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至,声先行,果然颇具尤洛佑本人张扬的特色。
巡目望去,只见一身穿火红色霓裳的女子,款款而来,眉目如画,步步生花。
饶是见多了尤洛佑张扬肆意的样子,程漾也不免被她如今的模样惊到。
如果把当时和她一起把酒言欢,闯天闯地游荡世间的尢洛佑比作那盛开的红莲,则如今的尤洛佑则好比收敛了火焰的红莲,依旧炽热夺目,少了几分鲁莽,却多了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威压,不怒自威,大抵如此。
不过一瞬,程漾便收回了目光,心下琢磨,看来她沉睡这七十八年,世事变化,真如那白云一般,变幻莫测了。
毕竟,尤洛佑都学会收敛锋芒了。
然而,很快事实便跟程漾所想一般,南辕北辙了。
只见尢洛佑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接着便对身边人道:“我要在此招待客人,你们都先退下。”
很快,那些别克便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只余他们三人在此,她随手设了个隔离圈,之后整个人便跟没骨头似的,瘫在了椅子上,开始喋喋不休:“阿漾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你都不知道,我当这守护者当得多累,你是来救我出苦海的吗?”
程漾:“……”
果然还是不能太高估她,什么上位者的威压,都是骗人的!
程漾面无表情:“很可惜不是呢。”
尤洛佑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尤洛佑眼角瞥到何启辰,突然咦了一声,又有了活力:“这位朋友,好似没见过?”
程漾对于尤洛佑的反射弧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何启辰。”
被尤洛佑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的何启辰站起来朝着尢洛佑行了个礼,大大方方道:“在下何启辰,见过尤守护者。”
尤洛佑忙回了个礼:“当不得当不得,即是阿漾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无需行此大礼。”
尤洛佑是个喜欢谈天说地的主,刚刚还在想脱离苦海,这会和何启辰拉开话闸,又变回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姑娘。
程漾:“脱离苦海可能暂时还不行,但我是来给你送个消息的。”
尢洛佑瞬间又瘫了下去,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我已经把这三途河经营成如此稳定的规模了,已经累成这幅鬼样子了,没成想,还是有这么多事,让我想想,能劳烦你来送的消息大概率不会是好消息,那大概就是地下城那边的事了。”
她继续自言自语:“地下城,那大概就是羌雪雾吧,我给她留了你的线索…”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住了,
“……”
后知后觉的尢洛佑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她有点不敢相信的开口:“阿漾,你不要跟我说地下城准备好反了,那我大概率会先找根白绫把自己吊了。”
眼睁睁看着尤洛佑脑补了一路的程漾心情复杂。
她无奈的开口:“没那么严重,”
“我原本还在想羌雪雾的话,看来是我想多了,她让我告诉你,那些残缺阵法,或许可以组成威力不输主阵的大阵,让你早做准备。”
闻言,尤洛佑坐直了起来,问道:“她如此和你说的?”
看到程漾肯定的眼神,尤洛佑收敛了不正经,语气颇有点严肃,只是这严肃中还带了点那么不正经,便显得有些玩味。
尤洛佑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那就麻烦了,阿漾,这很有可能是冲你来的。”
程漾来的路上也大抵猜到了,只是来寻个答案。
她轻轻的开口:“我知道,那地下城,有我的灵气精粹。”
当年那事,就算是尤洛佑也是一知半解,她当时刚从三途河匆匆赶回神界,便听闻程漾病危,程朝南为救其爱女消散于天际。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程漾一直在暗暗以自身灵气精粹续这神界命脉。
当她在地下城感受到那地下的阵法时,便有几分猜测了。
更何况,神界前不久的动荡,但凡是个神祗都感受到了,稍一思索就知道发生了啥,这消息封也封不住。
尤洛佑有点忧心:“雪雾可有和你说,是谁在收集阵法吗?”
“胡迪,说是收集了三十多个残缺阵法了。”没等到程漾回答,何启辰反而开了口。
程漾与尤洛佑皆是一怔。
尤洛佑惊讶的是,胡迪,在三途河可以说是最为活跃的乌拉塔了,因为声势浩大,又惯会取巧,精通逃遁之术,故而,也让她很是头疼,但往往因为他闹的事多,反而容易掩盖他真正的意图。
而程漾惊讶的是何启辰,她原本以为,他就是陪她这一路,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
何启辰淡道:“我之前与胡迪过招时,此人心性很稳,生死于他而言,亦是可以拿来博弈的筹码。屡次从我手中逃脱,应该是掌握了不少逃遁之术。若真让他集成大阵,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这些,尤洛佑岂能不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解决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如今,这三途河全靠她细心维护才有了如今稳定的规模。她又不能擅离妙雪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受到的束缚,比陆生大得多。
除了她,再没有人能把握把胡迪一伙一网打尽,是而,拖拖拉拉的,便到了今日这种局面。
程漾看了一眼何启辰,淡道:“之前倒是没问过,你来三途河多久了?”
她终归是大意了,凭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感觉,便一股脑的把他当成朋友,做事全都不瞒他,连尤洛佑的人她都尚且疑上三分,对他,终归是太过信任了点。
何启辰察觉到身边人忽然疏远的语气,倒是不知道自己出了哪些差错,从头思索了一遍自己的言行,却并无察觉不妥,只能道:“半年有余了。”
尤洛佑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一听何启辰来自己地盘半年多自己却毫无所觉,不禁问道:“半年,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吗?”
何启辰缓声道:“初期来这里是为了疗伤,断断续续的,少有活动,近一月看不过那些乌拉塔肆意截杀无知的别克,才出手的。”
眼见程漾脸色和缓了不少,尤洛佑更是不着边际了:“说的也是,这些乌拉塔实在太惹人厌烦了,胡迪尤其,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这下又要搞大动作,我可咋办啊。”
程漾看着尤洛佑故作苦恼的样子,就算心里知道尤洛佑是想要她去抓那胡迪,却也起了逗弄之心,语气颇为轻快:“我就是来送个信的。”
尤洛佑耷拉着脑袋,哭诉不已:“这事若让那胡迪得手,阿漾,到时候你也会很麻烦的。”
尤洛佑摆明了就是想要程漾出手管这件事,一边撒泼打滚一边撒娇卖萌,双管齐下,程漾发觉自己到底是低估了尤洛佑撒泼的手段。
程漾说到底还是会管,只是光凭她一个人确实有点棘手。她如今的灵力确实不足以支撑她彻底拿下胡迪,如果胡迪真如她所说那般滑不溜秋的话,她可能还得寻找外援。
只是找谁呢?谁在这关头还有余力帮她一把。
羌雪雾倒是可以,只是如今她深陷地下城,怕也出不来,细细掰扯,发现她孤身一人久了,身边竟连个能帮忙的朋友都没有。
朋友?嗯?她倒是糊涂了,眼下不正正好有一个吗?
想着想着程漾就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何启辰,何启辰接收到这个眼神莫名后背有点冷。
程漾虽然想要拉何启辰一起去捉那胡迪,但也不会强迫,所以她转头看了眼何启辰,问道:“我一个人灵力尚未恢复完全,怕是捉不到那胡迪,为保稳妥,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当程漾水汪汪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和她一起去的时候,何启辰的心瞬间就化了,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原来,美人在侧,君心难安是有道理的,程漾朝着他这么一望,就能柔软了他大半生的铁石心肠。
何启辰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自然可以。只是得先准备好伏击时间,埋伏好,不然又会被他给溜了。”
程漾点点头,朝着尤洛佑问了声:“你知道胡迪的日常出入地点吗?”
尤洛佑作为三途河的守护者,别的一般,情报网还是可以的,只道:“这个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还有个额外消息。”
程漾被提了兴趣,问道:“什么消息?”
“前些日子,有一女子求到我跟前来,求我助她。”尤洛佑眉眼藏着笑意,语气十分欢快:“我就问她,求我何事,结果你猜怎么着?”
尤洛佑朝着他们比了一个数字,道:“她一个人,身上揣着十多个残缺阵法,她知道胡迪会找上她,所以她就先投到我这里来了。你说,这是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如此一来,有了这女子作饵,就不怕胡迪这条大鱼不上钩,只要胡迪一咬饵,他两就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不仅他手中的阵法要丢,他背后的那双手眼见着百般算计一朝失策,说不定也能露出狐狸尾巴来,到时候他们再趁势一收,把地下城属于她的精粹拿回来,这里的乌拉塔就再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了。
当真是妙极。程漾和何启辰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尤洛佑的运气,是真的好。
这件事,换了谁去做,都不会比程漾去做来的效果更好。