佶一面说着一面脑袋生疼,脑海中不断闪过被封存的记忆。家纹的灼热熨着皮肤,本还在肩胛骨那处的家纹,蔓延到锁骨处,从衣领中探出头,哪怕只有一点,也被眼利的高护卫看在眼中,“既然无事,就请安公子好好休息,在下告辞。”
方竹佶点头,让茧丝送送他们,茧丝闻言便随着他们一齐出去,临走前多看了一眼方竹佶的脖子。
他们都出去之后,莺柳关上门来到方竹佶身旁轻声道:“公子,你脖子生出了个奇怪的纹路,像是被高护卫看到了。”
头疼欲裂的方竹佶听到了她的话,迷糊中说了什么不太记得,这是他计划中的纰漏,没想到宁王手上有夏枯。昏迷前的方竹佶想道:罢了,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